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拙解一念悠蘭憾
宋竹庭把他從書店裏買來之後,就放在抽屜里,因為平時也時常寄信收信,所以這把刀便也常常排的上用場。
宋竹庭握着這把拆信刀,移到窗戶下面,只覺得刀面明亮似水。宋竹庭握着拆信刀,用手按着信封,從拆信口輕輕一劃,信封就打開了。
放下拆信刀,從信封裏面緩緩地取出信紙,手指捏着這薄薄的信紙,移到眼前,把摺疊着的信紙慢慢地展開。
這封信被宋竹庭慢慢展開,彷彿一朵花瓣正在陽光下綻放開來一樣。
宋竹庭將這封信從頭至尾地讀了下去,越往下讀,就越發覺得失望,當然心中也是惆悵。心中所期盼的回應並沒有出現在葉清蘭寄給自己的信中,而此時雖然沒有收到芙蓉的來信,可這樣卻比直接拒絕還要令他感到難受。
按照合理的時間來看,芙蓉肯定是已經收到了那封信,並且已有足夠長的時間來給自己回信了。既然在這麼長的時間裏,芙蓉都沒有給自己回信,那麼,芙蓉的態度與想法,即使沒有沒有表露出來,卻比任何言語書信要直白的多。
宋竹庭將這封信通篇地看了下去,知道清蘭寫給自己的這一封信,與自己寄給芙蓉的信是全然沒有關係的。看來,只是清蘭在向自己訴說她的困惑而已。
宋竹庭看着這封信,似乎能夠體會到清蘭在給自己寫信時的煩惱與痛苦。盯着這封信,滿滿的憂鬱又撲面而來,可宋竹庭體會着別人的憂愁,又何嘗不會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可細細讀了這封信后,宋竹庭便情不自禁地啞然一笑。
宋竹庭想到這篇信中所寫的也只不過是一位少女的無故愁絲罷了,看到落花流水,春傷秋逝,多愁善感的少女心中自然就會憂鬱起來,又或者是遇上一些不太如意的小事,所以便會覺得傷心難過。可少女心中的愁絲,何以比得上自己為情所困的痛苦呢?
“清蘭或許就是因為這些瑣事而感到傷心難過,而她又一直把我當做哥哥,所以才寫信給我,希望能夠得到我的安慰吧。
可是清蘭,你是否知道,你把信件寄給的那個人,此時的心情卻是比你痛苦萬分的。更何況,他此時卻找不到一個人來傾訴,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忍受。
清蘭啊,我現在真的能回信給你,來撫慰你憂傷的心情嗎?”宋竹庭把信紙擱在桌面上,雙手撐着額頭,低頭沉思着。
宋竹庭這時候又忽然想到,清蘭的傷心此時正呈現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只是覺得這份傷心是很淺薄簡單的,甚至於不值一提。那麼,同樣的道理,自己此時的痛苦憂鬱在更為痛苦憂鬱的人面前,難道不是也顯得很輕薄簡單嗎?
辛幼安說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這首詞難道不就是說明此刻眼下的悲傷在另一個角度看,是沒有什麼苦難的,也全然沒有此刻心中所感受到的這般悲傷。
想到這裏,便覺得這樣似乎也很有道理。在這個浩瀚世界裏,紛雜人世間,比自己痛苦的人何以計數?那麼,自己的這些痛苦與他們相比,又有什麼可說的呢?這樣想來,宋竹庭的心中終於是持久的安寧暢快了,彷彿找到了一個制勝法寶可以持久地維護自己的內心。
宋竹庭從抽屜里取來了幾張嶄新的信紙,仍舊是朵雲軒的信紙。不知道為什麼,宋竹庭握着毛筆在朵雲軒信紙上寫信時,只覺得書寫得十分流暢,雖不談下筆如有神助,遣詞造句卻很是輕鬆。或許是心理暗示的緣故,宋竹庭現在每逢寫信,幾乎都用這種信紙。
宋竹庭拿來毛筆,蘸了蘸墨水,就在信紙上寫了起來,寫上幾句,就時而停下筆來,對照着旁邊清蘭寫給他的信,就這樣一條條地寫下來相回應。同時,也順筆提到了自己曾經傷心過的事情,並告訴清蘭怎麼樣做才能盡量排解這種愁緒……
宋竹庭在信紙上回復着清蘭的信,言傳身教般的寫到排解愁緒的方法時,自己也禁不住苦笑了起來。一邊暗暗苦笑着,一邊繼續在信紙上給清蘭回信。
自己此時正處在深深的愁苦之中,難以解脫,可自己又偏偏得硬起臉來給別人傳授擺脫愁苦的方法,當真是可笑至極。
“幸虧清蘭的這種憂鬱悲傷,只是小女孩家的一些無頭愁緒,畢竟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即使我不給她回信,也許過了幾天,清蘭的心情就好了。”宋竹庭寫着信,心中不由自主地這般想到。
宋竹庭細緻認真地寫滿了兩張信紙,羅列有致的書法,在宋竹庭又一次細心地審核之下,顯得頗為俊逸瀟洒。雖然宋竹庭此時的憂愁苦悶之情並未全然散去,可看着自己剛寫出來這兩張飄逸秀美的文字滿滿地呈現在自己的眼前時,卻又不由自主的有些驕傲。
宋竹庭正舉着這兩張信紙放在眼前細看時,忽聽到身後房間的門一下子被打開了。
回頭一看,原來是梁敬軒從外面回來了。
梁敬軒從手裏拿着一份報紙,剛一進門,就走到宋竹庭旁邊,把報紙攤到書桌上,氣憤地對宋竹庭道:“竹庭,你快看今天的報紙。蔡元培先生辭去了北京大學校長職務!”
宋竹庭連忙把信放到桌上,驚叫道:“什麼?蔡先生居然辭去了北京大學校長職務!為什麼?”宋竹庭一下子站了起來,伸手從桌子上拿起這份報紙。
今天中午,宋竹庭從收信室拿到了清蘭寄給自己的信,便匆匆回了宿舍,而沒有去圖書館看今天的報紙,沒想到中午錯過的消息,竟會讓自己大吃一驚!
宋竹庭看完了報紙上的報道,激動道:“噢……原來蔡先生是為了抗議政府逮捕學生,才遞交辭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