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楔子1
本就陰沉灰暗天，彷彿又降了幾分，如柳絮楊花般飄落的大雪，紛紛揚揚為出雲山峰掛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簾。
黃昏時分，雪虐風饕，深深切切，好似有千絲萬縷的情緒，如碧海潮水般洶湧，能夠淹沒世間一切，亦有一絲揭開藏頭，露出故尾般的裸露感。
“千顏，你這是為什麼，我……我……嗚嗚嗚！”那如雪花幻化的傾國女子懷抱着面色蒼白，氣虛微喘的千顏上仙哭的很是傷心，一張如花美顏片片梨花帶雨，如脂面色，神情茫然，心慌意亂沒了主意。
看着懷裏快化的仙人雪，哆嗦着伸出如蔥根般手指，抹去千顏上仙如丹唇邊源源不斷流出的玫色鮮血。
殷紅的血珠與落入手中的雪花相遇，猶如紅花吞珠，慢慢融化成水，沖淡了血色，滑落手心，落入衣襟，雪白的衣衫霎時開出朵朵好看的小紅花，炙熱、耀眼。熱血滾燙，卻像是冷着木靈的心，嬌柔身軀如風拂柳，一直顫抖着。
她只是太擔心千顏，才會瞞着他人，悄悄跑來看他，不想剛到，便見他面無血色的躺在雪地中。想着，肯定是那什麼破鬼魔女，出陰招，不然，千顏怎會敗給她。
想着生氣，便乘風雪交加，視眼迷亂，她嬌軀不堪之際，在她背後使出絕技襲向她。
如雪般細而小的白玉散魂針，雖不起眼，卻能傷人於無形，如此天氣，更是難以分辨，今日，定要讓她散魂破體，消於無形。
為何？為何？為何千顏會替那魔女擋下這絕命一擊，為何！她不明白。
“木靈……咳咳……仙子，不……不怪你。”千顏上仙囅然一笑，微微喘息道，眼睛裏閃動着琉璃般光芒，話說著木靈，眼神卻望向邊上呆如木雞站着，表情茫然的林清秀。
伸手過去，卻觸摸不到。
如此距離，便想拉近幾分！
木靈這是第一次見千顏笑，一臉釋然，彷彿放下天下，放下自己，放下一切。
笑便笑然，為何，笑也是這般好看，迷人心智，亂人心神。
俊頰雙飛、紅唇勾角、寒碧雙眸，水霧慢慢淡開的澤光，宛如這寒冷冬季，風天雪地里的一輪明日，暖人身體，沁人心脾。
但這吝嗇的笑，卻不是為她，以前沒有福分見着，以後也不會有此榮幸，再見一次。
“木靈，快放下千顏，救他！”撫柳拂袖收簫，忙席地而坐，出聲喚醒還立在一旁，神體不一的弟弟，清冽的聲音不難聽出一絲不穩：“竹子！”被喚之人，慌忙回神，也坐入對邊，慌忙抬起想為千顏運氣療傷的手，卻被千顏輕輕握緊在沒有一絲溫度的指間。
先前不說話，林清秀以為他倆是啞巴，這會着急說話，才知不是。看倆人一樣俊美的容貌，明白人都知他倆是一胞所生。只是，有人柔和，有人剛硬罷了，且他們看她的神態，很是複雜，恨，卻不達眼底。
“沒用的，她的七七散魂針也侵入我身，震碎我本體，咳咳……”話沒說完，又是一個鮮血涌流，本就紅如胭脂的唇，被血液淋濕，片片雪花點綴，更是光澤瑩潤。
“千顏，不會，不會的……帝君，帝君一定能救你的，你不要……”木靈急聲細語，說道最後也是哽咽難言。
帝君？細細嚼着，這才回過神來，救他性命，惶惶然，慌慌張張出手便想帶千顏走，千顏卻拂手躲開，支撐着重傷的身體，慢慢向著皚皚白雪裏的那一抹紅爬去。
邊上的仙人們不知他想幹嘛，擔心他，想出手扶他，見他堅毅的背影皆又收回了手，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隨他身形移動。
林清秀迷茫的望着努力爬到她腳下的千顏上仙，看他伸出手輕扯她火紅的裙角，一身紅色冷衣上沾染的片片雪花隨他的拉動，飄灑落地。
努力抬頭望她的好看眸子！像是有一種魔力，吞噬着她。
她不知自己怎麼了，竟慢慢蹲下身來，扶起他，讓他靠着自己懷裏，看他氣息薄弱輕喘着，努力壓制心裏的不適，平聲問道：“為何？”不是沒有人為她而死，十大護法就是為了護她而死的，那是因為她們本就是一路人，從相遇的那一刻起，命運便連在了一起。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仙人會為了自己而死，而他，眼前之人，才第一次見面，不是良友，亦是對手，更是從未想過。
在她心裏，仙人都是厭惡的，都想着讓她死，不會為她說一句話，更是不會……為了救她而死。
不可能，不可能！林清秀搖晃着腦子，搖出那些奇怪的想法，身上的雪花似有靈性般，也敢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焦急，也憤憤的飄落地中，與地里的千萬多雪花融為一體，化為雪水。
“時機……也到，咳咳……我……只是……想你……放……下！”千顏平息喘氣，努力支撐着身體的不適，想着，多活一會，那便是幸運。
千顏從不相信自己也會留戀這世間，以往，每次大戰，都把性命置之度外，活與不活，不強求，這般，由天，隨緣！
可此刻，卻想着能多活一分，便是上天憐憫，可是天，呵呵呵……也許，真的如林清秀所說的。
尊嚴，嚴正清明！
“千顏，你不要再說話，你這魔女，你這妖女，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視而不見眼前指責自己的柔美仙子，隨口吐出的臭蓮，讓林清秀覺得，像是自己對懷中的俊逸上仙做了十惡不赦之事。
可明明將他打的散體，口吐紅花，命入閻王殿的是她，為何偏偏對自己，說著厭惡的話，就因為她是鬼，是魔，就應該默默承受這些污言穢語，荒唐論言。
“你叫我如何放下？怎能放下？嗯？”心裏的苦，千百年來的恨，怎能說放就放，說忘就忘，不服氣便不甘心，怎能心軟，怎麼服輸！
“我只是……咳咳想你……想你放下……心中的苦，走出來……咳咳咳咳……這便......不會再......累了。”千顏努力看着眼前凄美的女子，想把她的絕美容顏，映在心裏。很快，在這個世間沒有了他，但在他的世界要刻下了她，如絲長發，如花容顏，如大海暗潮洶湧般的美麗眼睛，一切的一切，也記在心間。
“我不明白？”聽着這撲朔迷離話語，林清秀搖着頭，心裏有一角也塌陷，眼角如珍珠般淚珠滑落，千顏勉力伸出手為她擦拭着細密水珠，顆顆滴落在手上，盪成一圈圈水氳化開。
封千顏艱難得撐起破碎的身軀不讓自己倒下，眼眸里的綠光一閃而過，紅唇微啟，在林清秀耳邊一張一合，輕言一語，便闔上了綠水雙眸，緩緩垂下玉手，鋪天蓋地的雪，濺起又飄落，覆在他手上，晶晶瑩瑩融為一體，不易分辨。
“千顏……”身邊皆是撕心裂肺的呼喚聲，震着林清秀的耳膜，嗡嗡做響，眼淚模糊了湛藍冰眸，低頭垂眼悲哀地看着自己懷裏慢慢消散的人，心裏堵塞，哽咽難言！
林清秀起身撿起地上，千顏消身後唯一留下的破碎玉佩，緊握手中，任憑身邊的木靈的污言打罵！
揚起大紅衣袖亦如疾風般，一把拂去臉上的淚珠，寖透大紅花色衣裙，如血般化開。
抬眸，再見，也是一臉釋然！
也許是累了，沒有剛開始的乖張，留下的只有平靜。
抬眼看着面前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仙人們，神態各異，淡定，惋惜，憤怒，還有最強烈的一道眼神，美目圓憎，似要殺了她，喝她血，吃她肉，噬她骨。
“我，林清秀，從不欠誰人情。”說著冷言寒語，伸出玉手探向胸口，掏出一顆綠色翡翠珠，邊上的人也都震撼了，難怪，帝君會如此，千顏上仙也會如此！
林清秀也沒有想過，自己一直鮮活跳動的心，掏出來，竟是顆碧綠翡翠珠子，呵呵！也不怪自己，鐵石心腸，玉石俱焚。
“這樣我便不欠誰！本尊的命只由自己。”把手中的東西合在一起，隨手一撒，不知丟向了何處。
看着自己漸漸消散的身體，如煙往事盡浮眼前，一直以來她是想逃的，但在這無心的世界，卻是無路可逃；想殺，卻始終狠不下心，殺光殆盡；想死，卻命不該絕！
為何？名曰：“上天仁慈”。
呵呵！到如此結果，算是解脫？
可她心有不甘！
不明白，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就因她命如螻蟻，如此輕賤！
罷了，罷了，如煙往事俱忘卻，不願再想起！美目緊閉，不願再看這世間一眼。
紅衣白雪，盡消散在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