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

楊威瑟一向沉默寡言，別人不說話，他極少會主動開口。

劉佩卻有點按捺不住了，正要說什麼，梁宏遠卻揮揮手制止了她。

三人就這樣沉默着看着面前的許樂樂。

震驚嗎？震驚。

許樂樂曾無數次想過自己的身世。她依稀記得自己是被拐賣的，可是那時候她太小，根本不記得以前的家在哪裏。

而德澤特星號稱犯罪分子的樂園，雖然名義上仍隸屬於聯邦，聯邦在德澤特星上也象徵性地有一支被稱為養老團的駐軍，也有一個混日子過的地方政府。但是其實誰都知道，德澤特星號稱文明之外。

在這裏，聯邦的法律的效力最遠僅能傳達至紙面，政府的門口的門牌甚至被風雨侵蝕得模糊得看不清。

德澤特星位於聯邦邊陲，更位於整個宇宙人類文明範圍的邊陲，卻又因無甚出產被文明所遺忘。爹不疼娘不愛的德澤特星上，最有話語權的，不是聯邦政府，而是實際控制各地盤的黑幫。

比如控制了交通運輸的太空港的“颶風”的皮特老大，比如控制了德澤特星上相對繁華的城市的“黑血”的凱文老大。在這邊陲之星的邊陲之地沙海上稱霸的“黑鷹”老大布爾甚至不敢輕易踏足“颶風”和“黑血”的勢力範圍。

布爾都要縮着走，籍籍無名的小丫頭許樂樂自然更不敢去撩虎鬚。

所以當她好容易混進城內，找到民政機構辦公室要求送自己回家，對方卻暗示自己去向“黑血”交保護費的時候，許樂樂只能灰溜溜地溜回來。

開什麼玩笑，“黑血”是地頭蛇，只要許樂樂去找他們，他們自然有辦法知道許樂樂不是他們勢力範圍內的原住民。對於這樣的外來客，不獅子大開口都對不起黑幫的名聲。

這樣的保護費，遠不是勉強掙扎於沙海，連飯都吃不飽的許樂樂付的起的。

斷絕了回家的希望，從此後許樂樂只能把沙海當作自己的家。只能在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在夢裏想一想根本沒有印象的父母，奢望着在夢裏還能見着他們。夢裏她也可以象電視上看到的小女孩們一樣，可以有不想寫作業的煩惱，可以吃飽了飯還要挑剔零食的口味，可以不想去上興趣班，可以賴在媽媽懷裏撒嬌。

然而這終究只是夢，睡醒了她還是活在沙海上，還得為明天吃什麼發愁。

可是如今這忽然出現的自稱軍方的三個人，卻告訴她她的家在首都星。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高興，卻又告訴她父母早已雙雙陣亡。

這算是什麼，給她一點希望又給她更大的絕望。

如果沒有父母，家又算是什麼？

震驚中的許樂樂不知道是該高興自己其實也是有家的，還是該傷心這個曾經的家早已破滅，以後連做夢的那一絲機會都沒有了。

四人就這樣相對沉默着，看着許樂樂好象在傷心，好象又在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梁宏遠開了口：“事情就是這樣，更多的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就更不可能告訴你了。怎麼樣？想回去嗎？”

終於有了回去的希望，許樂樂當然想回去，可是想了想又不免有些疑惑，“父母都不在了，我回去做什麼？”

梁宏遠在地板上碾滅了煙頭，“關於你父母，這個我很抱歉，我們也沒辦法。但是那畢竟是你的家，是你的出生地。你父母不在了，還有親戚。更何況，你今年才13歲，還有機會可以接受教育，過上普通女孩的生活，改變你一生的命運。德澤特星，畢竟不是適合一個小女孩待的地方。雖然你對這裏有了感情，但是你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

他見許樂樂皺了皺眉，又安撫到：“你別急，我不是說在這裏和朋友們在一起不好。只是你的朋友們，大概有不少是聯邦逃犯。他們有可能只是偶爾機緣巧合甚至並非出於本心做了錯事，就不得不背叛背井離鄉。他們是不想回去嗎，有些人可能確實喜歡這裏自由自在的氛圍，但是有些人可能也會想念曾經的家人朋友，卻因為通緝不敢回去。”

梁宏遠非常擅長說服人，他明知道德澤特星上都是些怎樣的亡命之徒，卻仍能站在許樂樂的立場說服她，讓旁邊的劉佩不由目瞪口呆。

這番話說得許樂樂卻很受用。她從小在這裏長大，被老頭子撿到才能活下來。老頭子死後，又跟流浪的夥伴們相依為命。這些人或許真是犯法的聯邦逃犯，但是對於她來說，卻像是親人一般。

梁宏遠看她的表情並未生出抵抗的厭煩，便知道自己這番話她已經聽進去了，才接著說：“他們想回去，卻因為被通緝不敢回去。可是你不一樣，你完全可以回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從此過上不用為吃飯奔波的日子。更何況你回去了，在首都星立穩腳跟了，若是以後你發達了，有錢了，或者有權了，說不定還有可能把你的同伴中罪責不太重的撈回去。”

許樂樂“唰”地跳起來，“還能這樣嗎？！”

梁宏遠“呵呵”一笑，“從法律上來說當然不可以，既然是罪犯，必須依法嚴懲。”許樂樂眼中剛剛亮起的火花頓時又飄搖欲墜，梁宏遠又接着哄她，“可是，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在沙海混了這麼久，這點道理應該不至於不知道吧？”

許樂樂眼珠子都瞪出來了，誠如梁宏遠所說，這件事並不是完全不可行的！

劉佩再也忍不住駁斥梁宏遠，“長官！您怎麼能這樣？！這是違法的！”

楊威瑟也皺了皺眉。

梁宏遠擺了擺手，仍舊只是漫不經心道：“好了，不要大驚小怪了。你在跟德澤特星上的人*律嗎？”

劉佩氣得臉都漲紅了，“可是！”

梁宏遠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別可是了。我們的任務是把許樂樂帶回去，怎麼帶回去是由我說了算。”

不顧劉佩的強烈反對，梁宏遠仍只問許樂樂：“怎麼樣，願意回去嗎？”

許樂樂卻沒聽見他說什麼，此刻她全身心都在想着方才梁宏遠的話。她可以回去做一個正常普通的女孩，甚至未來可能有機會把同伴弄回去。

這個美好的願景不顧一切地擊中了她！

==================

作者有話說：

編編效率好高，新書通過審核當天就提簽了。收到站短時真心為這效率喜出望外。

好了，現在有種能一口氣往前沖的感覺了。存稿存稿存稿存稿。

那麼，親愛的們，你們準備好了嗎？^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