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青陌上桑
苻堅看着他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心下有些不忍，溫柔的說道：“乖，不要怕，孤是不是嚇着你了？”
慕容沖沒有言語，指甲狠狠的掐進手掌，以此來麻痹自己，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得如此骯髒，如若可以，他恨不得以死明志。
苻堅用手掌輕輕撫摸着他，安撫的說道：“沖兒，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說著便褪下了慕容沖的衣袍。
殿外守着的人聽着屋內的聲響，只默默看了對方一眼，卻什麼也沒有說，畢竟隨便議論皇家是要處斬的。
天高雲淡，草木青青，重重宮闈連綿不絕，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散發著刺眼的光芒，一位身穿綠羅裙的少女坐在繁密的樹枝上，綠裙與樹葉合成一體，微風吹過，幾縷黑髮飛揚，輕輕的晃動着兩條腿，無視着遠處一聲又一聲的呼喊。
“晚晚，小晚晚，你躲到哪裏去了？”一位身穿藍色錦衣的少年四處呼喊，夏日的陽光火辣辣的灼燒着，他一路張望，不停的抹着汗。
接着噗嗤一聲，那隱於樹上的綠裙少女看着少年的狼狽樣，不小心笑出了聲，一下子暴露了行蹤，正扯着頭髮，懊惱不已。
樹下的少年無奈的望了望天，“小晚晚，你怎麼跟個小貓似的，一會兒躲在洞裏，一會兒躲在床底下，一會兒又跑到樹上，讓我可真是好找！”
那綠衣少女撇了撇嘴，“可是無論我躲到哪裏，冼哥哥都會找到我呀！”
“我若是不找到你，你一定又會去父王那兒告狀說我欺負你了，到時候我又要挨罰。”他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呀，也就會佔我的便宜了！”
她甜甜的笑了笑，“那是因為你是冼哥哥呀，是冼哥哥我才佔便宜的，別人我才懶得管呢！”
少年無奈的仰着脖子，卻似乎很高興，寵溺的說：“就你嘴甜！”
綠衣少女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得意地晃着兩條小腿，白皙的臉上有些嬰兒肥，一雙大眼睛水淋淋的，呼哧呼哧的眨着，紅潤的小嘴嘟噥着，肉乎乎的小手扯着頭髮，那模樣，讓人一眼就忍不住喜歡上。
少年半晌回過神來，有些興奮的叫嚷着：“小晚晚，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大燕國被我們滅國了，慕容氏所有皇族都成了我們的俘虜！“少女蹙了蹙眉頭，不贊同的說道：“我不喜歡打仗，最後受傷的都是黎民百姓。”
少年吃吃笑道：“知道晚晚你最善良了，不過如今是亂世，唯有通過戰爭才能一統天下！”
少女點點頭，覺得也是這個理，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冼哥哥，我聽說叔叔納了一個男寵入宮，這可是真的？”
少年輕哼一聲，“自然是真的，那男寵就是大燕國的皇子慕容沖，聽說七歲就官拜車騎將軍，十歲就被封為大司馬，可如今，”他不屑的說道：“也不過是個孌童。"少女一下噤了聲，隨即小聲翼翼的問道：“叔叔他為何要收孌童啊？”
少年不屑的冷哼道：“還不是他那副容貌，聽說父王一攻入大燕的金鑾殿就被他給奪了心智，這才饒了他們一命。”
綠衣少女撇撇嘴，心下卻很想看看那位奪人心魄的少年長的是何種模樣？少年隨即想到了什麼，有些囑咐的說道：“晚晚，你可千萬不要和那種人來往，免得沾污了我們的身份。”
苻晚不解，“為什麼啊？”
“那種人，只怕是什麼妖孽，不然為何這幾日父王夜夜宿在他那兒？”
她乖乖的點着頭，心裏卻是想着要怎麼去會會那個傳說中的慕容沖。
萬里晴空無雲，微風吹拂，平靜的河面泛起點點漣漪，一圈又一圈的蕩漾開來，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端坐在柳樹下，靜靜的望着河面出神，白衣翻飛，和着烏黑的墨發，只一個簡簡單單的背影，卻似乎飽含了無盡的情緒，有孤獨寂寞，有蕭瑟和感傷，一瞬間，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猛然擊中那躲在樹后的綠裙少女的心，她情不自禁的抬步向前走去，開口說道：“大哥哥，你在做什麼？”
少年不語，也未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坐着，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緊抿着唇，淡淡的望着遠方。
少女扯了扯頭髮，說道：“我叫苻晚，夜晚的晚，是平哀公苻融之女。”說完得意一笑，“我知道大哥哥叫什麼名字喲！你叫慕容沖對不對？”
少年終於有所反應，緩緩的轉過頭看了苻晚一眼，卻仍舊什麼也沒說。然那一瞬間的回眸卻永遠烙印在了小小的苻晚的心中，眉飛入鬢，眸若星辰，平靜深邃，淡然冷漠，果真是傾國傾城的天之驕子，這世間恐怕再沒有哪個男子能與他的容貌相媲美，更甚者連女子見了也要自慚形穢，只那形容卻不似苻冼所說的那般妖孽。
苻晚獃獃的望着他，有一瞬間的魂魄離體，心下暗道，難怪連身為王上的叔叔也會為他傾倒，這樣一個俊美的少年，恐怕任誰都會被他吸引吧。
苻晚回過神，三蹦兩跳的蹦到他身邊學着他的姿勢坐下，甜甜一笑道：“沖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白衣少年似有些生氣，淡淡的開口道：“如若可以，我寧願不要這副容貌！”
苻晚一聽，心下有些明了，是因為這副容貌他才遭受這等恥辱的吧！便繞開話題：“沖哥哥，你在看什麼呢？我看你看了好半天了。”她疑惑的將頭伸到他的面前，嘟着小嘴問道。
少年似乎又陷入了沉默，繼續作沉思狀。
苻晚一點也不生氣，也絲毫沒有氣餒，繼續開口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在皇宮嗎？因為皇上叔叔說我長的實在是太可愛了，皇宮裏所有人都很喜歡我，幾天不見就會十分想念我，沒有辦法，我只好搬到皇宮來以聊慰他們的相思之苦。”
說完她用眼角瞥了瞥身邊之人，結果身邊之人一點反應也沒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吸了吸鼻子，嘟着嘴說道：“好吧，其實事情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我把家裏弄得雞飛狗跳的，父王的姨娘全都被我氣跑了，他沒有辦法，只好把我送到宮裏來，讓教養嬤嬤來管教我。”
少年依舊沒有反應，似乎當身邊的人完全不存在。
她沒有氣餒，自顧自說道：“而且皇宮裏的人也都不喜歡我，他們很怕我，還叫我小魔女，你看我哪裏像小魔女了？”她忽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轉了一圈，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你看我是不是很可愛，你有沒有喜歡上我？”
白衣少年看着她期待的神情，卻不知怎麼有些不忍心拒絕，淡淡說道：“嗯。“只是那聲音細若蚊音，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少女根本沒聽到，她的小臉慢慢垮了下來，眼睛包了一包淚，晶亮晶亮的。
他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眼睛，那樣純凈又澄澈，彷彿所有的光亮都倒映在她的眼眸里，乾淨的讓人忍不住靠近，卻又害怕沾污了她，少年緩緩開口道：“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靠近我嗎？”
少女一愣，隨即囂張的說道：“我想靠近誰就靠近誰，誰敢管我？”
少年彎了彎唇角，想起在燕國時的自己，也是這般的飛揚跋扈，誰也不敢招惹，那時的自己曾是兄長寵愛的鳳皇兒，是年紀輕輕的大司馬，可是那些，都已經是曾經了，如今的自己，骯髒恥辱，只是為了慕容氏眾人的性命而活。
他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那周身的氣度，還能顯示出他身為最尊貴的皇子的身份，那是經年累月積澱的貴族氣質。他淡淡的開口道：“你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轉身離開了。
苻晚愣愣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回過神，心下暗道：我若會聽你的，我就不叫苻晚！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感覺，也許是同情，也許是憐憫，或許是受他本身的吸引，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給他安慰。他太孤獨了，彷彿與世隔絕，整顆心都浸在黑暗裏，讓人想要拯救他，帶給他光明。
苻冼忽然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看着苻晚坐在河邊，終於放下心來，“晚晚，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也沒有個宮女陪着，萬一掉河裏了怎麼辦？”
苻晚白了他一眼，“我有那麼傻嗎？”
苻冼嘿嘿一笑，“這不是擔心你嗎？”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無奈的說道：“晚晚，你是不是又去招惹母妃了？”
苻晚有些心虛的說道：“沒有啊，我沒事招惹張夫人幹嘛？”
苻冼有些不相信，“那母妃幹嘛發那麼大火，聽說你把母妃最心愛的百褶裙給剪了？”
“沒有的事，我哪裏會這麼無聊。”
苻冼質疑的看着她，“現在母妃到處在派人找你，你可別被她抓到了。”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嚷道：“快來人呀，我找到郡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