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銅雀台其十
“先滾回你的桶里去。”郭照瞥了曹丕一眼,又將他上下打量了個遍:赤身**的在外面站了半天,縱使屋裏足夠暖和,他身上的水漬一蒸發,又要凍出感冒來。
雖然她嘴上一點也不溫柔,心裏卻還是那麼在意。
曹丕只好放開她,順從地回到浴桶里。但他又怕她走掉,遂扒在桶沿上,直勾勾地看着她,毫無轉移。
“我困了,要去歇息。”郭照又抬起眼皮看了看桶里的美人魚,轉身去了外間。
曹丕聽了聽動靜,知道她還在房間裏,睡着他的床,放下心來沐浴擦身。水溫漸涼,他沒有耽擱太久,趁郭照還未入睡之前穿好了中衣,擦乾了頭髮,輕輕地躺到她身邊。
“這個浴桶是小了些,待過些日子,園中的浴池建成了,我帶你去。”他低頭嗅了嗅她身上的氣息,聲音越來越低沉。
原來他還惦念着鴛鴦浴的事。
郭照佯裝睡着,沒有理他。
“卿卿,我們生個孩子如何?”
朦朦朧朧間,曹丕的話語好似天外之音,她的眼皮動了動,沒有抬起,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她以為自己會很快入睡,不料腦中又回想起曹卉說過的話。
要她和曹丕生一個孩子么?
身後的熱源越靠越近,直至緊緊貼了上來,一隻結實的臂膀橫到她的腰間,大手輕輕摩挲着她的小腹,他半是疑惑半是氣悶地說道:“為何已經那麼多次了,卻還沒有懷上?”
一來二去,郭照的困意消散了個乾淨。她微微睜開眼,輕聲道:“這種事情哪有這麼容易的。”
她的聲音如同纏綿后的輕喃,床帳中的溫聲軟語令人心神蕩漾,恍若沉浸在美夢之中。
“那你該讓我多與你親近幾次才好。”曹丕的頭向下沉了沉,埋在溫柔鄉里,聲音沙啞而磁性。她聽了之後幾乎動了心,須臾,她定了定心神,念起他近日的所作所為,又咬牙將他推到一邊去,拉起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她背對着曹丕,身後又沒了動靜。過了許久,才聽到他重新躺了回來,離她只有咫尺,雖觸碰不到彼此,卻能嗅到他的氣息,霸道地佔據了她的周身。
“明日,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黑暗中,曹丕啞聲說道。
***
翌日清早,郭照醒來時,身側已沒有了人。
她在空蕩蕩的床上坐了一會兒,屋裏也沒有一丁點動靜。
曹丕不在。
他平素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屋裏,哪也不去。他醒的也比她晚,所以她每日都能望着他的睡顏,慢慢恢復清明的意識。
過久了這樣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不一樣了,着實令她難受。
一個柔弱的身影在簾外探了又探,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您醒了嗎?”
郭照攏了攏衣衫,下床挑開帷簾,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曹丕為她挑選的兩個婢女之一,叫百靈。
“二公子今日一早就去玄武池操練水軍了,他說到午時再回來與您一同用膳。百靈先伺候您穿衣洗漱吧。”百靈手上捧着一套嶄新的衣裙,郭照並未見過,想來又是曹丕弄出的新花樣。
“水軍?”她坐到鏡前,望着百靈在自己身後來回忙碌,大腦運轉得緩慢。
曹操一向只有陸兵,何時有了水軍?
“百靈也不知,”百靈站在她身後,挑起一縷長發細細梳着,手法熟練地為她綰起了髮髻,“不如等二公子回來,讓他解釋給您聽。”
郭照拉開妝屜,見裏面擺滿了脂粉首飾,竟全是為她準備的。她垂下眼,淡淡道:“既然他這麼忙,又何必趕回來。”
病一好就跑到水邊上練兵,連聲招呼也不打,一大早就跑沒了影兒,像是在躲她似的。
百靈年紀不大,處事還頗為青澀,見郭照接連無視曹丕的好意,一時無措,只能抿着唇,專心為她梳着髮髻。
奈何曹丕可聽不見她的抱怨,一到午時,準時趕了回來。他身着戎裝,已許久沒有打扮得這般英武利落。郭照坐在食案前,抬目瞥了他一眼,面色雖還有些虛白,但病確實好得差不多了;這幾日沒染的白髮,也不知在何時被染成了黑色,烏黑髮亮。
曹丕進來后,屏退眾人,默不作聲地坐在她旁邊,二人與剛吵過架的夫妻沒甚兩樣。
“快吃,吃完帶你出去。”曹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身上穿着他給的衣裙,面上也擦着他選的胭脂,還聽話地將他挑的玉簪戴在發間,彷彿全身上下都沾染了他的味道。
然而,他那命令士兵一樣的口吻令郭照蹙了蹙眉。
昨日睡前,他可不是這般說的。
“不去。”她垂目喝了口湯,又拿起湯匙慢慢悠悠地攪起了碗中的湯水。
曹丕見她拒絕,也未說什麼,繼續一語不發地吃着飯,兩人相敬如賓般度過了兩刻鐘,待婢女們上前將餐具撤下,曹丕也驀地站起身來。
他拉起郭照,擁着她的腰大步向外走,堅定的力道不給她一點後退的餘地。
“你怎能這樣野蠻?!”她抬頭看向他的側臉,不敢信他一夜之間改了畫風。
曹丕停下來,直直望進她眼底,沉聲道:“你若聽話,我就不野蠻。”
他的鐵臂還環在她腰間,來往的人見了,只會說他們二人十分恩愛。
郭照沉默地偏過頭去,他見她不再反抗,又擁着她向前走去。
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先軟語賣乖一番,若她仍無動於衷,就直接用上強硬的手段,讓她沒法不原諒他。
園中有石路小徑,兩側青樹直指蒼天,鳥鳴悠揚,遠處還有水聲入耳,若非身側還有個霸道無比的男人在,郭照倒真覺得自己宛若在畫中。
曹操節儉了半輩子,卻花費了大量的資金投入到這座園林之中。曹丕帶她穿過一片小林子,遠處三座高台赫然立在眼前。
雖不知昔日洛陽長安的皇宮是如何恢弘,眼前這三座高台就足以令人嘆為觀止。每一座都有十層樓那樣高,似拔地而起,站在上面即可俯視天下。中間有百層階梯,直通其上,兩側有瓊樓金闕,釘頭磷磷,干雲蔽日,樓閣之間的棧橋仿若從天上而來。遠處還有一條長河,穿過兩座高台之間,河水湯湯,水面上金光燦燦,映得樓閣之間流光浮動。
郭照望着眼前的建築群,從未感覺到自己是這樣渺小。
“這是……?”她側頭,問向身邊的男人。
曹丕看着眼前的高台,眼中也滿是驚嘆。他淡淡笑道:“父親命人建了三座高台,依次是金虎,銅雀,冰井。遠處那條河是漳水,從中引水灌入玄武池,是為操練水軍之地。”他抬手,從左到右依次指去。
他們距離最近的銅雀台還有數百米的距離,曹丕牽起她,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領她走到高台上去。那上百層的階梯與他而言不過小菜一碟,郭照看着腳下,登到最後已有些氣喘吁吁。
“向後看一看。”曹丕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她甫一回頭,便覺一陣眩暈,連忙回過頭來,抓緊了他的衣袖,不敢再看。待到登上最後一階時,長風吹過,兩人衣袂飄飄,黏連在一起。
郭照緩緩抬頭,向遠處望去,天外一片遼闊,宮室成群,樹木低小,偶有幾個米粒大的人來回走動。再往遠眺,還有一片湖泊,泛着銀光,好似一塊美玉。
這樣壯闊的景緻,她卻不敢細細欣賞,只粗粗掃了一眼,又別回頭來。
曹丕不同於她,他正沉迷在這片宏偉瑰麗的景象中,眼中波瀾驟起。
半晌,陣陣涼風吹得郭照微微瑟縮了一下,曹丕偏頭,將她攬在懷裏,低頭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美景。”她的額抵在他胸膛上,中規中矩地答道。
他的手來回撫着她的後背,帶着熱氣的話語落在她耳邊:“我看到了我的野心。”
淡淡的話語飄散在風裏,悄然逝去,郭照靜靜地在他懷裏待了許久,心裏跳得激烈。
這樣的景緻,任是哪個男人看了都會野心勃勃。
那是一種將江山踩在腳下的暢然快感。
“怎麼,我嚇着你了?”曹丕凝眉向後退了退,將她從自己懷裏拉起來,仔細地看了看她有些恍惚的神色,目露疑惑。
她搖搖頭,不知如何解釋她的失常,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啞着嗓子說道:“……你今日就在那個玄武池練兵?”
遠處那片湖泊,應是他方才提到的玄武池了。
“不錯。”
“為何……練起了水軍?是父親想要南下?”
曹丕讚許地點點頭,道:“如今父親已經平定了北方,該向南展望了。那支水軍是從劉表那裏收編而來的,再下一步,當取下江東!”
“這是否太急了?”郭照皺了皺眉,念起曹操被人津津樂道了許久的敗仗,傳說中的赤壁之戰,竟來的這樣快。
“或許吧,”曹丕不以為然,他彎唇道:“這次也不乏勸阻之人,主戰的人是少數。不過,與袁紹對抗之前,他們也是如此。但凡父親認準的事情,沒有幾個人能勸的回來。若郭祭酒還在,倒是能勸勸父親,不過……恐怕他也是主戰的少數派罷。”
郭照知道,曹操雖吃了這次敗仗,卻是不痛不癢的,沒有折損大將,也沒有撼動他天下第一霸主的地位,恐怕演義中戲說了太多。
“那你……到時也會隨軍嗎?”她唯一擔心的,只有眼前這個人。
“我?”曹丕眼底暗了暗,啞聲道:“興許父親會選子文和子建去。”
她不想提他的煩心事,當下只有沉默不言,垂目看着自己的裙角。
“你今日怎麼了?”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另一手握住了她緊攥在身側的手,摸到她手心沁出的汗,不禁訝異。
一直心緒不寧的郭照突然被問住,窘迫了半晌,才慢慢說道:“我……怕高。”
她有恐高症,卻不知如何對曹丕說起,也不知他是否能理解,繼續輕聲解釋道:“我還從未站到這麼高的地方……有些害怕。”
說完,她目光向上瞄了他一眼,還未看清他的反應,突覺腳下一空,整個人被騰空抱起,頓時失了重心。
曹丕壞心地托住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舉得高高的,害她慌張之下只能摟住他的脖子,下意識地失措驚叫:“啊——”
見狀,他哈哈大笑地抱着她轉了一個圈兒,才將她放到了地上。
郭照一時腿軟,只能牢牢地攀住他的肩膀,驚魂未定地低喘。她這般狼狽,罪魁禍首卻仍在止不住地低聲悶笑。
“卿卿,我終於知道你的軟肋了。”他低頭親吻着她的側臉,一面撫慰一面逗弄。
方才他笑得那樣爽朗,眼角滿滿的快樂幾乎要溢出來,這樣的曹丕是她從未見過的,一時又愛又恨,瞪着他說不出話。
曹丕斂了斂放肆的笑意,轉為輕輕笑着,正欲再與她低語幾句情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匆匆打斷了他們:“二公子,二公子!”
兩人齊齊轉頭,見到一個眼熟的小侍,他破壞了他們的好事,尷尬之餘又緊張道:“二公子……卞夫人說,今晚請您和郭夫人去她那裏用膳。”
作者有話要說:
[阿瞞幼兒園][群聊]
[曹家四聰]曹植:二哥這一肚子壞水兒跟誰學的[摳鼻]
[郭二代]郭奕:你爹
[曹家四聰]曹植:你爹
[曹家大帥]曹昂:你倆又開始了,跟我學的行了吧!!!!別刷屏了!!!
[曹家二霸]曹丕:大哥你說這話誰會信啊[摳鼻]
[曹家大帥]曹昂:…………………………
[郭二代]郭奕:所以還是你爹吧@曹植
[曹家四聰]曹植:你爹
[郭二代]郭奕:我爹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