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莊重在家中扒拉了兩口飯,便和陶寶兩口子一同趕赴江家,可一到那就發現門上掛上了大鎖。
黃娘子疑惑:“吳氏一個人帶着孩子去哪了?”
江大善人不過才剛死了不過幾個月,按道理應需守在家中才是,加上孩子小,更是不便出門。江大善人所在的小村莊民風淳樸,若只在附近走動是不會鎖門的,只有出遠門幾日不在家才會鎖門。
陶寶道:“興許是到附近走走,我們去附近問問。”
江大善人家居河邊,距離村民群居之地有些距離。陶寶讓莊重先等會,自個跑去附近尋人去了。沒一會陶寶一臉鐵青的回來了,滿臉憤慨。
黃娘子察覺不對,連忙上前詢問,“怎麼了?吳氏去哪裏了?”
陶寶扯了扯嘴角,“上次我們回來沒多久,她就帶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據這裏的人說連田地都發賣了,若不是房子不好轉手,只怕連這房子也沒了。”
黃娘子詫異不已,直接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了。“啊?!這,這……這人怎麼這樣啊!”
江大善人並非是本地人,從前在外頭做生意,賺了些錢之後在這裏落戶的。由於為人和善,所以當地人很快接納了他,但也因此沒有宗族的約束,他死了之後財產也不會有宗族的人插手。吳氏這般做雖是不合規矩習俗,可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再加上黃娘子生了江大善人的兒子,雖是離開了此地,財產以後也是由那孩子繼承,倒也說得過去。
“說是這裏是傷心之地,加上這邊沒有親戚幫襯,實在是不妥當,便是回娘家去了。況且那邊離這也不遠,若想回來到也方便。”
這話聽着倒是在理,可黃娘子卻總覺得心裏不舒坦,抿着嘴不再言語。
陶寶也沒想到會這般,一臉尷尬的望向莊重,“大人,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莊重問道:“那吳氏的娘家距離此地多遠?”
陶寶道:“若是步行得半天功夫。”
莊重吩咐跟隨的衙役,讓他去將吳氏尋來,又命陶寶將這個村裏的村長以及江大善人跳河那日的目擊者全都請過來。
陶寶從前也經常出入這個小村莊,對村裡人頗為熟悉,很快就將村長尋到。村長得知有官員到這裏調查江大善人死亡一事,甚是重視,不消陶寶交代,就將人都尋齊了,一路小跑過來。
“不知大人前來,多有得罪還請恕罪。”村長誠惶誠恐的對着莊重行禮,他還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官呢!
“無需多禮,本官前來是為了調查江大善人落水一事,不知那日在場的是哪幾位?”
跟着村長一塊過來的三個漢子連忙走向前來應答,“大人,是我們。”
“只你們三人?”
“是。”三人齊聲回道。
莊重點了點頭,對三人分別進行審問,審問完畢之前不允許他們私下交流。三人口供相差不大,莊重又詢問了當晚聽到動靜過來幫忙的村民,基本將當時情形弄清楚。
江大善人因為那相士為他算出活不過一個月而成日惶恐,便是邀請這三位朋友每日作陪。三位倒是義氣,每晚都會與江大善人在院中飲酒從夜晚直至天亮,一直連續一個月也沒有什麼事發生。江大善人十分高興,見一個月之約已經過去,自己什麼事都沒有,當晚還比平日多喝了點酒。
後來酒不夠了,江大善人便是回屋中取酒。可進屋沒過一回,裏頭就突然傳來掀桌、打砸的聲音,甚至還傳來江大善人的尖叫聲。三位友人察覺不對,正欲進屋,這時候江大善人披頭散髮的沖了出來,一邊吼着一邊往外沖。因是太突然,三位友人還沒反應,那江大善人就跑遠了。三人連忙追上去,可就見那江大善人直接跳進了河裏,不見了人影。
其中一個人水性好,還直接跳入河中去尋找,可怎麼也找不到,因是太冷實在受不住沒多會就上來了。後來其他村民也聞聲趕來,可是忙活了一晚上什麼都沒有見到。
那日跳水那人嘆道:“江兄一跳進去沒一會我就連忙跟着下去尋人,可是什麼也尋不到,那天晚上正好又沒有月亮,天很黑,愣是給錯過了。”
另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當時已經儘力了,後來你還因此病倒了,無需再自責。也許真像大家說的那樣,江兄已經飛升了。”
跳水卻是搖頭苦笑,“從不曾聽說過這般模樣飛升的,分明就是不知為何瘋了,這才不可自控跳進水中淹死。只恨現在都尋不到屍首,無法讓江兄安息。”
其他人都紛紛嘆息起來,都說那相士實在高明,竟是算得如此之准,若早知如此就讓他幫忙做法解掉這災難,哪怕傾家蕩產也比丟了性命要好。
莊重道那河邊查看,只見那河距離江家約莫十來丈,江家屬於面朝河背靠山,河面頗寬,越有三四丈,河□□,水流卻並不急。河邊有不少大石頭,夏天的時候小孩子很喜歡將這些大石頭當做跳台。
“後來還有人跳入水中尋人嗎?”莊重問。
村長道:“有好幾個後生都入水中尋人了,後來實在是太冷扛不住,才只乘船尋人。”
這時去尋吳氏的衙役回來了,“大人,那吳氏並不在那裏,聽當地人說她在前些時候已經嫁人了,新嫁之人行商,兩人已經離開去了其他地方。”
黃娘子聽到這話也沒有了平日矜持,插話問道:“那人是不是叫胡桂?是那吳氏的表親?”
衙役點頭,“對,正是此人。”
黃娘子咬牙,一邊哭一邊道:“我之前就看出兩人關係不同,沒有想到江大善人屍骨未寒,她竟然就嫁給了別人,她怎麼對得起江大善人!只怕她早就等這一天,上次我們歸來的時候,看她根本就沒傷心之意,說什麼這是老天的意思,我看她分明就是早等這一天!”
陶寶聽這話連忙上前阻攔,瞪眼道:“大人在這,你莫要亂說話。”
這些話實在有些刻薄,陶寶也是不想自家娘子以後被人詬病。
黃娘子也知這些話不妥當,可不吐不快,當初她覺得江大善人死得蹊蹺,也正是因為吳氏的緣故。雖說大家都傳江大善人是飛天了,可作為家人也不應該什麼反應都沒有才是,她竟是看不到吳氏臉上有一絲凄哀之色,哭而無淚。還精神百倍的用刻薄言語將她遣走,好像她回來是為了謀奪江大善人的財產一般。
莊重也不由微微皺眉,他並不覺得寡婦再嫁有何不對,可這畢竟是大佑,雖說風氣還算開放,可吳氏還是有些太着急了,一年未到就另嫁他人實在有些說不過去。而且在這之前還將前夫的財產處理乾淨,讓人很難不生疑。
“將鎖砸開吧。”莊重吩咐道,方才想着吳氏很快會過來,便沒有破壞這裏的鎖。
衙役很快將門鎖撬開,屋子裏空蕩蕩的,除了卧室里的床,竟是連一張凳子都沒剩下。
黃娘子見此,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卻沒有再說什麼。
莊重問那村長,“這裏頭的東西都被吳氏賣掉了?”
村長嘆道:“是啊,說是瞧着傷心,而且就要離開了,就都賣掉了。原本我讓她莫要將田地賣了,那可是立足之本,可她偏是不停,說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會種地,留着也沒用。若尋人種,又怕被人欺負,還不如將錢窩在手裏踏實。”
因為這事村子裏還傳了不少閑話,都說這吳氏太狠心,可又想她一個寡婦帶着個孩子討生活不容易,雖是瞧不慣卻也沒如何。江大善人雖說有些家財,可是他樂於助人,這些年手裏的錢散了不少,也就沒多少富餘了。
“這床為何沒賣?”
卧室里的床是拔步床,木料非常好,做工也十分精細,必是值不少錢。吳氏既然家中都給賣光了,卻僅留下這張床,不免讓人有些奇怪。
村長道:“說是人睡過的床不好賣,而且咱們鄉下地方,這床值不少錢,也沒人買,有錢人家又不會買死人睡過的床鋪。”
這話倒也說得過去,莊重沒有再問,開始與衙役們一同檢查這屋子。屋子空了倒是好查看,沒一會就查看完畢,並沒有什麼發現。
“你們去將這床挪開。”這屋裏唯有那床鋪沒有查探過。
衙役們上前將床鋪挪開,莊重上前蹲下查看,只見牆角處有黑色印記,用手套沾點一看,是血跡。又查看附近,牆邊地板拼縫處亦有血痕。
莊重眯了眯眼,“將這地板給我撬開!”
衙役連忙上前撬開地板,挖掘地上泥土,不過一會就有衙役嚷道:“大人,下面埋有東西!”
“繼續挖。”
衙役驚呼道,“大人!是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