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人的下落
拖着我的那隻手腐爛到融化的地步。
它抓着我的時候,我能清楚感覺到手腕上冰涼腐肉的濃滑觸感,那感覺就像是被癩蛤蟆的肚皮包裹着,卻又有着蛤蟆皮所沒有的堅硬骷髏手!
而那骷髏手,一隻抓住我的雙手,另一隻緊緊扼住了我的喉嚨!
然後我眼前的景象都變了。
沒有言面具,沒有高坡,我趴在亂葬崗上的矮崖子邊兒,被一點點拖着往前!
窒息的感覺讓我眼前一陣陣發黑,身子也不斷往前滑動!距離懸崖越來越近……
我記得誰說,人死前會想很多很多事兒。
可我想起的只有向午說的鬼故事。
他說那年隊伍里總有人無緣無故“被絆倒”,但看地上什麼也沒有,大家便笑說他是不是左腳拌着右腳,自己蠢。可是第二天,那人高燒不退時,大家赫然發現:
那人腳腕上多了一圈青紫的骨節手印!
是午夜的鬼手!
這故事,我當時聽的是一身冷汗,卻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把這鬼事經歷了一遍。我從懸崖上被拽下去時,失重感和窒息感交織,終於讓我眼前一黑……
而同時間,帶着狠勁兒的聲音在崖上響起:“滾!”
是段西風的聲音!
隨着他說話的聲音落畢,我就覺得手和脖子均是一松
然後人就讓段西風抱在了懷裏。
那是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
溫熱的毛衣觸感和濃烈的煙草味讓我一度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驚魂未定,意識模糊的直接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好幾天。
就像剛才說的那個鬼故事,我也和那個人一般,發了場大燒。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誰給我喂葯,更不知道是誰給我換的毛巾,只知道醒來時候床邊兒是沒人的,我還在家!
我這嚇了一跳,趕緊跑出去就看見段西風在門外抽煙。
當下鬆了一口氣。
我真怕這一切是一場夢,而他看我醒了,扭頭就走。灰色線衣越顯得背影有些滄桑,我想詢問什麼,可開口時發現自己嗓子啞的幾乎聽不見。
看他走到隔壁鋪子后,我決定先回去給自己倒水……
倒水的途中,言面具就來了,還帶來了藍皮冊。
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因為我身子弱的無法經馬車勞頓,便在家歇息幾日,言面具又把藍皮冊給我,讓我把那本藍皮冊背下來。
而這期間,段西風就一直住在他那兒。
日子就在看書和養病中度過,直到七天後,我們又一次出發。
我在家這七天,段西風一次沒出現,言面具倒經常過來,問我藍皮冊里的咒語背的怎麼樣,我也問他為什麼我能黑暗中看見文字。
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看不見黑暗中的文字了。
我記得他說“他知道”,對於這個問題,言面具笑的高深莫測又詭譎
“放心,總有一天你還能再看見。”
讓他這麼一說,我也就不再追問了。
可每次當我詢問家人的下落時,他總借口離開,最後這天才告訴我說,到了目的地,我就知道了。
可到了目的地我寧可不知道……
車行使前,我終於又看見消失的段西風……
他似乎喝了酒,臉上有些紅暈,看起來不是那麼冰冷。
其實,相處下來,我總有種錯覺,他根本不是牢獄裏頭跟我說話的那個段西風。
因為他是如此不愛說話,不管是對言面具還是對我。
“謝謝你那天救了我。”
一直沒能當面道謝,這會兒言面具坐的是另一個馬車,我瞅准機會就和他道了謝。他看也未看我,只是閉着眼睛,長長睫毛微微顫抖。
我抿了抿唇,又撓撓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年代,男女是授受不親的,我知道他那時只是為了救我不是故意輕薄什麼的,所以為了避嫌,我也不好和他多說什麼,就自覺坐到了馬車另一邊兒。
車到了車站下車后,我們坐火車出發,那年頭洋人剛鋪好鐵路,十分方便。
車是直奔戰勝山的。
在坐這趟車前,我根本不知道戰勝山這個地名。
在火車發出“嗚嗚”的聲音后,就“咣哧”“咣哧”的朝戰勝山而去了……
這一路是沒出什麼么蛾子,但到了目的地卻出了問題。
戰勝山是段門地界,這是我來之後,到了段家祠堂前才知道的。
“我的家人……在祠堂裏面嗎?”
這一刻我心情有些激動和不安。
激動是因為期期盼盼了這麼久,還差點死在了亂葬崗,這一路馬車火車黃包車的來回倒騰,可算是到了。而不安是因為一轉彎的功夫,我見着了一座大型的墓園!
“這是……”
站在墓園的石門口,我心裏有個很不好的預感,甚至有些害怕。
下一秒,人已經被言面具往裏頭一推,一道石門就關了上
“這是向家欠段家的。陳醋,你待裏頭兩年,把所有的枯骨、亡靈安撫好,就可以出來嫁給他。”
言面具說得飛快,面前只有兩個人,他自然是段西風!
只是事情也轉變的太快,我根本來不及適應。
最主要的是
我是為了向家才來!
“等一下!”
前方行走的兩個人腳步均是停下回頭望我,我趴在那僅僅能存放飯盒的小台上道:“那我的家人呢!他們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