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玉敏心機

第七十七章 玉敏心機

容墨手中的棗在沐顏歌唇邊放了許久,她卻是遲遲沒有張口。

沐顏歌凝視着殿堂中央的女子,溫涼的目光許久不見收回。

甘醇美酒,龍涎香韻,熏得人微醉迷離。在生動了情人間的眉眼,也讓她遇上了一場意外。

“不許看,不許聽……我們繼續吃喝!”某人將玉手擋在她眼前,試圖遮擋她的視線,卻被沐顏歌一揮手,給打了下來。

容墨又放上去,沐顏歌又打,兩人像是在進行着一場置氣的遊戲。

“掩耳盜鈴,有意思么?”沐顏歌怒瞪某人,小臉已是漲起了輕薄的怒意。

容墨眸光一暗,終是將手悻悻地放了回去。

小玉始終是低垂着眉眼坐在琴架前的,不發一言,愈顯嬌柔怯弱。

“開始彈奏吧!”楚容天淡淡開口,幾分期待。

就在小玉素手挑琴間,那首精心準備的曲子便從朱唇承轉間流瀉了出來,詞未變,曲已換,卻是哀怨不減。

那女子才剛開口,卻是讓場內多數人均是一愣,這曲子不是帝師大人數年前在九洲宴上演奏的那首“芳華引”么?當年容墨一曲艷驚四座,這曲子也隨之名揚天下,引得不少才子佳人爭相效仿傳唱。只是眼下卻是換了唱詞罷了……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暮花不及蓑草青,可憐飛絮太飄零。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玉樓。無緣怎又相見,年年此燈夜。卿在綠水,儂在天街……”

唱到動情之處,那女子已是淚光隱隱。如此清婉哀怨的詞曲,使得在座之人的心不由糾作了一團,紛紛暗罵是哪個始亂終棄的男子辜負了這個嬌滴滴的美人,讓她流落青樓!

容墨面色清淡,看似對這戚戚切切之聲置若罔聞,但那雙眸眼卻是無邊深沉,望不到底。

沐顏歌雖然知曉容墨之心,可對這二人過往的牽牽扯扯卻並不是一清二楚。顯然,玉敏這回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幾日之間她居然搖身一變成了蘭綺樓的名伶,並在英離的安排下於宮宴上獻藝,這背後究竟是誰的真實授意?莫不是上官玲瓏?沐顏歌隱隱覺得事情有了些頭緒,難怪那丫頭這幾日沒聲沒息的,原來是和玉敏攪和到了一起……

沐顏歌內心沉怒,卻只得是隱而不發,這場好戲才剛剛開幕,本就沖她而來,始作俑者又豈會讓她先行退場?要怨就怨那隻死狐狸,惹下這麼一筆風流債,讓自己被逼上戰場,着實可恨!

曲盡音止,小玉起身重新跪伏於地,垂眉斂容。

“果真是情思哀怨,讓朕頗有感觸,這可是小玉姑娘的親身經歷?”楚容天開口,眸光定定地看着跪在近前的女子,像是若有所思。

“小女把上不了檯面的兒女私情彈唱於眾,有辱聖聽,還請皇上恕罪!”小玉怯怯得抬眸望了一眼天顏,聲如蚊蠅。

“既是真情實感,朕又怎會隨意定罪?只是不知姑娘口中之人姓甚名誰?現在何方?你大膽地說出來,朕替你做主!”楚容天聲音抬高了幾分,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凜。

“是啊,不知是哪位負心的男子,竟會辜負了如此佳人……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要是世間男子都如帝師大人對帝師夫人那般情深不壽,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令人同情的女子了……”蘭嬪別有深意地掃過容墨及沐顏歌,故作惋惜地嘆道。

“我想起來了,這姑娘像是帝師大人從前的近身侍婢……”座下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聲,引得場內一陣嘈亂。

“是啊,怪不得看起來隱隱覺得眼熟,確是和從前跟在帝師身邊那丫頭的容貌一般無二呢!”有人連身附和道。

“帝師大人的近身侍婢怎麼會去蘭綺樓賣藝呢!難道是……”不少人的目光紛紛都落向容墨和沐顏歌的座位,終是對恍然大悟過來。

“帝師,這小玉姑娘你可認識?”楚容天轉眸望向容墨,像是急於去印證眾說紛壇的猜測。

楚容天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帝師大人身上,心思各異。

“回皇上,微臣認識……”容璧一臉恬和慵然,目光淡淡地掃過殿娉婷佳人,卻並無停留之意。

座下瞬時一片嘩然,誰也不會想到,寵妻如命的帝師大人會是這個始亂終棄的負心郎!

沐顏歌挑眉,偏頭看向容墨,神色認真而複雜。眼下的她,不惱都難,呵呵,眨眼之間她就成了千夫所指的第三者了,似乎在這如山鐵證面前,她連辯駁的餘地都沒。

容墨側身將一雙深邃瀲灧的瞳眸鎖着面前的女子,語聲溫軟道:“不許用這種眼光看着我,你信我便好!”

“這麼說你認識小玉姑娘在先,與現在的夫人結緣在後,有了新人便棄了舊人,以至於人家流落青樓,可有此事?”楚容天皺了皺眉頭,隱有幾分質問之意。本來這種家長里短的風流韻事舉國上下比比皆是,他作為日理萬機的國主也沒空去操這份閑心。可對象是容墨,這一切就不同了,他是南涼清貴尊華的帝師,是名滿天下的第一公子,是天下男子行為的楷模與表率,任何一個污點在他身上都會被無限放大,都會無情地遭到天下之人的強摘斥責。

容墨並沒有急於回答楚容天,而是遙遙地將目光落在了低頭獨自飲着佳釀的英離身上。

興許是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注視,英離忽然抬頭,與容墨視線交匯的瞬間,他只是微微地眯了一瞬,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移了過去。

“帝師大人把凡事都當成消遣,美人如花,花折則棄,皇上還用問么?”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搶在容墨之前開了口,嘲弄中隱隱帶着不甘惱恨,正是那日行色不成的連晉。

“連小侯爺雖是年少輕狂,可有些話還是不能隨口亂說的……”容墨眸光凌厲的看着連晉,清潤的聲音卻是冰涼入骨:“本人的心不過一寸盈餘,如何消遣得了滿世界的紅花綠草?小侯爺未免太看得起我容某了!”

連晉雖說平日目中無人慣了,可在容墨如此冷厲肅殺的目光之下,還是弄得臉色微微一白,亦是噤聲不再多語。

空氣在瞬間凝滯,整個大殿落針可聞。就在這時,容墨輕斂下擺,朝楚容天微微揖了一禮,頷首道:“回皇上,小玉姑娘確為微臣此前的近身侍婢,但近日她不知去向,對於其流落青樓一事,微臣也是此會才知曉!至於‘始亂終棄’一說,不過是有心之人以訛傳訛的杜撰罷了。微臣的夫人,是臣這些年第一個為之心動的女人,此生除她,生不二色!”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眾人全都被帝師最後一句‘此生除她,生不二色’所驚到了,這時何等重如千金的承諾,敢問世間的其他男子,誰又可以不假思索地道出這麼一句石破天驚之語?可帝師大人就這麼說,這麼做了……這一刻,有人竟是無比羨慕起帝師身旁的那名青衣女子來,也有人對殿前中央的小玉姑娘更多了一份同情與憐憫。

容墨此時是面朝聖座的,可眉眼怎麼也藏不住那一抹淺笑瑩然。

沐顏歌心裏一震,盤繞在心頭的濃霧霍然散開,一抹雲霞鋪灑九重天際。她側眸怔怔地望向某人,眸光凝上一抹微醺。

她發覺自己其實早已愛上了這個男人,無關這句‘生不二色’,這許諾算是錦上添花,卻不是她步步淪陷的起源。一開始明知是他精心編織的網,卻還甘之如飴,這難道不是心動未知么?她喜他由自負堆積而成的傲嬌,喜他雲淡風輕的洒脫,喜他無孔不入的算計,喜他深蘊不露的心……

有人歡喜,就有人心碎。小玉微微一顫,雖是輕紗遮面,卻仍見一張小臉蒼白如雪。

呵,此生除她,生不二色……小玉心中一片凄涼,明知會是這種結果,卻還甘做一枚棋子放手一搏,結果還是一敗塗地……那個男人,心裏早已被這個叫做沐顏歌的女人所填滿,又豈是能插得進一花一草的?其實,她是可以守住最後一絲情份的,是她貪心了……

蘭嬪袖中的手緊攥,指甲深深掐入肌理。若論嫉恨,她不比誰少,憑什麼天底下的好事都讓那臭丫頭給攤上了?她在深宮中處心積慮如履薄冰,她卻在天高闊遠中覓得一世逍遙,還騙得如此風華絕世的男子對她死心塌地,這世界還真是不公平……

蘭嬪忍住心中強烈的恨意,掃了一眼近前臻首低垂的小玉,轉而朝着容墨微微一笑,“帝師大人待夫人之心真是令人好生羨慕,只是這小玉姑娘對你亦是痴心一片,本宮想即便帝師大人允了她一個侍妾之位,以帝師夫人的大度,也絕不會斷然否決的!”

哼,既然她得不到,也不能讓那臭丫頭好過!

“娘娘有所不知,要是在下納妾,在下的夫人便會把在下給休了,所以在下這輩子都不敢納妾的……”容墨唇角笑意未歇,須臾,毫不掩飾眸中的痴然,對着身旁的青衣女子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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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太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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