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嚴子詹頓時臉色煞白,猛地抬眼看他:“……你這是什麼意思?現在是要我和你明碼標價做交易了?”
自看到容澤起他的情緒就沒穩定過,此時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這些東西,若是我想,我也可以得到!”
容澤明顯愣了:“子詹我不是……”
“別說了。”
嚴子詹神情複雜,帶着幾分痛苦,此時看着容澤,心中有股揮之不去的悲涼。想罵的話再多,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甚至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什麼都不缺,要什麼有什麼,也不差我這麼一個。你也說過你永遠都不會愛我,你有這個糾纏一個你不愛的人的功夫,還不如想想辦法怎麼讓那個蕭導接受你吧。別再這樣了,這種日子我真的很痛苦,你放過我吧。”
他曾經是真的真的,很認真地愛着眼前這個人。
如今,他沒有這個力氣了。
……
進屋后,嚴晟迎上來:“怎麼去了那麼久?”
嚴子詹訕笑着編了個理由,若是告訴他容澤來了這他還不得炸了。
嚴晟狐疑地盯着他,隱約覺得他臉色不太對勁兒。
“不對、嗯不對,我知道你這表情,你……”
話未說完,一旁程夜適時喊道:“嚴總,子詹,快過來啊!大伙兒等着呢,就差你倆了!”
“欸,來了!”嚴子詹趁機開溜,“哥哥,我們過去吧~”
生日趴進行了很久,程夜見嚴子詹在陽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走了過去。
“子詹,怎麼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想什麼呢?”
嚴子詹回過神來,搖頭:“沒有,就是今天忙活了一天,有點累。”
程夜沉默了一下,道:“剛剛在外面,沒有怎樣吧?”
嚴子詹搖頭。
程夜知道他不想聊關於那個容澤的,嘆了口氣,拍着他的肩道:“生日又長一歲了,你人生還長着呢,未來會遇到更多的人和事,最重要的還是能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嚴子詹眨巴了兩下眼皮:“好!夜大熬的這碗雞湯我幹了!”
“……雞、雞湯……”
嚴子詹看他有點崩潰的模樣,覺得有點滑稽,哈哈笑了起來。
程夜無奈聳肩:“好吧,你要是有被滋補到,多少雞湯我都煲了!”頓了頓,又歪着頭打趣:“欸,我覺得我這雞湯至少不餿吧?”
嚴子詹笑笑。
程夜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我們那個劇組群要在x城進行一次線下活動,你來嗎?這一晃也差不多快一個年頭,上次的那幾個你還記得嗎?”
聞言,嚴子詹臉色微變。那次面基前後剩下的只有膈應又難堪的回憶。
容澤那晚震怒異常,甚至當晚的□□也只剩粗暴二字可言。就因為他提起了他心愛的蕭導,就因為他不小心弄壞了蕭導送的腕錶。
而第二天,毫不知情的他還傻了吧唧地將他們的“定情物”湊一對妄圖與“戀人”戴情侶表。
“子詹?”
程夜見他神情有點呆,喊了幾遍。
“啊?”嚴子詹回神,“什、什麼時候?”
程夜報了一個日期:“你有空來嗎?”
嚴子詹點頭:“嗯,有啊,我最近正有休年假去散散心的計劃。”
……
程夜在a城出差了三個多月,而正好因為是和嚴晟合作,所以這一段時間和嚴晟混得很熟,又因此和嚴子詹有了更多的聯繫,基本上隔幾天天三人就一起見面吃個飯什麼的,周末若是有出遊活動也會參與。
程夜並不知道嚴子詹和容澤之間確切發生了什麼,但也可以從現狀猜出一二。他沒有問,在這種時候問及人痛處顯得十分魯莽和唐突,他不想讓嚴子詹更加傷心。
實際上,程夜對嚴子詹一直都有好感,談不上愛戀,只是在喜歡的那種層次。以前在網絡上交流時,他也曾想過要和嚴子詹加深關係,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展。
去年他也幾次打探過嚴子詹感情這方面的事兒,比如是不是正在和人交往啊之類的,這種打探行為暗示的意味很明顯了,可惜嚴子詹粗神經似的就是不懂他的暗示。他還挺納悶,畢竟正常人都能看出這種暗示,起初他得出了個結論是嚴子詹可能是看懂了但是因為不想和他有什麼發展,所以就自然淡定地迴避當不知道。
後來和嚴子詹見面交流之後他就發現他錯了,嚴子詹就是這麼粗神經,這種一般人都能看出的暗示他真的看不出,或者說他不愛對號入座。嚴子詹需要的是簡單粗暴直接的方式。
可為時已晚,他發現嚴子詹和那個隊長似乎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他不清楚其中的細節,所以不妄下斷論。
尤其後來嚴子詹偶爾更新的微博中戀愛的氣息衝破屏幕,就連粉絲們都嗅到了那股味道。
程夜倒也沒覺得難過,只是有點失落罷了。但若嚴子詹遇到個能讓他幸福的人,他也只會送上祝福。
可惜到頭來卻是遇人不淑,白瞎了這麼好的一個人。
程夜看嚴子詹這副模樣也挺心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幫忙減輕他心裏的痛楚。
嚴晟發現他這幾個月來如此體貼關懷,有次還特地跑來問他是不是喜歡子詹。
他只好把去年的想法和陰差陽錯都招了。
嚴晟沒鼓勵也沒打擊,只是嘆氣說如果去年沒那麼多陰差陽錯,今天會不會是另一種光景。
他也有些感慨。
……
“小嚴!”
嚴子詹正將行李從後備箱中拿出來,就聽見一把熟悉的聲音。他聞聲回頭,只見林翊正從機場大廳出來。
林翊飛撲過來:“小嚴小嚴,好久不見了啊,咱也太巧了,我剛回a城就在機場撞見你。”
嚴子詹微微一笑:“林哥你還是那個空中飛人啊,天天飛來飛去。”
林翊委委屈屈道:“你換手機號了怎能不告訴我,我都找不着你。你不把我當朋友啦?而且我發微信找你你也不回我……”
嚴子詹一愣:“最近太忙了,我沒上。”
林翊神色猶豫:“那個……小嚴啊,你和容隊是不是……掰了?”
聽到容隊二字時嚴子詹的臉色白了白。
見狀,林翊瞭然,可想起這段時間容澤的暴虐脾氣故態復萌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在他認知中,容隊從來都是甩人的那個,所以這次他也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容隊甩了小嚴。可問題就在這裏,甩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嗎?怎麼他甩的人,他還整天一副羅剎臉——不對,這一會兒盯着人看得差點撞車一會兒生日趴一會兒為了人爽了蕭家倆兄弟約的,哪是甩人的節奏?
不會是……被甩的那個是容隊吧?
林翊盯着嚴子詹這與以前相比明顯突然變瘦的身板,支吾着:“小嚴,你和容隊明明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這樣了?發生什麼事了這是?”
嚴子詹低下眉眼,良久才把容澤欺騙他玩弄他的事三言兩語簡單地敘述了一遍。
其中的信息量大得讓林翊狠狠吃了一驚。
實際上他也從沒認為他倆是交往關係,他在這一方面還是挺了解容隊的。他以為呆在容隊身邊的人對遊戲規則都心知肚明,包括小嚴——是的,他一直以為小嚴是知道他自己和容隊是什麼關係的。一開始他還納悶小嚴這種又乖又認真又正直的傢伙怎麼會願意呆在容隊身邊,畢竟他後來了解到小嚴家境還是不錯的,也不是那種缺錢要抱金大腿的人,而兩家的事業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哪有什麼利益牽扯。
當時他甚至還糾結地搞出了兩個結論:要麼小嚴也是那種比較放得開,不在乎是以什麼關係形式,只顧享受當下享受過程的人;要麼小嚴是為愛痴狂,鬼迷心竅,就算是以這樣的關係形式都要呆在容隊身邊。
很久以後,當他和他深入交往以後,他又開始困惑他的結論——怎麼看小嚴都不像是前者那種沒心沒肺尋求刺激的人;而怎麼看小嚴也不像後者那種鬼迷心竅不管怎樣都要為愛痴狂的腦抽……
他原本還挺糾結,腦里有十萬個為什麼,但那麼久以來見他倆之間如此和和諧諧,容隊後來又偶爾表現出妻管嚴的癥狀,全世界幾乎都快要以為他倆是真愛了。久而久之他就想:我操心那麼多幹嘛?不管當初為什麼會湊一塊兒……你們開心就好!
不曾想過,竟然會有這樣的劇情。
他與容隊相識十餘年,怎麼會不知道容隊是個什麼樣的人?儘管容隊過去玩過的人數不勝數,但好歹那是明碼標價你情我願的買賣,光明正大的坑。什麼時候開始坑良家婦男、跟良家婦男來陰的了?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容隊,就算性格確實很喪心病狂,但在過去從來沒發生過他故意欺騙人感情這種這麼無聊的事情。他隨便勾一勾手指就有一堆人倒貼上去,什麼“感情”都能得到。何必呢?
容隊真的是在欺騙小嚴的感情嗎?
林翊一時間有點凌亂。他知道嚴子詹不是那種會撒謊的人,可容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麼會這麼陰一個普通人呢?這其中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小嚴,有個事兒我不明白,你倆去年越野賽之前又沒什麼交集,他怎麼平白無故就這麼坑你?和你什麼仇什麼怨?”
嚴子詹眸光暗了暗,三言兩語將遊戲的事兒給他說了一遍。
林翊徹底被這巨大的信息量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嚴子詹垂低着眼,臉色發白,有一下沒一下地搓着明明是大夏天卻異常冰涼的手。自他被嚴晟撞見而被迫出櫃交代事由后,他再也沒向第二個人說這些事,就連是親眼目睹的程夜都不知道究竟確切發生了什麼。
倘若可以,他甚至不願再想起,而這些事,他也不想再對任何人說了。
嚴子詹報了一個號碼,低聲道:“這是我的新號碼,林哥,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我也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你……”
林翊再呆蠢也明白他後面想說卻沒說的話,道:“小嚴,雖然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容隊的爪牙……但是我也是真把你當我朋友,你不因此跟我絕交我開心都來不及。嗯……就是說以後我打電話或約你玩這些行為絕對與他無關。我不坑你,我真不坑你。”
嚴子詹抿抿唇。
林翊換了個話題:“對了小嚴,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x城。”
林翊歪着頭:“你去x城做什麼?工作?我記得x城既沒車隊又沒車廠更沒有什麼汽車賽事啊?”
“去玩兒,給自己放個假。”
“咱倆這麼久這麼久沒見,還想着和你好好說說話呢。”林翊咕噥着,“你一個人啊?”
嚴子詹搖搖頭:“x城那邊的朋友們也會有聚會。”
林翊驚奇道:“x城那麼遠你也有朋友,還是‘們’。”
嚴子詹笑笑:“網絡上的朋友,就是線下聚會,不是第一次了。”
林翊一聽,有點新鮮:“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個‘面基’!”
“林哥你這都知道啊。”
“那是~哥知道的網絡語可多了!嘿嘿!”
……
壁球室內,容澤正大汗淋漓地揮動着球拍,發了狠似地擊着球,一下又一下。這兇狠的模樣令玻璃牆外的人望而生畏,此刻各個戰戰兢兢。
這一段時間裏,但凡有容澤在地方,氣壓都極其低,是個人都感受到容澤一身的戾氣縈繞不去。
眾人一時間都有些不適應這個模式下的容澤,畢竟他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見識過這樣的容澤了。兇殘暴戾又刻薄,像個*地雷一樣,去到哪哪就炸,讓人退避三分。
過去一年多來那個性情突變得還算溫和的容澤彷彿是眾人的一個夢。
眾人如履薄冰的同時又不禁感慨:現在這個模式下的容澤不就是最初那個容澤?兇殘暴戾又刻薄,這一年間到底什麼改變了他?而現在,又是什麼讓他變回了從前那個模樣?
林翊盯了容澤一天,欲言又止,咕嚕嚕地大口大口喝酒。喝了好半天,還是忍不住沖了進去,諂笑着揮揮爪子:“嗨~容隊~你好嗎~”
容澤無動於衷,繼續擊球。
林翊來氣了,借酒壯膽:“我昨天遇到了小嚴!你倆事兒我都知道了!哼!”
聞言,容澤動作頓了頓,本想說我倆的事關你屁事,但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在哪?”
“機場不對你什麼關注點誰要跟你說這個。”酒喝多了,林翊說話都有點大舌頭。“容隊不是我說你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我真是搞不懂你……”
容澤擰眉:“機場?他去哪?”
林翊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你說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怎麼可以這麼對小嚴啊……太惡劣太混蛋了你知道嗎!就算是青春期那中二病時期你都沒幹過這種缺德事兒你說你都快而立之年了為個遊戲至於么……呃~~”林翊打了個酒嗝,“你怎麼就越活越回去了呢?哼哼現在好了吧遊戲有線下活動都沒有人找你去!你看看吧你就是不招人喜歡!”
林翊酒精一上腦就開始胡言亂語,原本就話嘮,現在更是說得停不下來,進入了唐僧模式,一個勁兒吐槽他。
容澤一愣:遊戲的線下活動?
遊戲的線下活動是不可能的,那麼就只能是那個什麼網絡配音了。
而每一次這個網絡配音的線下活動,都會有那個程夜。
容澤陰着臉,狠狠地將中球拍砸向了牆壁。
林翊被嚇得停止了碎碎念。
外頭的眾人紛紛投以注目禮。
容澤甩門就走。
眾人瞬間轉為低頭禮。
幾個隨行助理一見這架勢,急忙跟緊。
容澤在後座閉目養神,前排助理弱弱道:“容總,您要去哪?”
容澤置若罔聞,拿起落在車上的平板打開了一個程序,嚴子詹那台很久以前他私下裝了監控的筆電更新了位置。
平日這台筆電的位置從未變過,嚴子詹幾乎不帶這台出門。
容澤把耳塞戴上,監控那頭毫無動靜。他低頭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餐時間,嚴子詹不可能會在酒店房間裏。
他剛準備摘掉耳塞,就聽見了開門聲,嚴子詹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東西有點多,謝謝你這一路上的幫忙,現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容澤的臉色剛因為這把聲音緩和了不少,下一秒卻瞬間變得鐵青——
“沒事兒沒事兒我來,倒是子詹你現在還跟我客氣什麼,真是的~”
這愉快的音調,這熟稔親近的口吻,無一不令容澤深惡痛絕,恨不得將這個陰魂不散的人除之後快。
“子詹,那個……我有件事兒想和你談談。”
“嗯?什麼?”
“就是……你現在單身,我也單身,你看我倆……適不適合?”
容澤還沒能從上一波情緒中抽離出來,理智便被推向了臨界邊緣,腦里某根神經啪的一下斷了。
“容總?您要……”
“去機場。”
容澤低着頭打斷道,聲音異常平靜。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屏幕,緩緩摘下耳塞,手指微不可見地發顫。
助理們頓時該開車的開車,該訂票的訂票。
“容總,訂哪的票?”
他不需要聽下去。
嚴子詹是他的,這是不可能改變的。
車內空調十分涼快,容澤的額頭卻沁出一層薄汗。
“容總?”
——“這種日子我真的很痛苦,你放過我吧。”
容澤腦袋突突地跳着,只覺心跳聲震耳欲聾。
“容總??”助理的聲音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般,幾不可聞。
良久,容澤才止住胸口那股想要嘔吐的*,道:“x城。”
這種日子他也很痛苦。
誰來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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