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奪天神醫
虞堯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手裏抓着的黑色面具差點就掉了下來,他不錯眼珠地端詳着她,白皙緊緻的皮膚,口若含丹,雙眸雖然微閉卻被月光映得更加迷人。
即便是昏迷着,莫非殤的眉心仍然蹙着,她渾身上下散發的冰冷氣質深深吸引了虞堯。
將軍府的女子唯唯諾諾,風月樓的女子投懷送抱,而眼前的女子,說不出的與眾不同。
只是在凡夫俗子的眼睛裏,她應該是個醜女,而且是醜陋不堪無藥可救的那種,因為莫非殤的臉上有四道深深的疤痕,左右兩側臉頰上都交疊出“X”的標記。
疤痕應該是人為的刀傷,趴在這樣白皙的臉上猶如四條令人作嘔的蜈蚣。
虞堯的心緊緊一縮,眼眸里的寒涼勝過夜風,他忍不住恨恨道:“鬼女洞果然毒辣到極點,原來他們收門下弟子的條件竟然是毀容,這女子年紀輕輕,定然是受了蠱惑誤入歧途。”
虞堯骨節分明的手指沾了點女子唇邊的血跡,那抹黑紅顯然是中毒的跡象,虞堯的腦海里飛快地盤旋着幾個問題,她在與他交手前就已經中了毒,難道是鬼女洞殺人滅口,可是她腰間的鬼符帶又刻意彰顯出她的身份,而且敢與將軍府作對的就只有鬼女洞。
虞堯知道要解開這些疑問就要將眼前這個女子救活,這個危在旦夕的時候,還想着刺殺任務的殺手在虞堯的眼睛裏只是個可憐人罷了。
“救人,救人,救人,她這樣深厚的功力卻已經陷入昏迷,中毒很深。”
虞堯在心裏不停地默念,他打橫抱起莫非殤,抬眼遙望着北斗七星,加緊腳步朝着樹林的北方急速小跑。
一座十幾米的小石拱橋,橋下是蜿蜒的溪流,潺潺的流水聲撞擊到不規則的石子,奏出美妙動聽的樂曲。
橋的盡頭長着幾棵茂盛的鳳尾竹,枝葉挺秀細長,為旁邊的竹屋增加了靈氣。
虞堯抱着莫非殤的手臂收了收,俊秀的眉宇間夾帶着些許暖意,他嘴角微翹喃喃自語:“終於到了,這姑娘有救了。”
虞堯快走幾步,來到竹屋前面,他將莫非殤放下,右手臂大力撐着將她擁在懷裏,左手不顧一切地“哐哐哐”用力砸門。
“師叔,快開門啊,師叔出人命了,救命啊……”
虞堯的心急如焚和響亮的嗓音與周圍寂靜的夜景格格不入,睡得再沉都會被這樣的喊叫驚了美夢,屋子裏飄出來懶洋洋的迴音:“都什麼時辰了,你不睡別人也要睡,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虞堯的心提到嗓子眼,又加重了聲音再次喊道:“師叔,人命關天真的等不到明天了,師叔你快開門啊,有個女子中毒很深,手腳都要開始發涼了。”
虞堯觸到莫非殤身體的溫度好像正要一點點涼下去,便警覺的用手試探性地放在莫非殤的鼻翼處,還好灼熱的氣息還在,只要是一息尚存她就還有救。
屋子裏面被虞堯成為師叔的人外號“巧奪天”,是這座城名聲在外的神醫,行蹤飄忽不定,性格十分怪異,皇上曾經想請他進宮為太醫,他卻不為所動,寧願守着他的小橋流水,獨自一人也叫人家。
屋裏漸漸沒有了動靜,而是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呼嚕聲,虞堯再也沒有了耐心,扯着嗓子大聲喊道:“師叔,您要是再不出來開門,我就踹門了,踹壞了我給你……”
虞堯口中的“賠”字還沒有喊出來,屋子裏突然有了令人溫暖的星星燭光,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門后卻並沒有人。
屋子裏面亂七八糟,桌子上擺着吃剩的雞骨頭和兩壇喝光的酒,虞堯抱着莫非殤走進內屋,巧奪天依然是眯着眼睛躺在床上。
別看這座竹屋貌似簡陋,卻處處都暗藏機關,剛才如果虞堯真的踢門,機關就會自然觸動,巧奪天是怕傷到他才觸動床頭的木棍將門打開。
巧奪天花白的頭髮,花白的鬍鬚,面色看上去卻並不像一個老者,眉心中間的紅痣十分明顯。
“這幾年你是本事了,隨便從道上撿個貓啊狗啊的就給我救,上次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我以後再也不管你的破事。”
幾個月前軍隊裏的軍犬天翼得了場大病,虞堯餵養了它十二年,是從虞府帶進軍營的,跟虞堯感情十分深厚。
虞堯將那隻奄奄一息的軍犬天翼抱去請求巧奪天醫治,巧奪天卻一掌將那軍犬拍死了,還大罵虞堯侮辱他,虞堯氣憤之極連永世不見的話都甩出來了。
“師叔,虞堯糊塗,不知好歹冒犯了師叔。上次的事情我……我真的知錯了,我回去的時候正好碰上薛大夫,他說天翼每天超負荷的奔跑,心臟衰竭痛苦不已,十二歲已經是它的壽終之年,即便是師叔不殺它它也活不過三日,師叔是想讓它早點解脫。”
虞堯低低的訴說著,不由得悲從中來,眼睛裏藏着難以掩蓋的痛楚,當他低眸瞥見懷裏的莫非殤,所有的情緒迅速地收斂起來,鄭重其事地道:“師叔,這個女子正當妙齡,她不能就這樣死去,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原諒虞堯,救救這個女子吧。”
巧奪天臉上的肌肉跳了跳,彷彿虞堯剛才有那麼幾句話是動聽的,他終於撩開了眼皮,卻沒有看他懷中抱着的女子,而是鬆了下筋骨,懶懶的摸索出一隻尖細的竹籤開始剔除牙里的雞肉。
剔了幾下后又慢條斯理地道:“我的規矩你知道,歹人不救,惡人不救,不明身份的不救,你懷裏抱着的這個女子姓誰名誰,他是你的什麼人啊,大半夜的穿成這樣應該不是善輩吧。農夫救了蛇被咬一口的很多,師叔不想做農夫……”
虞堯在抱着莫非殤來的路上就已經盤算好了這個問題,實話實說懷中的女子定死無疑,所以他需要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
“師叔,既然您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虞堯也實在不能欺瞞師叔,這位小姐是一個武館館主的女兒,名字叫柳月,也是我的心上人,我與她早就定下三生,可是家世懸殊,怕奶奶不同意就私下偷偷來往。今晚相約共同練武,所以她就穿了夜行衣,可是在林子裏不知道是怎麼了就突然暈倒了,還口吐鮮血。”
巧奪天終於有了些反應,他半搖半晃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嘴角漾起將信將疑地笑意:“她是你小子的心上人?”
虞堯鄭重其事的點點頭,他臉上的表情堅定異常,好像剛才的每個字都是發自肺腑的。
巧奪天湊近莫非殤,眼神卻定格在她那張“四道疤痕”的臉上,巧奪天的臉色驟變,眼神也從剛才的鬆散不定變得犀利起來。
巧奪天竟然激動的難以自已,嘴裏小聲的叨念着:“她的疤痕,她臉上的疤痕是我……”
巧奪天將莫非殤從虞堯的懷裏接了過來,調轉過頭嚴肅地問道:“你剛才說這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這一問問得虞堯心中微顫,他哪裏曉得這個鬼女洞的女殺手的名字,剛才的那些都是信口胡說,看着巧奪天少見的緊張表情,虞堯言辭懇切地請求道:“師叔,救人要緊。”
巧奪天這次竟然接納了虞堯的建議,伸手便為莫非殤搭脈診斷,又撩開了她的眼皮,撬開了他的嘴,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虞堯緊張地抓住巧奪天的肘臂,臉上寫滿期待地追問道:“師叔,沒救了?”
巧奪天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再費上兩句話,她可就真沒救了。”
巧奪天走到外屋,片刻的功夫就配好了葯面,給莫非殤灌了進去。
灌完了葯又吩咐一旁的虞堯道:“快,去煮一大鍋水。”
虞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禁不住要解開自己的疑問:“師叔,你餓了,想讓我煮飯。”
巧奪天用食指與中指觸摸莫非殤的額頭,解釋道:“這姑娘中的是天蠶冰毒,剛才的葯面只能緩解毒素蔓延,並沒有解毒。要想解毒就必須要在熱水裏放上七七四十九味草藥,將人放進去浸泡。”
虞堯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立刻去燒水了,巧奪天看着他緊張兮兮地表情,搖頭淡淡笑道:“這小子。”
半柱香的功夫,虞堯將大鍋的開水燒好,在橢圓形的大木盆里調好了多半的水。
巧奪天把配好的草藥悉數撒進去,屋子裏被水氣、藥草味瞬間填滿,巧奪天一本正經的神色波瀾不驚的吩咐着:“你把你的心上人剝光了,然後放進葯木盆里,天亮之前她應該能醒過來的。”
虞堯的眼睛似乎都要瞪出來了,俊俏的眉毛擰了幾擰,“師叔,你讓我給他……”
巧奪天毫不猶豫的打斷他,氣急敗壞的吼叫着:“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嗎?不是你難道是我啊?你小子是想讓你師叔晚節不保吧,辦法我給你想了,葯也給你配好了,救與不救自己決定。”
巧奪天摔門而出,虞堯急得面紅耳赤,只得將莫非殤扶起來,與昏睡不醒的她小心翼翼的商量道:“姑娘,不得已冒犯,你醒了以後找我一個人就好,千萬別怪我師叔啊。”
巧奪天在天下醫術的藏書室的床上躺着,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難以成眠,他突然做起身來,嘴裏自言自語道:“那姑娘臉上的疤痕真的是我的手法,難道她是鬼女洞的人,難道她是師妹的徒弟?”關於那四道傷疤的往事將巧奪天的記憶緩緩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