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宿命
經過朱銘的同意之後,小寒決定把修建校舍的事情交給林氏宗族的人。一來,是為了感謝這次官司中他們的大力支持;二來也是為了節省人力物力,一切都從本村就地取材、就地用人,可以節省成本;三來是為本村村民增加收入,也算小寒造福村民吧。
而朱銘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欣然同意。這樣既可以討得小寒的歡心,又能節省費用,何樂而不為呢。
林朝遠非常激動,他敏感地察覺到,林氏的機會來了。修建義學,這不僅是清河村的大事,同時也是東琅鎮的大事,連縣太爺都非常關注,到時候會下來視察。如果幹得好的話,那林氏宗族從此後在全鎮乃至全縣就出名了。林氏,就要興旺發達了。
所以他召開了全族會議,告誡眾人一定要好好乾,不能給林氏宗族丟臉。
他本來想親自去操心這件事的,但他老了,所以一應事宜都交給兒子林輝東負責。
林輝東自幼得父親的教導,是一個辦事乾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的人,平日在族人中也很有威信。他召集了匠人,選好了地址,又按照小寒的規劃畫好了圖紙,便於二月初二開始動工。
春暉義學校區就設在清水河南邊的一大片荒地上,共佔地二十畝。林輝東選好地址,和村長唐大海一說,唐大海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能不同意嗎,這可是縣令大人親自下令的。這節骨眼上,他敢添亂嗎?而且,他也知道,這一次村長換屆,不可能和姓唐的有什麼關係了。
他真是有苦說不出,當初林進財家遭難時,就不應該落井下石,而應該去勸唐大山,以和為貴,不要鬧上公堂。結果自己雖然沒有助紂為虐,但是也在其中推波助瀾了。結果唐大山官司輸了,林家卻因為辦義學的事得到了縣太爺的支持,後台更硬了。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所以他為了唐氏族人的將來,不僅主動承擔了到衙門辦理建校手續的一應事宜。還出面號召村民為建義學義務出工。不得不說,他並不是一個良心多壞的人。
但是小寒怎能讓村民義務幹活呢,反正是姓高的出的錢,就當是為村民謀福利了。所以小寒小手一揮,一天八文錢,不管吃。
村民們都很高興,這個工錢是相當高啊,和給鎮裏的大戶人家打零工還要高。最重要的是當天結算工錢,而且是在村裡幹活,離家近啊。
於是村民紛紛來報名,小寒便讓立夏、何牧和春分在院子裏支起兩張桌子負責登記。只要來報名的,符合條件的,不管是姓什麼,一律都允許。
“別吵,都排成兩隊,一個一個來。”立夏坐在桌子前,神情嚴肅地說。春分也跟着喊,清脆的聲音讓鬧哄哄的現場慢慢靜了下來。
但是總有那麼幾個不和諧的聲音存在:“喲,這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樣啊,尾巴都翹起來了,鼻孔都朝天上看了。”
立夏定睛一瞧,是姓唐的,而且是跟唐大山家走得近的。他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初自家遭官司的時候,妹妹都跟自己說了,誰家對自己家好,誰家幸災樂禍、冷嘲熱諷。本來妹妹說,這次辦義學是大事,為免節外生枝,暫時不追究那些人的責任,待到以後自家興辦米粉產業時再說。
沒想到,人無傷狼意,狼有傷人心。看看,真是,找茬的就來了。
話說小寒拋出了誘人的條件,村民們紛紛來登記,要去修建義學。大部分都是真心實意來做工的,但總有那麼幾個刺兒頭,沒事挑事,說話陰陽怪氣的。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排隊呢是為了能夠更好更快地進行登記,否則一窩蜂都湧上來,萬一登漏了人怎麼辦?鄉親們都是有素質的人,偏偏這裏卻有幾隻老鼠在亂串,把好好的隊伍給弄亂了。真是一鍋老鼠屎,攪壞了一鍋湯。誰不願意排隊的就走開,別耽誤了鄉親們登記。鄉親們家裏都忙着呢,趕快登記完,回去還要幹活呢!”立夏不溫不火地說道。他和小寒呆久了,也學到了小寒的毒舌。
那人不幹了,擼起袖子,擠上前來大聲嚷嚷道:“你說誰是老鼠呢?”
“我並沒有指名道姓,誰要對號入座,誰就是唄!”立夏毫無懼色地回應道。
“我看你一隻腿瘸了,不想跟你計較,怎麼,你還想另一隻也瘸了么?”
“住手!”林進財大喝一聲,挺起胸膛走出來道:“唐四兒,有本事你沖我來,別欺負我兒子!”
唐四兒也不是真想打架,只不過是看林家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不順眼,這會兒見林進財橫眉立目的樣子,似要來真的,便軟了下來,嘴上卻不饒人:“怎麼,小的不頂用,老的來撐腰了。我說林立夏,你要是主不了事,趁早回去養着吧!這兒人多,別誰不小心碰了你一下,賴在別人頭上。”
“啪”地一聲巨響,唐四兒嚇了一跳,扭頭看去,只見旁邊的何牧站起來,指着自己的鼻子罵道:“唐四兒,修建義學對我們清河村來說是大事,甚至是全鎮的大事,連縣令大人都密切關注。在這種時候,我們全村人不管是姓唐還是姓林,還是姓何,都應該團結起來,齊心協力把義學修建好,不辜負縣令大人對我們清河村的期望。同時也讓別村的人看看,我們清河村是好樣的。等把義學修建好了,我們清河村勢必會揚名全鎮。別人只要提起我們清河村,就會豎起大拇指。就連我們出門在外,人家聽說我們是清河村人,也都會刮目相看。然而,現在面臨這樣關鍵的時刻,你卻因個人恩怨,故意來搗亂,你是什麼目的?你難道想破壞義學的修建嗎?你難道想當清河村乃至整個東琅鎮的罪人嗎?”
何牧一番話咄咄逼人,把唐四兒是罵得是目瞪口呆。這何家小子平時年了吧唧的,什麼時候嘴巴變得這麼毒了,是了,這都是跟林小寒學的,她身邊的人受她影響,一個個都便得嘴巴厲害起來,動不動都扣大帽子。
看着旁邊村民不善的目光,唐四兒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不,不是,唉,我說你這孩子怎麼凈給人亂安罪名呢?”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你看看,如果不是因為你不好好排隊搗亂,就這會兒功夫,十幾個人都登記完了。你這不是耽誤我們辦事嗎,耽誤我們辦事不僅耽誤了鄉親們的時間,而且耽誤了春暉義學的修建。如果不能及時完工,你難道想我們清河村被縣令大人責怪嗎?”何牧振振有辭。
周圍的人深以為有理,都對唐四兒投來譴責的目光。有些人不耐煩地道:“不想干就走,我們村這麼多人,不缺你一個,趕緊的,我還得回家幹活呢。”
“走就走,誰稀罕啊!”唐四兒見自己犯了眾怒,只好扔下一句話,灰溜溜地走了。
“這一天八文錢,這義學修建怎麼也得二十天,這就是一百六十文,對我們農家人來說可不算少。又是在家門口邊幹活,還當天結算工錢。不僅如此,各位為義學的修建立下功勞,所有來上學的人都會感謝我們,感謝我們清河村人。這是名利雙收的事,傻子才不稀罕呢!”何牧一邊替人登記一邊大聲說道。
看着外面的人變得井然有序起來,小寒抿着嘴笑了,真是孺子可教也。以後自己可以少操心了,話說她其實骨子裏真是一個挺懶的人。
陸陸續續地不斷有村民來登記,從中午一直到下午,才登記完畢。立夏和何牧才鬆了一口氣,才有功夫閑下來喝口水。
小寒適時遞上泡好的菊花茶,遞給何牧時低聲地道謝:“剛才多虧你了,謝謝。”
“就算我不說,立夏也有辦法應對,不過我要是在一邊光坐着不說話,某人就要責怪我太沒用了。”何牧開玩笑地道。
其實他說的某人是指何牧,但小寒卻誤會了,以為他說的是自己。小寒臉微微有點發熱,嗔道:“當然了,朋友就是要在關鍵時刻衝上去頂刀子的,這才叫真正的朋友。”
“對啊,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穿開襠褲的時候就一起玩,這麼多年來,可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所以說,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何牧看着立夏深情地說道,立夏也看着他微笑地點頭。
這話,這神情,哎呀,太有歧義了。
“你,你們,哈哈哈……”小寒突然大笑起來,笑着笑着,連眼淚都出來了。
“姐,你笑什麼?什麼你,你們的。”春分莫名其妙,立夏和何牧也是面面相覷。
小寒笑了一陣,才停下來,但是還是忍俊不禁地道:“我想起一句話,叫中國好基友,剛才看你們倆,真是基情四射啊!”
中國好激友?激情四射?三個純情的男孩子都莫名其妙,但看見小寒笑得詭異,知道肯定不是好話。
何牧便私底下琢磨着,自己從未聽說過,這肯定是她獨有的詞彙。什麼意思呢,等等,她說的是“你們倆,激情四射”,激情,激……
何牧頓時明白了,臉刷地一紅,一跺腳,瞪了小寒一眼:“真不知道你腦子裏整天亂七八糟地在想些什麼。我走了,回去做飯了!”說完轉身就走。
小寒一愣,這感情是生氣了,難道他聽得懂?不得了,知音啊知音!
“唉,別走啊,你真是我的知音,不如我們再交流交流!”
何牧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心裏暗道,才不要做你的知音呢,這丫頭,太亂來了。這比亂點鴛鴦譜還不靠譜啊,真沒想到她有這樣的惡趣味,看來我以後得離立夏遠點,免得她誤會。
“姐,什麼知音啊,你們倆到底在說什麼,告訴我嘛!”春分抓着小寒的手,好奇地問道。
“好,你附耳過來,別讓哥哥聽見!”小寒笑道。
春分連忙把耳朵湊過來,立夏不好意思過來,但是耳尖卻分明動了動。
小寒在春分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不告訴你!”
然後大笑着跑開了。春分氣急敗壞地追了過去,留下立夏在原地苦笑。這都走了,只好自己拿起拐杖,拄着拐慢騰騰地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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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山夫婦前兩天就被高仁和派人送了回來,兩人屁股上的棒傷還沒好,睡覺還只能趴着睡,但是家裏又沒人伺候,李氏只好忍着痛自己爬起來做飯。
忽聽大門外一陣扣門聲,而且聲音還挺急,李氏只好呲牙咧嘴地直起身,出去開門。
等打開門一看,原來是柳氏柳八婆。
“大嫂子,什麼事啊?”李氏扶着門道,並沒有請她進來的意思。
“氣死我了,你說氣人不氣人,那林小寒,林家,這會兒,真是尾巴翹上天了,全村人都去巴結他們家了。”柳氏一開口,便語出驚人。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氏驚問道。
“啥?你不知道?”柳氏瞅了她一眼,恍然大悟道,“是了,這幾天你們兩口子都在家裏養傷,沒出去,也沒人來,當然不知道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晃着大屁股往門裏擠去:“先進屋,我和你好好說說。”
李氏不滿她自來熟的行為,但也知道她的德性,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便沒說話,把大門一關,然後跟着她走進屋。
柳氏坐在凳子上,卻沒開口,只是咳了一聲道:“哎喲,剛才走得急,嗓子都冒煙了。”
李氏沒辦法,只好給她倒了一杯水過來。柳氏見她茶也不沏,撇撇嘴,真是小氣。但是她素來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喝了口水后,一張大嘴就開始吧啦吧啦起來,把高蓮蓮怎麼為唐雲報仇,林小寒怎麼訛了兩千兩銀子,又怎麼用來辦義學的事和盤托出。
“太不要臉了!只是劃了一道傷口,就要兩千兩銀子!而且還拿我親家的錢去辦義學,給自己的臉上貼金,怎麼有這麼無恥的人!”李氏氣急敗壞地罵道,狠狠地瞪着柳氏,彷彿她就是林小寒。
柳氏沒在意,接着道:“可不是,但是現在她後面有縣太爺撐腰呢,誰敢說一個不字。唐四兒只不過說了幾句話,就差點成了清河村的罪人了。”
然後又吧啦吧啦把今天下午在林家報名時發生的事情說了。
“太過分了。這林家,竟然如此囂張!仗的是誰的勢?”李氏自言自語道,“縣太爺么,莫非她又勾搭上了縣太爺?一定是了,這浪蹄子,勾搭這個,勾搭那個,真是水性楊花的騷/貨!”李氏惡毒地罵道。
“啊?怎麼會!聽說縣太爺有七房小妾呢,她難道想做第八房?不會吧!”柳八婆掩嘴驚呼道。
柳八婆一聽李氏的話頓時來勁了,呀!這可是個大新聞,她的熊熊八卦之火燃燒起來了。現在林小寒可是村裏的名人,如果這個消息一放出去,這林小寒竟然想做縣令大人的第八房小妾,這可是個勁爆消息啊,說不定馬上蓋過了春暉義學的開設啊!
柳八婆心思活絡地盤算着,一邊聽着李氏對林小寒的詆毀謾罵,不住地點頭:“嗯……對!……啊?……就是!……”
一個時辰后,柳八婆心滿意足地扭着肥碩的屁股走了。
“呸!”李氏啐了她一口,當她不知道她來這兒的目的嗎,不過因為自己無法出去,正缺一個傳話的人,所以才跟她說這些話!這真是瞌睡碰上枕頭——求之不得。
林小寒!李氏咬牙切齒地掰斷一根樹枝,往灶里扔進去。兒子下落不明,都是拜她所賜,萬一兒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怎麼活啊,李氏都不敢往下想。
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兒子雖然沒死,但此時卻生不如死。
唐雲醒過來后,迷茫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空氣中瀰漫著好聞的味道,看屋裏的擺設,這裏應該是女子的閨房,因為無論是蓋在身上的被子、床單,還是帳幔都是粉色的,屋裏還有梳妝鏡。
這是哪裏呢,還記得記憶中自己被林小寒和韓桂寧等人抓住了,那林小寒把自己狠狠折磨后,答應不殺自己,然後自己就昏過去了。
這……難道自己是被人救了?這裏是某位小姐閨房,難道是高小姐?
唐雲心裏一激動,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可是他頓時發現了奇怪之處,自己身上乾乾淨淨的,頭髮披散着,但是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粉色的,而且是裙子!!!
好噁心!誰給自己穿這樣的衣服,唐雲怒了,剛要抬腿下地,“嘶!”腿上傳來刺痛,他才發現自己兩腿都用白布包紮着。是了,他記起來了,自己的腿被那姓楚的用樹枝給刺穿了。
該死的,他只好坐在床上不動彈。但又覺得口渴難耐,便揚聲叫道:“來人啊,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