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送走了尚坤,憶君的日子過得像白開水般,吃好喝好睡好保胎第一。她就是涼州城裏的大熊貓,幾千兵馬打着護衛她的旗號守在城裏城外,外有兄長親自坐鎮,內有娘親陪在身邊。

一輩子要是一直能這麼過下去,她肯定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放到這一世來享。

才感嘆人生美妙,總有那麼一兩個添堵的人擾亂清靜。

府中客院裏老國公一天比一天要糟糕,湯汁藥水不間斷,他仍是氣若遊絲,見天捱日子。

實在是藥石都無濟於事,府醫才找到憶君跟前,繞着彎子說話:“國公爺也是上了春秋的人,來時路上奔波辛勞,又跟着郎君去塞外一趟,風寒侵骨,服過無數藥劑沒有成效。小的也是出於無奈,特來討夫人示下。”

憶君看一下身邊的人,清了清喉嚨,“我先打發人告訴郎君一聲,等着他的迴音。你們務必盡心儘力,醫好老國公才是首要。”

尚召陽如果挑在這個時節死,那尚坤該怎麼做?是卸下官職扶靈回京,還是上書奪情乞求留在河西做戰?

憶君心裏沒底,直覺告訴她尚召陽應該多活幾天,等着尚坤打完仗回來再論生死。

府醫點頭應諾,又說需要人蔘來為老國公續命。郎君出征,帶走了府里多半藥材,他手裏是有兩枝百年老參,卻是郎君吩咐過備着夫人生產的時候再用。

論尊卑,誰都會敬老國公為尊長,可在郎君這裏,府醫敢打保票,定是眼前這位如夫人頂要緊,更不說她還懷着個小的。事關一大一小兩條命,借府醫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隨意挪用續命人蔘。

憶君聽了先命府醫用庫里的人蔘療治老國公,又打發人拿着金子上盧家,說不定能淘來一枝上好的老參。

阿宣帶着人出府去盧家辦正經事,回來時,不僅拿着老參,還帶來盧娘子送來的禮物,有給憶君的幾樣名貴藥材,還有給羅大嬸的補品。

“盧娘子說了,她這幾日忙着抽不開身,準備動身去京城一趟,把前幾個月囤在庫里的皮毛、藥草以及香料送給貨主,等她回來,親自給老安人和夫人做滋補的湯水喝。”

阿宣口齒伶俐,把盧娘子的語氣學得八|九不離十,真還有幾分相像。

憶君看阿宣拿回來的銀錢,又知道盧娘子又給她許多優惠,輕嗔幾個婢女:“都說過,不能比市面上價位低,實在是別處找不到老參,才上她家去,這倒好,像我白貪她的便宜。”

阿宣苦着臉,“夫人不是不知道盧家娘子的脾氣,那裏能容奴說話,她幾下包好藥材,只拿了一小塊金錠,連攆帶推趕奴出來,說什麼也不肯再收金子,還說奴要是多給她錢,她就不賣了。”

真是,尚坤見了盧娘子也要頭疼,別人啊,見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憶君擺手,只叮嚀阿宣幾個記着盧家的大小事,盧家老爺子的壽辰、家中開分店,一概送封大禮。

如水的藥材全用上,沒見老國公有好轉的趨勢。聽人說,他很少說話,靜躺在屋裏,鎮日一言不發,飯量也銳減,每餐只用半碗清粥。

憶君問過服侍的下人們,他們說自打雁塞出來就是這樣,在雁塞時還和肅北的游騎將軍及京中才來的明威將軍等談笑風聲,神情爍爍,一點瞧不出有病在身。

“老國公是見了不該見的人,還是聽了不該聽的話?若是有,欺瞞郎君該落個怎樣的下場,你們都清楚。”憶君微笑語,話中威肋的意味十分明了。

幾個長隨連呼不敢,老國公真的什麼人也沒見過,只在經過沙漠時,要求在月牙湖邊夜宿一晚。當晚安營紮寨,老國公繞湖走了一圈,後半夜依湖而眠,第二天起來,人就不大對勁。

憶君眼睛一亮,青峰嶺別院也有一個月牙湖,那是大長公主的私人別院,難道兩者之間有關係?

問下人肯定問不出什麼,尚召陽更不會對她說起往事。

強壓下八卦的心,憶君在院裏和羅大嬸一起為未出世的孩子準備小衣裳,她每天掐指數數,距尚坤出門快有一個月。

他說得輕鬆,十天半個月能回來看她一次,人到陣前,就沒有那麼容易脫身。

隔三岔五有捷報送來,說郎君生擒了幾位突厥將領,在某地滅敵若干。聽見他的消息,好比親眼見到人,憶君勉強能放下心。

“阿娘,以後我不想讓平安奴再出去打仗,讓他做個文官,實在不行,閑散在家陪着我。”憶君微微側頭說著笑話,眉目間溫婉恬美,比往常增了幾分母性的柔美。

女兒說什麼,羅大嬸應什麼。

她是做夢也沒想到阿圓能進大長公主府,更不料到女兒有機會能做小侯爺的正室,也從來沒奢望過出嫁的女兒懷着身子,當娘的能陪在一旁。

多少個沒想到全成了事實,羅大嬸心情舒暢,倒好似年輕了幾歲。

恰逢快到七夕,幾個婢女嘰嘰喳喳議論乞巧供奉的果點,又在猜測會是誰博個頭彩。

令憶君想起她辦及笄禮那日也是七夕,直到晚上尚坤風風火火回來,叫嚷着送份大禮給她,神色飛揚,活脫脫像個大男孩。

她又想他了,說好了,一天只想一回,總是控制不住念着那個人。

憶君停下手裏的針線活,望着一處花蔭發獃。他走時帶着機弩,說等大破突厥後為她請功,還說……

盯住一塊地方時間一長,眼睛也花了,憶君收回目光,口渴打算喝口水,喊了一聲阿宣沒人答應。她抬起頭,院裏沒一個人,羅大嬸和婢女們全都不見了,只見樹影被風吹動。

驀然覺察到不對勁,憶君已經落到一個寬闊的胸膛中,他的鎧甲被太陽炙烤得發燙,沙啞的聲音喚她阿圓,同樣滾燙的吻落下,印在憶君的唇上,帶着狠狠的力道索取。

“平安奴,怎麼會是你?”憶君喜出望外,說話也是倒三不着四。

尚坤穿着戰袍,黑衣黑甲,鋥亮發光,人立在院中偉岸挺拔,笑吟吟打橫抱起憶君走向屋裏。

“前頭陣前大勢已定,突厥人一半兵力折扣,他們退出幾百里,留有幾天休整的日子。我急着想回來看你,兩天兩夜沒睡,換了五匹馬,總算是到了涼州城。”

他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幾天沒睡覺。

憶君心裏笑開了花,眼眸彎彎,“我才說想着你,一轉眼人就在我面前,可見我要每日多想你幾回,把你能長留在身邊。”

尚坤眼睛不夠使,問憶君好嗎?問孩子可好?

聽到的不算數,他要親眼瞧過,解開羅裳,憶君的肚子滾圓得超乎他想像,很明顯孩子又長大了許多。

心頭生出無名的恐懼,尚坤輕輕為阿圓系好衣帶,摟着她陷入沉思,從歡樂墜到黯然,心情一落千丈。

憶君有幾分明白他的心情,搜尋話頭轉移視線:“平安奴,你去見一下老國公吧,他不大好。”

尚坤回來有一小半的原因也是為了尚召陽,他密密細吻憶君的鬢角排揎剛才一瞬間的不快。

“阿圓,換身衣服,我帶你去見尚召陽。”

說換衣服肯定要穿上正式的宮裙,還好臨出京時府里的針工坊貼心,也為憶君準備了十幾身有孕后穿的寬大衣裙。

夏日炎熱,只挑出一件藕粉色綉百合的高腰宮裙,外罩煙霞鮫紗半臂,依稀可見香肩。再特地梳上飛天髻,一件件華貴的首飾插上頭。

這一身打扮珠光寶氣,憶君也有點貴婦的感覺,她支起衣袖讓尚坤看,“好不好看?”

尚坤沐浴后也換上黛色襕衫,腰封靈芝玉帶,青冠攏發,長身頎立,華貴清傲,不掩他的驚艷,“美勝天仙!”

說話,他伸手扶着憶君出屋子。

“祖父,我帶阿圓過來瞧你。”尚坤語氣平淡,這也是他自從兩年前自傷一劍后,頭一回稱呼尚召陽為祖父。

帳子裏的老者眼皮微動一下,輕嗯一聲。

尚坤小心翼翼扶憶君進屋子,提醒她注意腳下的門檻,進屋后,指着憶君說話。

“羅氏憶君,我挑中的妻子,特讓祖父見一面。”

尚召陽還是沒有動靜,閉目好似要睡着。

尚坤只顧做自己的,扶着憶君示意她行禮,“阿圓,過來拜見祖父,今後你就是尚家的兒媳,不要妄自菲薄。”

憶君還算是機靈,拽着尚坤的手艱難行個萬福禮,只能蹲下一半。

“孫媳見過祖父。”她這一聲尊稱全看見尚坤的面上。

尚召陽壓根沒打算理會孫兒鬧出的動靜,雙手交叉在胸前平躺着,花白鬍須隨着呼出的氣息微動。

尚坤扶起阿圓,替她正一下頭上一枝金釵,溫聲道:“去罷,回屋等着我。”

兩人目光相對無聲交流,憶君點頭,出門坐上軟轎先回屋。

屋裏只剩祖孫兩個,他們不再保持笑意,撕下偽裝,尚坤踱到床邊逼問道:“你不吃不喝也不說話,一心為了求死,又是為何?”

為了他見到的晉陽,塞外有她的身影,烏鞘嶺的天梯秘道也有,月牙湖裏全是,笑着的晉陽、騎馬的晉陽、發號施令的晉陽,無時無刻縈繞在他心頭。

尚召陽發現他無法擺脫,在京里時擺脫不了她的人,出京后忘不了她的影,耳中充斥着晉陽的聲音。

她清脆地笑語:“尚召陽!”

如萬蟻噬心,他只想忘卻她,那怕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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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貴妾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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