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道

何為道

何為道?

道生萬物,道於萬事萬物中,以百態存於自然。

悟道便是超脫,不停的升華,觸及宇宙,尋找生命本源,成就永恆,成為與道一樣的存在。

人的貪慾是無窮的,金錢,美色,權利,還有永恆的生命,人們修道,探索大道,悟道。

書中有道,有前人總結的道,多看看前人的道,便能尋得自己的道。這是一破廟裏老道人說的話,也是他徒兒悟心堅信的話,他只有這一個師傅,他便信師傅的一言一行。

悟心一直和老道人生活,從他有記憶起便是這樣,看書,吃飯,睡覺,和老道人一起念道。在他六歲那年初夏的一個雨夜裏,撿到一個嬰兒。

明日無菜,想到雨後春筍,悟心便想着去廟畔溪邊的竹林里尋些筍子,切碎了和着紅辣椒清炒拌飯。

溪水源於道當山,破廟位於山腳,清露雨水甘泉混聚,溪水清冽甘甜,平日悟心提桶擔水於溪中,今夜大雨,不便擔桶,便挽起褲腿,提了破籃撐着油紙傘踏入夜色。

烏雲遮月,又無星光,四周漆黑。那孩子卻毫無懼意,走的很穩健,不浮不躁,對此路也很熟知,不磕不絆。滴答的雨打葉聲,咕嘎蛙蟲鳴聲,這場初夏之雨,顯得尤為可愛。時不時葉下有着星星點點的光亮,讓悟心也是微微一笑。

前面便是小溪,雖說小溪,也末悟心膝蓋,清涼的溪水讓他不禁小小的寒顫了一下,邁着碎步向那岸前行。

傘下道童挽褲,提籃渡溪斑竹。若是有光,若是有人遠望,定覺得好生美好。

趟過溪水,岸邊有着茂密的竹林,黑夜無光,悟心蹲下,一點一點的摸着,靜靜的夜裏似乎能聽到筍尖破土生長的聲音,摸着那尖尖角,摸着那稚嫩外殼,聞着新筍的清香,輕輕地沿着筍身撥開泥土,生怕傷了筍根一分半點。

只有完好的春筍,才是最美味的。

淅瀝的雨停了,悟心也起身了,小手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雙手提着盛了三根青筍的破籃往溪邊行去。

溪水嘩啦,時不時有敲擊木盆的叮咚聲,從遠處,飄來一直木盆,乘着溪水,歡快的下滑,一隻白嫩圓滑的小手伸出盆外,觸摸着清冽的溪水,時不時濺到臉上的水珠讓這小傢伙發出了清脆的笑聲,好似林中的精靈一樣,若真的有精靈。

“哎呀。”

淌水的悟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撞到了,腳下一滑,一頭栽進水裏,濺起的水花聲伴着嬰兒的甜笑聲,讓悟心一下子從水中爬了起來,拚命地向著流水的方向跑去。

“咚,咚。”

這是水流從高處墜落跌碎四濺與巨石之上的聲音,而這聲音的深處,有着幼兒稚嫩的笑聲,還有着一個少年的氣喘聲。

溪水變窄了,兩岸的石頭靠攏過來,原本過膝的溪水已經末及悟心腰,快速的水流帶着悟心和那木盆一齊向瀑布進發,奔騰的氣勢讓這六歲的孩童要緊牙冠,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味,若是能看到他的眼神,定會被他的堅毅的神情所征服。

就在木盆伴着流水懸空的剎那,一隻小手抓住了木盆的邊緣,用力的把它往回拉。

另一隻小手用力的抓住窄流的巨石,巨石有一縫,讓悟心能夠牢牢的抓住。那盛着青筍的破籃伴着溪水飛落,在空中畫出一道狼狽的弧線,墜落深淵。

“這下可好,明日午餐只有白飯了。”悟心喃喃的說著,似乎並不在意現在的狀況。

雨在先前便停了,說明雨雲散了,被洗過的天空很乾凈,明月的光芒讓整個道當山鍍上銀光,溪水波光粼粼,瀑布邊一個濕透的孩子抓着木盆,抓着石頭,伴着月光,伴着嬰笑,自己也嘿嘿的笑着。

悟心看看天空,看了看星星們的位置,喃喃的說著,又好似沒有說,“師傅,你該醒了吧。”

遠處林中有影攢動,瀝瀝聲音傳來,那是一個高大的老道人,一身道袍有些破爛,卻很乾凈,花白的頭髮慈祥的面龐,站在巨石上看着溪中的悟心,看着悟心手中的嬰兒,看了看流來的溪水,又看了看下方幽深的澗,眉頭微皺,感受着道當山頂瀰漫的死亡味道,喃喃說道,“你的道···難行。”

···

···

老道人多了一個徒弟,悟心有了一個師弟,一個嬰兒大的孩子。道號,且行。

悟心讀書,且行便端卧書前。能說話時便識字,能識字時便觀書。老道讓他們從書中尋道,悟心悟書,且行背書。

太陽東起天泛魚白,一個靜心讀書,一個大聲背書。

烈日當空鶯啼蟬鳴,一個靜心讀書,一個大聲背書。

夕陽如血玄月當空,一個靜心讀書,一個大聲背書。

群星伴月火燭搖曳,一個靜心讀書,一個大聲背書。

師兄弟間並不討論,只是讀書背書累時,便聊兩句閑話,休息片刻繼續做着各自的事情。

悟心悟書多年,不修道。且行背書多年,不懂修道。

悟心不想悟道,至少現在不想悟。

且行四歲得知那夜道當山上死了一個女人時,便想悟道,卻不能悟道。為此他很是苦惱。他問悟心,能悟道是個什麼感覺。

悟心只是笑笑,白嫩的小手摸摸面前的空氣,指了指天空,摸了摸且行的臉,再抓起一把泥土,“這些都為道。”

且行總覺得是悟心裝神奇,哭着問為何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悟心只是抱着他,輕輕擦去臉上的淚花,“自有你的道。”

自那次之後,且行再沒有問過悟道只是,只是看着不同的書,做着不同的事,尋着不同的葯,揉捏着不同的穴位,同時也在不住地搖着腦袋。

光陰荏苒,十年過去,屋內的書悟的悟完,背的背完。十六的悟心,十歲的且行。

“師傅,我想離開了。”

“去哪裏?”

“南方。”

“為什麼?”

“我想找到我的路。”

“南方是海,哪有路?”

且行沉默了,清澈的眼睛閃着莫名的光芒,“總會有條路。”

“南方路難行”老道人轉身,留下了最後一句囑咐,走入寢卧,收拾行李。

且行走了,離開了相伴十年的破廟,離開了慈祥師傅,疼愛師兄,離開了道當山,離開的道當山下的清溪。

接過悟心遞給的油紙傘,跨上包袱,十歲少年給自己取了陸姓,陸且行,且行且珍惜。踏上了路,尋找所謂的道。

南方有林,有海。

有水的地方,便有眾多生靈。

有眾多生靈的地方,就會有特別的存在,比如說——聖人,比如說——龍。

陸且行想要龍血,老道人知道他說的南方,問題是,人類什麼都想要,卻有很多不是想要就能夠得到,比如日月星辰,比如無邊大道,比如···龍血。

那是一道門,通往自己大道的大門。陸且行堅信着。

他有問題,不是腦子,是身體。

老道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孩子原本寬闊順暢的經脈,是被人寸寸震斷。

沒有經脈,便沒有真力,如何求道?

道中有真理,真意,化為真力,觸及大道。這便是求道,悟道。世間由道組成,道無處不在,真力無處不在,不能存納真力的軀體,如何洗識,如何觸碰大道。

陸且行知道這點,所以他想要龍血。

龍乃世間最強的生靈,它的血有起死回生逆天改命之功效。這是他從書中讀到的,卻沒讀到過,世間有人殺死龍,沒讀到過,有人斬出一滴龍血。

但他有自己必須堅持的理由,總得什麼時候上一次道當山吧。

道當山上有着道當宗,有着聖人。

少年夾着油紙傘在山林間穩步前行,不快不慢,不急不躁,跟那時的悟心有些相像,因為他是陸且行,悟心的小師弟。

陸且行行走在山林間,離大道漸行漸遠,面前樹木愈發高大,林間愈發黑暗,少年面無懼色,只是摸了摸胸口發燙的紅鱗。

這紅麒麟的鱗片,是他臨走前,老道人給他的。

這是馴道宗的信物,馴道宗里有隻紅麒麟。強大的通道神獸,鎮宗之寶。

陸且行要去馴道宗,尋找能去南海的坐騎。

馴道宗,宗如其名,馴養道獸,助己悟道。陸且行讀過關於此宗的經書,也讀過淺顯的馴獸經,但這些都沒有引起他的興趣,他想去借滴獸血,順便再借只坐騎。

林間沒有陽光,濃密的樹冠遮天蔽日,陸且行點亮火把,行走在四周幽靜的密林里,澄澈的眼神里沒有害怕,卻緊緊握住師兄給他的那柄油紙傘。

忽然間,前方的深草叢裏忽響起竄行聲,不是風吹草動的聲音,火光沒有搖曳。下一刻,聲音又停止了。

陸且行放下了包袱,手中拿着油紙傘。道當山雖然人聲鼎沸,但住在後山的他,見過豺狼虎豹。

尋不得道的他,也曾想過習武,日夜通讀凡夫俗子著的功法武技,林間虎豹也便成為他的練武之物。

老道人只是搖着頭笑了笑,悟心只是揪心的看着他,遞給他黃紙傘,幫他擦拭着身上的抓傷咬痕。

拳腳功夫,終究不是大道。

安靜的野草深處,再次響起聲音,緊接着,踢開泥土草根的聲音響起,濃重的野獸喘息聲,不耐煩,狂妄的低吼聲在林間飄蕩。

陸且行望向密林,裏面有着數雙血紅狼眼,紅色︶狼眼裏,映着一個嬌弱顫抖女孩的身影。

口水滴落,濺起幾顆碎石。腥氣傳來,讓陸且行皺皺眉頭,很是不喜,撐開油紙傘,抽出傘柄。

那是一把漆黑的細刀。如黑夜一般深沉。

拔刀的瞬間,踏步聲驟然停止,咯吱聲響起,是骨骼碰撞顫抖的聲音。狼眼裏沒有嗜血,沒有貪慾,剩下滿滿的恐懼。

“快跑。”

陸且行看向身後,不遠的樹邊,有一個瑟索的小女孩。*歲的模樣。

“跑。”

聲音堅定,眼神有力。女孩看到那雙眸子,顫抖的胳膊撐起身體站了起來,朝着後方跑去。

“吼!”

密林里傳來一聲怒嚎,火光搖曳,陸且行的青絲也隨着腥風狂舞起來,他眯起了眼,看向深處,眸子不再澄澈,有些憤怒,為什麼,想要那孩子的命。

狼群安靜了下來,血紅狼眼裏沒有恐懼,也沒有先前的狂熱。步步向前,朝着女孩跑去的方向前行。

“不可以。”

陸且行橫着黑刃,嚴肅的看着面前的幾頭大狼,像是勸阻,像是說教。

走在最前的血狼已經觸及道法,他知道這狼能聽懂,並不想斬殺它,念及修道不易,但如果真要前行,陸且行不在乎。

血狼向他輕吼了一聲,看着他的眸,慢慢走到他的身邊,血紅的雙瞳有些蕭瑟,原本油光水滑的狼皮,黯淡了不少。

陸且行的手臂有些顫抖,“是它逼你們的嗎?”

血狼沒有任何錶示,只是看着陸且行,眼神里透露着決然和看淡生死。

陸且行點點頭,血狼蹭了蹭他的褲腿,看向了身後的狼群,又抬頭,看看遮天蔽日的密冠。

黑刃劃過,猶如劃過黑夜的流星,伴着星點鮮紅,沒有疼痛,沒有哀嚎,狼頭飛落,兩米多長的狼軀轟然倒地,壓倒一片草,濺起一捧泥土。

“嗷嗚…”

狼群齊鳴,就在剛剛,它們的王,在兩難的境地里,為他們而死。

沖,面前的孩子手中的黑刃不會猶豫;退,那密林中的怪物更加血腥。狼王便選擇了犧牲,換取族群的生存。

陸且行眼裏有着不忍,但依舊澄澈,順心而為,便無怨悔。看着狼群迎面走來,其間一直幼小的白狼嗚咽,用力的拖着狼王之軀,與少年擦肩而過,走向他來時的路。

少年深深嘆了口氣。

刀上無血,依舊黑的純凈,他將刀插入傘里,收攏捆好。

“你是誰?”

“空靈。”

火光照耀下,小女孩蹲坐在陸且行的身旁。

面容青澀,眸如清溪,唇如桃櫻,雪白的肌膚好似那夜的明月,繾綣的身軀嬌小瘦弱。

“你的父母呢?”

陸且行蹲坐下來,看着那如清溪的眸子,想到破廟旁的那條小溪,便想到悟心,想到老道。這才分開一天而已。

“你的父母呢?”空靈聲音很輕,空中飄舞的清羽,林間飄舞的落葉,水中漂浮的泡沫。

陸且行沉默了,有意無意的拾起一塊石頭扔到遠處黑暗的叢林裏,“我有師傅,還有師兄。”

“真好…”

蓮藕般的手臂緊緊抱着嬌小的軀體,這樣似乎更暖和一點,似乎,更好一些。

“你要去哪裏?”陸且行環顧四周幽暗的木林,有些不放心。

“你呢?”

“南邊。”

南邊有森林,有草原,有沙漠,有大海。南邊有這裏沒有的。

空靈沒有走出過密林,這裏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地獄。

她看向他,先前一直沒有仔細看過正面,不禁有些呆迷。

媽媽在她生前便說過,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他真好看,真的很好看。

空靈在心中念着,記得這句話里溫柔的聲音,卻想不清說話那人的容貌的容貌。

“我想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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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劍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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