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 你連床都下不了
周父卻不肯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始終縈繞在心間,那是來自於血脈相連的第六感。他確定兒子一定出事了,他必須要儘快找到兒子,然後將兒子護在自己的身後,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周父相信自己的直覺。他記得周明還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在一個雪花飄飄的夜晚,放學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兒子卻還沒有回來。周明貪玩,他知道。但那一次不一樣,他清晰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於是他冒着雪衝出門去。沒走幾步路,便看到兒子顫顫巍巍地縮在牆角,在他面前的是一條兇惡的大狼狗。周父衝過去將狼狗趕跑,才將滿臉淚痕的周明背回家去。路上,周明摟着他的脖子問:“爸爸,你怎麼知道我有困難了?”周父笑呵呵地說:“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啦!”
那時的感覺和現在是一樣的。周父才不管周明是不是什麼惡狼幫的幫主。才不管周明是不是什麼身懷絕藝的高手,才不管周明是不是什麼道上心狠手辣的大哥。
他只知道,兒子有難,做父親的就一定要擋在他的面前!
周父回頭看看同樣決然的周母。眼神便更加堅定了。伸手去推甘雷寬如城牆的胸膛,結果可想而知,對方完全紋絲不動。甘雷抱着歉意說道:“伯父伯母,不是我不同意你們出去,而是現在三更半夜的,萬一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跟師父交代?”
周父疑惑地說:“你師父是誰?”
甘雷的眼神更多了許多敬仰:“當然就是周明!感謝您二老生出如此優秀的兒子。”
周父周母都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恐怖無比的胖子竟會是兒子的什麼徒弟。嗎農名弟。
“他教你什麼?”周父疑惑地問:“語文,還是數學?他作文倒是寫的不錯。”
“哈哈哈……”周圍爆發出一連串的笑聲。周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這個向來嘴笨的普通工人不由微微地紅了臉。甘雷怒氣大作,對着周圍吼道:“笑什麼!周明是我師父,自然什麼都教我,別看他小,懂得可不少,還教過我不少人生道理呢!”周圍再一次安靜下來,有人意識到自己嘲笑的對象竟然是周明的父親,更是羞愧到了極點。
甘雷再一次畢恭畢敬地說道:“伯父、伯母,現在外面哪還有人?新香市這麼大,你們不是大海里撈針嗎?聽我一句勸,等天亮了再出去找也不遲。”他想,那個時候估計周明也該回來了,而且將名正言順地成為惡狼幫新任的幫主,想想就激動的不行啊。
“好吧。”周父看得出這個聲稱是兒子徒弟的胖子也沒有惡意,一再使他難做似乎也過意不去,只好暫且做出了讓步,但內心的不安感始終存在着,又說道:“你們這麼多人一定要保護好明明,他性格比較軟,而且很能哭鼻子。”
眾人大眼瞪小眼,周父所描述的周明和他們印象中的武堂堂主完全就是兩個人嘛。甘雷才不管那麼多,只要能哄的二老回去休息,自然什麼也答應,不停地點着頭,招呼周父周母回樓上休息,老兩口這才原路折回,但同時內心裏打定主意,等天一亮就出門去尋找兒子。
第一縷晨光照進這個城市的時候,周父便睜開了眼睛,他看看身邊還在沉睡中的周母,悄悄起床穿鞋,下了樓梯,穿過大廳,這一次無人再攔他。他拉開俱樂部的大門,守在門口的甘雷和武峰同時從夢中驚醒,訝異地看着周父。周父說:“現在我可以出去找兒子了吧。”甘雷呆若木雞地點點頭,沒想到周父竟是一個如此固執的人。不過現在天亮了,外面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而且天行會和惡狼幫皆元氣大傷、停頓休整,想來不會再有什麼事情發生。
周父回頭看看,見周母沒有跟來,又說道:“有件事情還得麻煩你。”
甘雷表情嚴肅:“您說。”
“千萬不要讓明明的母親出來,讓她安心在裏面休息着。”
“為什麼?!”甘雷覺得不可思議。
“有些事情。”周父轉頭看向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人:“天生就是要男人去做的。”
第一縷陽光照射進這個城市的某間醫院的某間病房。
劉星醒來。
麻藥的藥效已過,斷腿處傳來的劇痛讓他齜牙咧嘴,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伏在床邊已經睡着的宋穎。劉星的心暖了起來,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他掙扎着半坐起來,卻又竭力不肯發出一丁點的聲響,以至於動作十分緩慢。
“放心吧,她睡得很死。”旁邊突然傳來另一個少年的聲音。
劉星一驚,轉過頭去,赫然看到高小山正坐在另一張床上,嘴裏還叼着煙,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和不屑。
“是你?!”劉星心中百感交集。
“是我。”高小山說:“我的腳也斷了,當然也需要住院治療。只不過恢復能力顯然比你要強一些,從一大早便獨自完成了洗臉、上廁所、吃早飯這些日常生活,而你的女朋友宋穎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醒來過,要不是能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真以為她遭人陷害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劉星憤怒地吼了一句,下意識地看了看宋穎,果然毫無反應,睡的比豬還死,看來她實在是太累了。
高小山冷笑一聲,手一揚,一個白色膠袋凌空飛過,劉星伸手接住,打開一看才發現是袋灌湯包。
“你的那幫兄弟都還在外面睡着,雷打不動的,等他們送來早飯還早,先吃着吧。放心,我沒下毒。”高小山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地說著。
劉星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幕幕事情來,知道自己和高小山算是和好了,而這傢伙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臭脾氣,沒一句話能好好說的。劉星吃着包子,很想把宋穎叫醒一起吃,卻又不想打擾她休息。--想來,她已經知道自己斷了一隻腳的事情了吧。
“哦對了,昨天晚上天行會和惡狼幫打起來了。”高小山又漫不經心地說出了一個爆炸性消息,引得劉星差點噎着,瞪着眼睛問:“結果如何?周明怎麼樣了?”
“死了不少人,據說火葬場忙活了一晚上,到現在還沒收拾完;各大醫院更是人滿為患,要不是咱們來得早,還真就占不上位置了;兩方都死了不少高層,天行會和惡狼幫的幫主都掛了,兩邊分別死了三個護法和四個堂主,新香市道上勢力恐怕要重新洗牌了。”
劉星越聽越吃驚,沒想到不過是睡了一夜,竟然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又緊張地問:“四個堂……堂主分別是誰?”高小山哼了一聲:“說了你也不認識。”劉星鬆了一口氣,這句話雖然不好聽,但最起碼說明周明還活着。
“你還沒說周明怎麼樣了?”劉星耐着性子問道,顯然死多少人也不及周明的消息重要。
“他是你爹啊,這麼關心?”高小山斜着眼睛。
“媽的,你嘴巴放乾淨點,是不是想打架啊?”劉星揚了揚拳頭,他跟高小山果然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做對手更爽快一些。
“我賭你連床都下不了。”高小山十分不屑,鼻孔中大大地哼出一口氣。
“你太小看人了!”劉星唯獨受不了高小山的激將,將身上的被子掀開,露出纏着厚厚一層白色紗布的斷腳來,咬着牙往床邊一甩,強忍着劇痛用好腳站住,順手拿起高小山床邊的雙拐來,支撐着雙臂走了幾步,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
“嗯。”高小山露出讚許的神色:“不錯,果然夠資格做我的對手。”
“我呸。”劉星坐回床上,仍不死心地問道:“你還是沒說周明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高小山慢條斯理地說道:“他做了惡狼幫的幫主。”
劉星的嘴巴再一次張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這是他所聽過的最最震驚的消息!
高小山將頭望向天花板:“我們和他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劉星沉默地點了點頭。周明一飛衝天,成為這個城市裏最耀眼的一顆明星,而他們卻只能撫着斷腳坐在床頭唉聲嘆氣。
“道上,已經沒有人能和他再抗衡了。”高小山說:“能做他對手的要麼死了,要麼和他是好朋友。你說,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劉星聽得出來,高小山語氣中有一絲酸酸的意味。
“我,你,他,以前都是一樣的。”高小山繼續說道:“在市一中的時候,他還得靠你和老土罩着才能不被欺負。可是現在,他一騎絕塵,把我們甩出去老遠老遠。”
劉星低聲說:“我為他感到高興。”
“高興?”高小山說:“當然高興了,他能做惡狼幫幫主,我的高興不亞於你。我不是嫉妒他,只是痛恨自己不爭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