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洞房花燭
被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瞧着,謝衡心底確實泛起一陣美意。
他到底也是正常男人,何況久未近女色,在他這個年紀來說,確實是少有的。但謝衡只要想起他歷任妻子的下場,就驀地心跳如擂,呼吸一促,臉色一白,失態地丟了手中空了的酒杯,失魂落魄地擠開眾人跑了出去。
新郎官的反應,不光是程嬌,就是旁的親朋也像是受了驚嚇,再不敢哄鬧。
說實話,到了這地步,程嬌回過神后,感覺是難言的複雜…大庭廣眾之下,新娘子被新郎官這樣嫌棄,應當是極為丟人的!可她內心裏竟有一刻是慶幸的,終於不必再未要跟陌生人同床共枕而煩惱了,因為那煩惱自動跑了……
就因為這個,她的神情既非欣喜,又不是傷心難過。可這樣嬌弱貌美的女子,一身腥紅嫁衣,蒼白(大霧)着臉色看着新郎揚長而去,落到了旁人眼裏,就覺得分外可憐了。
也不知是誰,起意將賓客迎送出去,過了會兒,就有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走到了跟前,拉起了她的手。
這婦人什麼都沒說,但溫暖的雙手似乎傳遞了力量,給予她無聲的支持。
程嬌雖不認得這婦人,但猜也猜到了,想必是那謝衡的高堂吧……
這混亂的洞房,很快一夜即將過去。謝衡自始至終都再沒有回洞房。
程嬌起得原本就早,又入得這樣晚,早就體力不支,連腦子都開始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哪個丫鬟的服侍下,褪了喜服,換了身寢衣,躺到了床榻上。
忽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還未能很適應,即便躺下來,睏倦得眼睛都張不開,但腦袋裏零零散散地想些亂七八糟的,尤其新郎踉蹌地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新郎長得真心是好。說是姓謝,謝舉人……謝衡?
就這麼昏昏沉沉地想了半宿,不一會兒就糊裏糊塗地睡熟過去了。
翌日清晨,就有丫鬟將程嬌從睡夢中喚醒。
初來乍到的,也不知道這謝府有什麼規矩,她一時也拿不準,就應承這丫鬟起身,被服侍着更換了身衣裳,順道多瞧了兩眼這丫頭:“你叫什麼?”
昨夜雖然忙累,到後頭已是意識朦朧,大體還記得是眼前這丫頭服侍的。
“婢子玉梅。”
這丫頭看着不過十一、二的年紀,圓圓的臉盤,說話清清脆脆如同黃鶯,一看就是個活潑的性子。果然下一刻,她還沒等程嬌發問,已經道明了來歷:“還有一個叫玉枝,原來都是在老夫人院子裏伺候的,因新房湊不開人手,婢子就被調來了這裏服侍。”
程嬌點點頭,好容易打扮停當,就見又有個細條個兒的俏丫頭入內,手上捧着個盆兒,抬頭見程嬌已經起了,臉上頓時驚了驚。
“這個便是玉枝姐姐了。”玉梅指着那俏婢道。
玉枝看着也不過比玉梅大個一、兩年,看着倒沉穩多了。聞言也朝程嬌道了福,備了一應物事伺候她梳洗。
待程嬌坐到梳妝枱前,透過雕刻精美製作精良的銅鏡,清晰地看到玉枝手上生花地綰着髮髻,不一會兒就綴出了好看的飛天髻來。
這個時代女子的髮型多走飄逸的路線,程嬌原先還未出嫁的時候,因是姑娘家,不需着髮髻,何況當時還在村裡鄉下,哪裏會如郡里這般講究,所以瞧着玉枝的手勢,眼睛都不帶眨的。
梳了頭,又上了薄妝,玉梅在邊上已是迫不及待地道:“夫人可真美……婢子從沒見過夫人這樣的美貌。”
她這是真心讚歎,也不獨她,就是玉枝也忍不住心裏暗贊。
這身子原就生得這樣玉貌嬌容,換了身殷紅色的綢衫兒,密合色的挑線鏤銀的拖泥裙子,梳了個飛天髻,髮髻上簪了兩支金釵並一朵紅色的海棠花。程嬌從玉梅手上接過一把美人工筆紈扇,娉婷行了兩步,模樣是說不出得好看。
兩個丫頭也是真心讚美,笑着點頭,忽然瞥見她身後的門房,臉色變了變,就開始低眉順首起來。
程嬌不明所以地扭頭,見門房下,屏風后,慢慢轉出一道身影,是個一身靛青寬袖雲錦緞袍的年輕公子。
能出現在這屋子裏的,又是這樣的時候,眼前這人是誰,已不消旁人多言了。
果然,玉梅玉枝對着來人恭謹地施了禮,極有默契地退走,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又很貼心地闔了房門。
這人昨夜一聲不響地就出去,今早又突如其來地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他什麼毛病。方才那兩個丫頭雖在,她也沒來得急問清楚這當中是由。現在本人就在眼前,她卻似乎問不太出口了。就這樣一邊想着,她看着又踱步徐徐走近的那人,對他福了福,想了想,還是問道:“郎君昨夜去哪了?可有休息好?”
謝衡腳下微頓,屏息看向面前這個柔順的女子,聽她嬌聲細語,體貼的問話,心下微微一暖,劃出一道淡淡的笑意:“我在書房睡下了。”
話一落,他又走了幾步,到了她跟前,見她仍然抬頭看向他,目光一對視,就有幾分不再在地撇過頭,在她身後靠南窗的花梨曲幾羅漢榻落下座來。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看着他的眼神,也是讓她一同坐下的意思,程嬌也不矯情,跟着一同坐到了羅漢榻的另一邊。
見她儀靜休閑地臨窗而坐,徐徐搖着紈扇,行動處似若右扶風,透過細白紗窗的微曦光線,將秀靨照得艷比花嬌,謝衡將視線轉到旁處,只盯着曲几上的茶盞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謝衡身材欣長,看着相對要顯出幾分纖瘦來,倒沒想到他聲音卻是低緩、稍沙啞,低沉又帶有磁性,勾得程嬌不由自主地偷眼去瞧他。昨夜兩人都匆忙,程嬌也沒細看謝衡,只知道長得不錯,這番兩人距得這樣近,正好謝衡也沒看她,更方便她仔細打量了。
要她說,前世今生也少見到過這樣品貌的男人,不巧,竟然陰差陽錯成了她老公!其實,謝衡哪怕除卻旁的條件,光他的外表,怕也是很吃香的,又怎麼會娶不上老婆?壓根就沒必要尋她這麼個克夫的……
謝衡不見她答話,就又扭過頭去瞧她,兩人視線一對上,各自別過。
程嬌是暗惱自己犯了花痴,正要說話掩飾尷尬,謝衡已經快一步地將手上的嵌骨漆匣置到了曲几上,一邊為程嬌解惑:“也不知道娘子喜歡什麼,我託了門房小廝去打了幾件首飾,娘子暫且用着,有什麼短的缺的只管提,要是我不在,跟我書房伺候的謝大說也是一樣的。”
他這樣喚她“娘子”,程嬌忍不住有些臉紅……
她可還從來沒有跟哪個男子這樣親近過,更遑論被人這樣叫她。以前她還覺得“老公”“老婆”相稱的有多肉麻,忽然就被人稱作“娘子”……連耳朵根都要紅起來了!
“我能打開瞧瞧嗎?”程嬌很快就轉移話題道。見他點頭,就把紈扇往曲几上一擱,順手開了那匣子,見裏邊好幾件玉材、黃金做的釵環、首飾,各有不同的寶石鑲嵌。
說實話,但凡女人,就沒有不對奢侈的物件、尤其是這般精美的飾品不動心的,程嬌也不例外,何況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給的。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觀謝衡這麼真誠的模樣,她不收反倒兩廂尷尬。
隨手從裏邊撥了支鑲寶花絲金步搖來,程嬌忽然起了興緻,尤其是見謝衡似乎一本正經的模樣,就忍不住對謝衡笑問:“不如,郎君為我別上?”
謝衡一愣,隨即眉頭微微蹙起。
他這神情,程嬌只當他不肯,臉上的笑意一收,垂下臉來。她不過是臨時起意,好險是忘了這個時代的男人皆有些大男子主義的毛病,許她這樣一來怕是要得罪人了,遂這心思作罷。只是還沒將金釵丟回匣子裏,謝衡卻已經起身,從她手中奪了金釵去。
這之於謝衡來說,還是頭一遭,他還從未給女人戴過發簪。手上靜靜地躺着金簪,竟是覺得有些燙手,一時便有些後悔了。再低頭看了眼程嬌,見她已垂着首,一頭的雲墨鬢髮,委實美也。
程嬌抵着頭垂着臉,餘光瞥見謝衡的動作,尤其見他僵硬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些忍不住地想要發笑。
凡事應該往好處想想,不管到了哪裏,生存才是首要的,反正這個年代也不太可能離婚,好賴都這樣了。之前為著成婚的事情,心裏還不能完全適應,現在覺得這個謝衡倒也挺有趣,關鍵顏值高,看着又賞心悅目,如果真是個好相處的人,她是不介意先培養培養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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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