195 徵兆
然而，那個叫‘大衛’的地面人似乎想着這樣一直固執下去，在接下來的那麼幾天，他更是固執地自己弄食物，只不過弄出來的食物，依舊是烏黑烏黑分辨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東西的食物。<>
一連好幾天，蘇小柏都是靜靜地看着那盤食物，依舊沒有說什麼話，將那盤食物往外推了推，而吃自己弄出來的那一份食物，大衛也不生氣，似乎已經料到自己將會是怎麼樣的水平，每次每次，當蘇小柏將食物推出來的時候，他便也什麼都沒有說，自動自覺地坐到了蘇小柏對面，臉色痛苦地咽下那麼的一盤食物，一聲也不哼，似乎那食物難受到讓大衛忍不住臉色扭曲，但他還是一點一點地將食物全然地吞下來了，一點也沒有剩下。
直到後來的幾日，大衛弄自己弄出來的食物也沒有往蘇小柏的面前推了，似乎已經知道自己做的食物是多麼的糟糕，做好了皺着眉頭就這麼直直往嘴裏塞着。
坐在大衛對面的蘇小柏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一聲也不哼，直到了某一天，蘇小柏卻是在大衛即將將自己做的那一盤塞進嘴裏的那一刻，忽然間開了口，“為什麼不再推到我的面前來了？你不是做給我吃的么？”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蘇小柏第一次主動地向大衛說話，也並不是說蘇小柏並不合大衛說話，只要大衛提出問題，她定然會回答他，作為一個安排者。沒有錯，前段時間以來，大衛都感覺到他和蘇小柏就像是處於安排者和被安排者的關係之中。蘇小柏是因為自己的責任而回答他的，但大衛並不想要這樣公式化的回答，這樣的回答，他寧可不要，但他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觀察去留意蘇小柏，即便每一次，連零點零一秒都沒有就被發現。但他還是挪不動自己的腳步。
於是，大衛也漸漸地沉默起來了，也沒有怎麼出聲。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蘇小柏的主動出聲，卻是在蘇小柏真的出聲之時，大衛卻是忍不住呆愣住了，望着蘇小柏冷靜的臉色。眼睛卻還是一下子沒有忍住溫熱起來了。
這樣人類。他又哭了，眼眶微紅微紅的，一點也不好看，蘇小柏的腦海猛然地一下浮現出了這麼的一念頭來，這個是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念頭，這年頭不知道從哪裏的，莫名其妙得很，但有一點蘇小柏卻是確定的。她並不喜歡眼前的人類哭泣的臉孔，每到這個時候。她總一種不知從何二來的脹痛感猛然蔓延上來，微微地刺痛的，單單是這麼的看着，她便覺得極為的難受。
但怎麼才能讓眼前不哭，蘇小柏卻是不知道，完美人族的數據庫之內並沒有相關的信息，視線就在這麼不經意間落在了大衛面前的那一盤烏黑烏黑的食物之上，心念動了幾動，竟是突然間伸出了手來，將那一盤烏黑烏黑的食物從大衛的面前拉了過來，勺了一勺，便是將食物勺了一勺子往自己嘴裏塞着。
這盤食物……真的很難吃，混雜在嘴裏各種難辨的味道竟是連她也難以分辨出食物的原料究竟是什麼，這種刺激的味道甚至刺激着她的味道，讓她生理性控制不住地皺起了眉頭來。
在看到蘇小柏皺眉的那一瞬間，大衛卻是怎麼都忍不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那食物的味道究竟有多糟糕，之前吃了那麼多下肚，大衛自然是知道，當然大衛他並不是不想蘇小柏吃他做的食物，而是相反，他很希望蘇小柏能吃的他做的食物，可真的當蘇小柏吃起來的時候，他又忍不住緊張起來了，看着蘇小柏越皺越緊的眉頭，大衛便知道他做的食物究竟有多糟糕。
原因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在這邊完美人族的地界呆的時間長了，大衛便是發現讓那些完美人族表現出一些感情波動來究竟是有多麼的困難，一般更多的時間，他們都會呈現出一種呆板甚至是機械式的表情，而現在，蘇小柏竟是連眉頭都皺起來了，這食物可想而知是有多麼的難吃。
頓了幾頓，大衛不由得有那麼幾分着急起來了，終是急匆匆地伸出了手去，想將食物從蘇小柏那邊搶回來，“難吃就不要吃了。”
“沒有什麼，只是各種味道混雜，讓人無法分辨出來究竟是什麼食物而已。”蘇小柏手下微微那麼一側，便是避開了大衛伸過來的手，嘴唇微動，便吐出那麼一句話來。
可這一句不僅沒有排解大衛的緊張，反倒是讓他更加地焦急起來了，這話里的意思，不也就是難吃的意思么？這麼聽着，大衛更為焦急了，這會兒還真的是執意要將那食物給搶回來了，而且，就在他的手即將再一次地觸碰到那盤子之時，蘇小柏卻是忽然間再一次地開口了，猛然間蘇小柏的動作再一次給愣住了，“你不是也吃了么？沒有什麼是不能吃的。”
說著，蘇小柏卻是微微地挪下了視線，什麼都沒有再說了，只是重新埋頭起來，一心一意地使勁兒將那一盤食物給往嘴裏塞着，然而，埋頭苦吃的蘇小柏卻是沒有見到，那瞬間，大衛的眼神卻是變得別樣的溫柔，甚至還帶着那麼幾分的水汽，那是個傻兮兮甜膩得要死的笑容，嘴唇動了動，吐出了幾個極輕極輕的音節來，“小柏，你還真的是狡猾……”
……
“編號55，你在查些什麼？”
“沒有什麼，編號168,我只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不對勁？是出現了些什麼問題么？是之前在地面上逗留的時間太長了，或是說提早感覺到臨界點的到來了？”
“不，不是。”蘇小柏微微地搖了搖頭，不過是微微地側過臉，便是能看到從透明窗子裏隱隱地映出了她的倒影來。還是自己的那一張臉，五官沒有任何的變化，卻是不像是以前那一張平板沒有多少變化的臉，能隱隱地見到從眉宇之間透露出來的點點疑惑。
頓了頓，蘇小柏才再一次的開口道，“編號168……你覺得，你還能重新再一次地感覺到感情這一種東西么？”
“不知道。說實在的，編號55，我們並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你應該是知道的，從完美人族歷代的資料庫中都告訴了我們，感情的添加會使我們這生命漫長的一族變得極為存活下來。感情會使我們完美人族處於怎麼的一種波動狀態。我們是知道的，這些所有的種種都告訴了我們，這並不利於我們完美人族的存活。”
“是地面上的人類，創造了我們，給予了我們靈魂，並讓我們感知到生命，但究竟是人類更好一些，還是我們完美人族更好一些。從誕生的最開始到現在，我們都無法斷定。人類自私，貪婪，又無知，混雜着很多雜質在裏面，他們的生命就這麼短暫而逝，遠遠不如我們完美人族那樣擁有足夠長的生命，天賦和才華，這一點點的比上來，都是那些人類無比比擬的，但是，我們卻是不知道究竟那個種族更為的優秀，有的時候，過於漫長的生命還不如那麼曇花一現，轉眼消逝，過於完美還不如擁有缺點在身，這些，都是我們完美人族無法判斷的。”
“編號55,究竟能不能再一次回復柑感覺，我並不知道，但之前並不是沒有完美人族試圖恢復過，但都沒有成功，反而是讓自己生命的臨界點提早來臨了，我們完美人族的族人實在太少了，連一百人都沒有，每個完美族人都是極為的寶貴，我們一族經不過那樣的嘗試……但是，編號55,或者你可以，你的血液活性是繼承了最先代的，遠遠高於了我們當代的，如果是你的話，你的臨界點應該沒有那麼輕易來臨，而且，你不是已經感覺到么……徵兆。”
徵兆，感情的徵兆，混亂得無法自抑的徵兆，不能分辨，不能自我控制的各種徵兆。
蘇小柏沉默了，雖然不太想承認，但編號168還是很快察覺到了，並不同於往常狀態的絮亂，還有不能自我控制的各種行動，在身體裏漸漸地醞釀，發酵，不知不覺中膨脹起來，等她微微察覺之時，卻是不能壓抑住了，這就是感情的徵兆么……？
視線微微那麼偏移，眼角卻是掃到了從另一窗側旁走過的人影，那熟悉的身體數據，蘇小柏便已馬上斷定出那究竟是誰了，不是大衛還有誰？但他最是沒有走進來，似乎是生怕打擾到什麼，卻也沒有一下子離開，反而在那邊上來回徘徊着，似乎從緩慢漸漸地變得越為急躁良久，影子就這麼在門前來回的晃動着。
可愛……？就這麼一下子，一個新詞便是從兀地從蘇小柏的腦海里冒了出來，很奇怪，這應該是和那個男人，那個人類無法搭上邊的詞語，卻是一下子冒了出來，可神奇的是，蘇小柏竟是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突兀了。
尤其是當她眼尖地留意到大衛想問又不敢問過來的視線，蘇小柏的心裏便不可抑制地流出了一股暖流來，嘴角竟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這麼的一個動作，在資料庫中的解釋便是——笑，微笑。
……
隨着時間的延長，在完美人族的地界之內，都似乎漸漸地接受了他們生活的地區里多了那麼一個從地面來的人類，男性，聽說應該是個軍部里的人，卻是和他們資料數據庫中所記錄的不同，不是冷酷，無情，嚴於律己，而是恰恰相反，那個傢伙十分的粘人，沒有錯，是一個十分粘人的大男人。
幾乎每時每刻都能見到有這麼一個傢伙緊跟在編號55的後頭跑着，漸漸地，完美人族的地界裏便多了一個日常的話題，再漸漸地，很多人找編號55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先將大衛給找出來，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那個人類實在是足夠蹦躂，比起和自己差不多的族人來要熱容易找得多。
而在那天蘇小柏主動吃了大衛弄的食物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慢慢地更熟悉起來了，蘇小柏還是依舊不愛說話，說出的話都十分的簡練，而大衛卻是在側旁無時無刻地想引蘇小柏說話，時時刻刻都在周圍轉乎着，這情形，卻是讓蘇小柏的腦海里忍不住浮現出那麼一些片段來。
曾經在淪陷區之時，她發現了大衛，並和大衛的生命糾纏起來的那一段時間，還真的是很不可思議，明明這些，她所有，所有都記得，但偏偏，此時此刻，和一開始所感覺到的完全不同了，若是真的要用比喻的話，這就好像，在那麼猛然的一瞬間，那些記憶中的畫面猛然間像是在腦海里活起來一般，能清楚地感覺那時還是喪屍體質的大衛那般懵懂和固執，下意識地將她當作了儲備糧，卻也下意識保護了她，並不想讓她受任何的傷害。
即便他知道她，近乎不死。
為什麼會出現這些情況，蘇小柏並不能做出任何的判定，資料庫中也沒有任何的數據資料，唯一能夠肯定的是，她並不想，並不願意拋棄這麼些觸動，即便這將恐怕讓她本來無比清晰的生命軌跡發生改變，她也不想就這麼拋棄掉。
這就是那些已經遺失掉的感情么？蘇小柏並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並不想放棄而已，至少此時此刻她並不想。
完美人族一族很完美，不論是知識儲備的資料庫，能力天賦，還是生命的長度，但是，現在的她，卻是只想變得不完美，想學着成為一個人類，即便缺陷很多，一點也不完美，但有着那個人在。
只要有着那個人在，她便是抑制不住往前邁開那麼的一步。
從這邊的世界，進入到你的世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