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算計

經過那天的事，葉青幾人就沒回過如玉門。

如今三人在一家客棧，這家客棧很冷清，沒幾個人，但是卻靠着御劍山莊，站在窗戶外，便能大致看見御劍山莊裏的佈局。

胖三每天都要來報道一聲，如果他不來，他身上的毒也會逼着他來。

也不知鄧二給他吃的是什麼毒藥，那胖三若是一日不吃解藥，身體就會痛癢難耐，但他自己沒那本事抑制毒性，只得每日來這客棧乞求葉青幾人。

葉青自是厭惡他，可是轉念一想，其實這事也不能全然的怪他，若不是自己幾人去闖御劍山莊暴露了身份，他也不會對自己幾人做出這等事。

但是他既對自己幾人下手，那就沒什麼好同情的了。

門扉聲響起，葉青不用回頭，只聽他的腳步聲，也知道是鄧二進來了。

她站在窗戶邊看着遠處地御劍山莊，身後傳來鄧二溫潤地聲音：“葉姑娘，你還沒用晚膳吧！我讓人熬了點粥，你喝一點。”

葉青看着天際最後的一抹亮光消失，徹底掩蓋了御劍山莊的身影，才轉過身，慢慢踱到桌邊，看了一眼桌上的粥，便坐了下來。

粥很熱，卻不燙，喝下去整個胃都暖烘烘的，葉青放下碗笑道：“真好喝。”

鄧二也坐到了桌邊，聞言笑道：“可是還想喝？我讓小二再去盛碗給你。”

葉青搖搖頭，轉了一下碗角道：“不用，這碗粥剛剛填飽肚子，再吃就吃不下了。”

鄧二也沒堅持，轉而看着她道：“你那日，最後一招，是怎麼做出來的？”

葉青笑了一下：“其實這還要歸功於那個幻陣了，之前你說我劍法雜亂，我便想着如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後來在那個陣法裏，我看着身邊的事物不斷變化，明知它是假的，可還是忍不住相信它是真的。”

說著偏頭看了一眼鄧二，繼續道：“其實劍法和它是一樣的道理，有真有假，裏面有些招式可能根本不需要，或者它在裏面根本起不到作用，留着它也是累贅，這就是假的，那何不把它去掉，剩下的，才是我真正需要的。”

鄧二笑道：“葉姑娘果然天資聰慧。”

葉青被他說的不好意思，卻聽他道：“可是那日的最後一招，我還是有點疑惑，你當初到底是怎麼殺掉......”

“這個簡單，那些人雖然人多勢眾，但是武功參差不齊，且差得很，也許他們的陣法厲害，但是劍術實在不咋的，我當時也是想搏一搏，腦海中突然閃過那日打在梧桐樹上的那顆圓洞，然後我就鬼使神差的用了那一招，沒想到那些人當即斃命了。”

鄧二嘖嘖兩聲：“想不到葉姑娘你功力又突破一個層次了。”

葉青愣了愣，突破了嗎？也許吧！當初只能打出一個圓洞，現在能打出好多，恩，這還要歸功於悟靜給自己打通的那些穴位，增加了自己的內力，才能得到這樣的效果。

窗柩被風颳得呼呼作響，葉青這才想起自己沒關好窗，正欲上前關好，鄧二已先她一步走了過去。

葉青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瞧着桌面，見鄧二久久不見動靜，不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也正掉頭向自己看來：“你過來。”

葉青依言走上前，窗外很黑，又夾着風，吹在臉上很涼，她用袖子擋了擋風，眼睛卻驀地睜大。

御劍山莊裏佈滿了好多火光，它們還在不斷移動，可是一轉眼，又滅了個乾淨。

鄧二道：“你看那些光點，肯定是他們乘着夜黑出去。”

葉青生硬地點了點頭，她的確看到了，她還想到了那日夜探御劍山莊的時候在院子裏聽到那段對話，想來他們是要行動了。

葉青的呼吸突地重了起來，也許跟着他們說不準能找到自己的師父！

雖然進入了春天，可夜裏還是冷的要命，葉青搓着手走在鄧二的後面，小心地往御劍山莊行去。

至於楊康那個小白臉，她將他扔在客棧牽制胖三的行動。

因為他們也不敢確定，雖然用毒藥控制了胖三，可萬一他找到解藥了，或者生了別的歹意，他們三個根本就鬥不過他。

白天的山莊看上去氣勢宏偉，夜晚只覺壓抑厚重。

他們來的是山莊的後門，躲在旁邊的雜草叢裏，看着那門裏的人進進出出，行動諱莫如深。

那些人身上都披了厚厚的風衣，將整個人臉都罩住了，根本看不清模樣。葉青四下掃視，她在找那晚說話的孫兄，只要他出聲，憑着聲音，她就能將他認出來。

可是這些人看上去都一樣，而且沒人說話，根本沒法辨認。

鄧二壓低聲音道：“估計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要走了，到時我們跟上就好。”

葉青點了點頭，果不其然，那些人都集中起來了，由一個領頭的人帶着，周圍還站了好多類似領頭的人，似乎在監督他們往前走。

見他們與自己二人有了一段距離，葉青才拉着鄧二往前走。

周邊的路越來越難走，到處都是怪石，一不小心，弄出什麼聲響，很容易驚動前方的人。

葉青停了步伐：“我們先留個記號，明天再來查看也不遲。”

鄧二搖頭道：“不成，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的終點在哪？如果現在走了，就半途而廢了。”

葉青一咬牙，繼續跟着鄧二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憑着多年在山上生活的經驗，葉青知道，這些人是往山上去的。

遠處有巨響傳來，還有東西倒塌的聲音，在山間回蕩。

葉青緊了緊身上的衣袍，她的唇有點干，還有點害怕。

鄧二突地停下道：“我們就跟到這裏，想來他們就在前方那個山谷，等過些時日再來細細查看一番。”

葉青點了點頭，兩人一路上往回走，暗地裏做了記號，等到了客棧，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

兩人互視一眼，皆鬆了一口氣，各自回了自己的客房，葉青捏捏酸痛的肩，剛坐下喝口熱茶，便見鄧二一臉蒼白的推開門，手裏拿着一個紙條，冷聲道：“楊兄弟不見了。”

葉青一口熱茶堵在喉中，忙起身奪過鄧二手裏的便條，上面寫着“明天十里亭，欲救楊康，便拿解藥來換”。

又是胖三，是他們小瞧了他，原以為毒藥能牽制他，沒想到反被他倒打一耙。

葉青捏着紙條的手漸漸泛白，猛地一用力，手中的紙條變成了碎屑，飄散在了地上。

鄧二冷靜道：“他肯定不敢把楊兄弟怎樣，你先別急。”

“我知道，你放心，那胖三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們，我們也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說著猛地灌了一口茶道：“你還記得那次胖三在林子裏打鬥的那個人吧！”

鄧二點點頭，突地笑道：“你是說把那女的引過去，讓他們兩敗俱傷，我們再去救人。”

“沒錯。”

“可是我們怎麼聯絡那女的？”

“這個好辦，你想啊！那女的肯定是要胖三身上什麼東西，那日沒得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躲在哪監視他呢！我們把這消息放出去，她肯定會動手。”

鄧二思索片刻，覺得有理，便下去着手準備。

葉青將門重新關好，整個人像虛脫一般，伸手拿出懷裏的信，這是她今晚要寫給悟靜的，信里寫了好多雜亂的話，有思念，有疑惑，她不知道悟靜能不能看懂，但她很想迫切地找個宣洩口，將心中積壓許久地話吐出來。

她怕自己會第一個崩潰，原來沒有悟靜在身邊，真是寸步難行。

燭火燃出“啪啪”的聲音，葉青眯了眯眼，走到窗邊，召喚出信鴿，將信箋捆好，便讓它飛了出去。

她怔怔地看着鴿子努力拍打着翅膀，隱沒在晨霧中，眼裏有一絲艷羨，若是此刻自己也是那白鴿，興許也能見到悟靜。

就像那日的幻陣里，她明知一切都是假的，可偏偏還是想要相信眼前出現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哪怕只是一個側面也好，至少她看見了，心裏便會歡喜一點。

太陽漸漸升了上來，照散了濃霧，遠處地景色也顯露出來，更重要的是御劍山莊，再次進入了葉青的眼裏。

它還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可是葉青知道，他們這些人一定在背地裏策劃什麼，昨晚大山深處的巨響，還有那群辨不清面貌的人，都在昭示着更大的陰謀。

十里亭只是個供人歇腳的草棚，相傳說這亭子原是一個書生上京趕考，途經此處，見這裏風景優美，且有個休息的亭子，便給它取了這個名。

相傳的太多，可這亭子卻是真實存在的。

葉青和鄧二隱在暗處，昨天鄧二一夜沒回，今早匆匆趕回來，想來消息散佈出去了。

十里亭里站滿了人，都是些如玉門的手下，胖三攜着楊康就站在亭子前面，手裏的鐵勺滴溜溜旋轉，只是那臉卻陰沉地很。

葉青看了看天色：“你確定那人聽到你的消息了？怎麼現在還不出現？”

鄧二猶豫了一下：“應該散佈出去了。”

葉青暗翻一個白眼，這叫什麼回答？敢情昨天一天他是白跑了。

太陽漸漸升到頭頂，亭子裏的人顯然焦躁不安起來，葉青咬了咬牙，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是胖三起了歹意，來個魚死網破，那楊康就不保了。

葉青吸了口氣，對鄧二道：“你先在這藏着，我過去先會會他，若是情況有變，你見機先逃。”

鄧二臉色有點白，搖頭道：“讓我去，你看準時機救出楊康，然後逃走。”

“你功夫都沒我厲害，還是我去。”說著便跳了出去。

胖三第一眼看見了葉青，哈哈笑道：“我還以為葉姑娘要食言，不來救你這兄弟了。”

身旁的楊康被他綁着，嘴裏塞住東西，發不出聲音，只一個勁看着葉青嗚嗚啊啊的叫。

葉青卻看都不看他一眼，直視着前方的胖三，手中輕水劍輕輕爭鳴，半晌方道：“你不就是要解藥，我給你就是，你放了他。”

胖三笑道：“不急不急，葉姑娘今日一個人來，其餘的人怎麼不來？正好大家難得相聚，誤會解除，也好去如玉門喝點茶。”

葉青冷哼一聲，揚揚手中的白瓷瓶：“喝茶就算了，你要的解藥就在這裏，只要你放了楊康，我就丟給你。”

胖三顯然有點意動，但轉念一想，又道：“我怎麼才能相信那是真解藥？”

“你以為誰都是你，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你要有膽量，咱就換，沒膽量，那小白臉我本來就不稀罕，要殺要刮隨你便。”說著便要離開。

胖三見狀，也不出聲，任她往前走，葉青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前邁，她在等他叫住她，不然自己剛剛的話就露陷了。

果然，葉青再走五步后，胖三大叫一聲：“且慢！”

葉青依言停下，心頭有點緊張，但還是面帶笑容的轉過身，朝着胖三挑挑眉道：“怎麼？同意交換了？”

胖三哼聲道：“我諒你這小丫頭片子也不會耍什麼心眼，你回到之前站的位置，我們交換便是。”

葉青心裏一喜，她連忙強作鎮定，步履從容的走到原地，手中捏着瓷瓶，笑道：“你先讓他往前走幾步。”

胖三對着身旁的人遞了個眼色，那人便將楊康往前推了幾步。

楊康一陣掙扎，看着葉青的眼淚汪汪。

胖三見葉青不為所動，咬了咬牙道：“我們一起交換，你和楊康同時往前走幾步，你接到楊康的時候把解藥拋給我。”

葉青躊躇一會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眼下誰都不相信對方，只能同時交換。

那僕人繼續帶着楊康往前走，葉青也跟着往前走，直到觸碰到他的衣襟，她立即將他拉過來，手中瓷瓶往胖三身後的草叢急速扔去，掉頭就跑。

身後的胖三咒罵一聲，連忙吩咐人去找解藥，手中的鐵勺直接招呼到了葉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