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疑入火坑
自從苒苒和妙靈兩人住進來后，顧老夫人的院子才熱鬧了些許，先前也只有兩個丫鬟和善林媳婦在跟前。顧老夫人嫌玉農媳婦呱噪，通常打發她跑外面，她也樂意四處走。
比起他們以前的日子，日常用度真是少之又少，就是姚氏自己也只有兩個媳婦子和四個丫鬟在跟前。兩個姨娘各配一個丫鬟和一個媳婦子，顧世昌不怎麼在家，一回來也是鑽到兩個姨娘屋裏。
而顧連昭倒有兩個伴書的，不過只有讀書和出門時才帶着，日常起居也都是姚氏身邊的丫鬟輪流過來伺候。當初姚氏想專門給顧連昭配幾個丫鬟，顧老夫人嚴令禁止，“一個正經郎君配那麼多丫鬟作甚，莫是哪個起了狐媚子心思，耽誤了功課，又耽誤前程，誰當得起這責任。”
苒苒在得知顧老夫人這般做法以後，暗地裏給老人家豎了拇指，到底是有遠見的人，否則未等到她及笄，顧連昭的孩子都得好幾個了。
“今日免了那丫頭的功課，讓她過去陪陪昭兒。”
苒苒聽到顧老夫人的話后，心裏又驚又喜，喜的是終於不用跟毛筆較勁，驚的是這算是頭一回見丈夫，她該怎麼對付。
說來顧連昭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毛頭小子，這些年讀書散漫，姚氏又沒上心，逃了功課跑出去山裏抓鳥捕魚倒做了不少。雖說古人早熟，可在苒苒心裏，顧連昭就是一個正值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不過再怎麼少年，也比她現在的年齡大，而且脾氣也大。被善林媳婦帶回屋子重新捯飭了一番，才領到顧連昭屋裏來，想到第一次見面那兇險的情況，苒苒心裏忽然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顧連昭會不會刁難她。
再次來到顧連昭的屋子，苒苒這才發現顧連昭的屋子竟然比顧老夫人的屋子還大，屋內的添置也都精緻了不少。也不知道是顧老夫人喜素守舊，還是顧家把這個獨苗捧上天，一應都是嶄新的傢具，看得出是這兩年剛做的。
善林媳婦敲了門，走進去，看到姚氏身邊的一對丫頭丹桂容桂正在顧連昭身邊，主僕三人不知正聊到什麼，笑得不亦樂乎。
看到善林媳婦進來，丹桂容桂急忙起身相迎，善林媳婦點點頭，徑直走向顧連昭，給他福了福身，笑道：“少爺，今日身體可好些了？”
顧連昭一早就看到善林媳婦，也看到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苒苒。看她一身衣裳抖得乾淨，小巧的臉上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轉得歡快，臉上的神情並不像她做表現出來那般怯生生，顧連昭不覺起了壞心眼。
大病初癒，姚氏不許他下床，如今他正懶懶地躺在床上，目光越過善林媳婦落到苒苒身上。見苒苒急忙低下頭，他勾起嘴角，一副不屑的樣子，口氣輕佻地問：“徐媽媽，這就是我祖母給我找的媳婦？”
善林媳婦沒把顧連昭的口氣放在心上，依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把苒苒從身後拉出來，輕推她上前行禮。“是啊，苒苒娘子快過來，給少爺請安。”
其實早在顧連昭看見她的時候，苒苒就注意到這個顧家大少爺，她的小丈夫身上。一如她初見時的驚艷，雙眼炯亮有神，熠熠生輝，殷紅的雙唇比少女還要粉嫩，齊眉勒着一條鑲金紫綉抹額，儘管未褪去病色，卻依然要令人喚一句：好一個意氣風流的少年！
她打心裏驚嘆顧家的基因竟然在顧連昭身上得到升華，相貌容顏遠在顧世昌和姚氏之上，連氣度都不大一樣。可他一口那輕浮紈絝的口氣讓他的形象大打折扣，苒苒被善林媳婦往前一送，站在顧連昭面前愣住了。看着他桀驁地抬高下巴，苒苒遲疑了一下，直接給他鞠個躬：“少爺好。”
顧連昭被她舉動嚇了一跳，聽到丹桂容桂在旁捂嘴偷笑，臉上沒由來地一躁，不滿地喊道：“沒規矩的丫頭！誰教你這麼行禮的。”
善林媳婦嘴角抽了一下，連忙把苒苒扯下來，心裏嘀咕怎麼好端端給人鞠躬，這禮看着更像是給死人弔祭。不過，嘴上還是護着苒苒，忙給顧連昭賠不是：“少爺，苒苒娘子才進門幾天，許多東西都要學，這規矩也是，待我慢慢教她，下回過來就不會這樣了。”
顧連昭倒不是介意她這般行禮，只是打從心裏覺得不滿意顧老夫人忽然給他塞個沒教養過的農村丫頭當媳婦，冷不丁地嘲諷道：“野丫頭就是野丫頭，徐媽媽，你可辛苦了。”
善林媳婦好似沒聽懂他的語氣，依舊和氣道：“少爺說的哪裏話，苒苒娘子學東西很快，這些日子都認了好多字了。”
這句話讓顧連昭來了興趣，不由得重新將她打量了一番：“她識字？”
善林媳婦忙點頭，把苒苒重新推到顧連昭面前，“那當然了，苒苒娘子她爹是中過舉的，識得幾個字是正常的。”
興許是聽到中舉這個詞，丹桂容桂也都收了笑容，偷偷打量着苒苒，似乎不願相信這個看上去瘦小嬌弱的小丫頭會有一個舉人老爹。
顧連昭聞言，挑高了眉，眼睛咕嚕地轉了一圈，心裏冒出一個想法，他立刻甜甜地笑開。“這樣可好，媽媽把她留在我這裏，我躺了好些天了，悶得慌，丹桂和容桂又不識字，讓她給我念念書解解悶吧。”
可是顧連昭的笑卻讓苒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從踏入顧連昭的屋子開始，就掉進了一個陷阱，如今正誘着她一步步地陷進去。
頭一回聽說顧連昭想要聽書，善林媳婦也暗暗吃了一驚，雖摸不透顧連昭心裏的想法，但若是苒苒能讓顧連昭回心轉意地念書，這倒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她想了一下，點頭道：“那好吧，我等晚些再來接娘子回去。”然後又跟苒苒叮囑了一句：“苒苒娘子，您就留下來給少爺念書，回頭我再過來接你。”
苒苒一聽善林媳婦要離開，獨自深入狼窩的危機感更強烈了，她心裏清楚顧連昭絕對不會只是讓她念書這麼簡單。
她扯住善林媳婦的衣袖，想留她一起，可被善林媳婦不悅的眼神瞪了回來。苒苒只好悻悻地鬆開手，對她揮手告別：“媽媽慢走。”
苒苒忽然有種自己被推入火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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