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悲劇嫡子.2
寧澤失去斬殺劉管家的機會,他垂眸看着手中-長-槍,似遺憾又似如釋重負的輕輕嘆息。
第一次殺人,心理上確實難受,但他已危機四伏,容不下慈悲,想要活命,必須化身利刃。
“你是什麼人!敢在侯府撒野!”
雪昭毫不畏懼手持兇器的寧澤,像朵含苞待放的嬌花,盛氣凌人。她的母親是齊貴妃,聖眷正濃,而她本人嬌俏可愛,也頗為受寵,性格上難免驕縱。
寧澤看着她精緻的裝扮,一如記憶中深刻,一時間情緒翻湧,記憶里是全是這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將夏沐歌殺死。
“你耳聾了嗎!公主在問你話!”隨身丫鬟見寧澤放肆的盯着公主,又不答話,難免生氣。雪昭臉色也不好,很想把他眼珠子挖出來。
寧澤臉色更不好,很想把她的臉踩到地上。
“劉管家,你來告訴公主我是什麼人。”
被點名的劉管家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就不能當他是個已滾遠的球嗎?接觸到寧澤陰冷的視線,冰冷的臉色,那把差點要他老命的-長-槍,恐懼像鐵塊一樣壓在他胸口上。
“公主,這是我們家世子。”劉管家縮縮脖子,好像能讓寧澤看不到他似的。
是夏沐歌?雪昭原本不好的臉色變成厭惡至極,看他的眼神比看到一坨屎還噁心。
“劉老,我們進去。”顯然她不想再噁心自己,轉而對劉管家客客氣氣的說。
“好好,公主先請,公主先請。”劉管家終於呼出一口氣,又想到郡主派人傳來的安排,對着滿身煞氣的寧澤咽下一口唾沫,結結巴巴的說:“世子,雪昭公主難得來侯府做客。你隨老奴回去吧。”
來了。這老東西貪生怕死,對康寧郡主倒是忠心的很。
寧澤略微諷刺的一瞥,輕佻的眼神中透出一絲邪氣,他丟掉手中沉重的-長-槍,轉身揚長而去。雪昭公主確實對夏沐歌討厭的要死,又心高氣傲的受不了夏沐歌這樣不當她一回事,氣的臉都紅了。她盯着寧澤囂張的背影,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果然跟姨母說的一樣,太討厭了!!”
劉管家看着這位單純的公主抹了把冷汗。
“對了,女人,不管你在府中發生什麼都不要賴着我,要怪就怪你有眼無珠識人不清吧。”寧澤遠遠的留下一句,把雪昭公主氣到抓狂,她的護衛與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心下都是警惕起來。
劉管家臉色瞬間就白了。心想着難道寧澤知道康寧郡主的計劃?這不可能!
不管他如何想,寧澤已瀟瀟洒灑的走遠。他兜里揣着幾兩銀子,饒有興趣的在鬧市上閑逛。夏沐歌長得好,皮膚白皙,眉目如畫,微微一笑便讓人春風拂面,視線從他身上摳都摳不下來。
寧澤也是好脾氣,乾脆始終保持着微笑,讓人看個夠。他今天走出了康寧郡主的蜘蛛洞,不幹點什麼多浪費,就從洗白名聲開始吧。
這真是太簡單了。
不務正業,欺男霸女,驕奢-淫-糜的夏沐歌在鬧市中走一圈,就變成了溫潤如玉,俊美風流,氣宇軒昂的翩翩公子哥了。
傳言和親眼見到當然是後者更令人信服。
寧澤就這麼萬眾矚目的逛到了風雪樓,眼睛盯着恢宏的閣樓輕眯了起來。
風雪樓,皇城中最大的文人館,非真才實學之人不可入內,圈養了大批閑散人才,幕後肯定是給皇帝辦事的。
寧澤對當今皇帝的養成遊戲不感興趣,不過這風雪樓倒是個夜不歸宿的好去處。至今都沒有王孫貴族敢來此撒野,夏侯府更沒有染指到這裏,寧澤嘴角一翹,從容不迫的朝管事走去,驚呆了關注着他的人。
夏沐歌要去拿風雪牌?他能拿到嗎?剛被刷新印象值的人都很懷疑。
管事年約五十幾歲,精神矍鑠,紅光滿面,一頭白髮梳的整整齊齊,更添上幾分仙資,見到夏沐歌就樂呵呵的笑着,微眯的雙眼中滿是睿智的亮光,彷彿在他面前玩什麼花樣都是多餘的。
夏沐歌忍不住嘴角微撇,這種成了精的老頭子是最難纏的,看來不好糊弄。
“公子,請。”
筆桿一送,直接開始,不問來意,不給時間,連題目都不給,寧澤嘴角又抽搐一下,再看對方樂呵呵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邪惡。
這老頭子古怪,不可以常理渡之,若他寫下一大篇的上孝下慈或為官道,估計他連看都不會看。除非他寫出國策或兵書……
可寧澤一點也不想捲入朝廷……
寧澤握着暖玉製成的筆管,水潤的色澤上碧光流轉,他手腕凝懸,思索良久,嘴角才邪惡的挑起,流露出雪霽天青的風流。
他不再猶豫,用儲滿稠墨的筆端在宣紙上游龍驚鳳,沉吟徘徊,又如一梅問鼎艷壓天下,又似乍然盛放的曇花抖落一蓑,沾衣未摘。氣韻連綿如星雲婉轉千秋萬載。
他寫了四個字:風、花、雪、月。
才情也是才啊。
老管事樂呵呵的看着他一筆而就的四個大字嘴角微抽,他這是老狐狸遇到小狐狸,偏偏小狐狸字寫太好,不光靈動,還可以看出厚重,霸氣,傲骨與超然,彷彿披了件風花雪月的衣裳,真真字如其人,人如其字,很好!老頭特別想蓋他一巴掌,居然敢糊弄他,老頭子笑容越發親和大度了。
“老朽天齊爵,請跟我來。”
居然是天齊爵!!曾經一筆戰敗十國文使的天齊爵居然在這兒做起了小小管事?寧澤心下震驚,不動聲色的跟在天齊爵後頭。
一進門,天齊爵就扔了一塊牌子給他,樂呵呵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壞:“小子不錯啊,玩的開心。”
然後!他!就!走!了!
寧澤滿臉黑線,翻着手上的牌子,一面刻畫著風雪樓,一面刻着天字九號。應該是個房間。寧澤望眼偌大的樓閣,只能認命的慢慢找起。
總之,混進來就好。
寧澤很清楚,康寧郡主絕對不會這樣放過他,這場陰謀失敗,她很可能會狗急跳牆,直接派人殺他,並且就在今天晚上。到了明天,他的父親,天隨國的大將軍,廣源帝親封的神武侯就要回來了!任憑康寧郡主怎麼不待見他們母子,也不敢在夏侯淵的眼皮底下殺人。
今天是關鍵。
寧澤輕輕呼出一口氣,毫不知道外面已經翻天覆地!
風雪樓放新榜了!!
這雖然是風雪樓私下做的榜單,但由於含金量相當高,所以每次一換榜就會引起轟動。
這次榜單排名並沒有變化,而是天榜上新添了一人,排在最末,赫然寫着:天榜第九:夏沐歌!
夏沐歌!!不管之前看到夏沐歌進去的,還是沒看到他進去的,都被驚呆了!
夏沐歌的臭名有多大,此刻帶來的震撼就有多恐怖!
該不會是同名同姓吧!沒看到夏沐歌進去的人紛紛在猜,但很快就被看到夏沐歌進去的人反駁掉了,天榜之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夏沐歌的名字,久久不能回神。
然後群情激蕩了,興奮了,歡呼了!當場就有上百個人同時寫下挑戰信,目標全盯着夏沐歌,眼神熾熱的嚇人,無不舔着嘴皮興奮,只要把夏沐歌拉下來,他們就能登上天榜!!成為天隨國最驚才絕艷的那一類雅士!從此聲名鵲起,艷驚天下。
寧澤還不知道,天齊爵手上有個天榜名額,老頭子笑嘻嘻的就把他推上了高台,面對上千學子的挑戰,狼煙已經點燃。
他更不知道,他為了矇混過關的作品已經到了某人手中,那筆墨過處宛如能窺見書寫之人眉間的風華,筆鋒勾勒出誘人的美色,當真像是落了一場風花雪月……
尊前執杯之人緩慢的勾起嘴角,慢慢啜着手中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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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澤在房間中美美的睡了一覺,只覺得風雪樓理所當然的財大氣粗,每個房間都精雕細琢,宛如工藝品。
他背靠在床頭上,穿着純白的中衣,如墨的髮絲宛如上好的綢緞,他的臉上帶着絲絲厭氣,不想換個身子這起床氣也不見好,以前還可以抽根煙,現在寧澤可沒興趣像個老爺們樣抱着一根水煙槍。
默默忍過低潮期,寧澤將自己穿戴整齊,托康寧郡主的福,他將夏沐歌操練的完全能生活自理,否則寧澤可沒辦法把那一頭煩惱的長發束起來,他現在也很想剪掉它。
他一打開門,門外好幾個人都朝他看來,三男三女,他們手上拿着檀木製成的托盤,上面放着白花花的信封,滿滿裝了六盤子。
他們臉上掛着禮貌的微笑,為首的女子蓮步輕移,落落大方的抬着美眸望着他:“夏世子萬福金安,這是天齊爵讓我們送來的,世子需從中接下三封挑戰信,比賽時間在一個月以內完成,夏世子不用着急。昨晚在風雪樓外亂飛的蒼蠅也被趕走了。另外天齊爵讓我們提醒世子夏侯淵將軍已到皇城驛站,算算時間此刻快要進城了。”
夏沐歌的爹!回來了!寧澤來不及多想,匆匆跑出了風雪樓,街道上人滿為患,彷彿在慶祝盛典,寧澤看到不少婦女少女手提花籃,臉上洋溢着真摯的笑容,他竟有一股想要落淚的衝動。這是屬於夏沐歌的情緒,是濃濃的依戀與驕傲。
昔年外賊猖獗,屢犯天隨國土,殺害數萬萬平民百姓,夏侯淵領軍出征,親見萬裏邊疆了無人煙的慘景,怒火中燒,在萬屍谷山壁上刻下“不平金甌賊誓不回朝”九個大字,從此一去十年……
他做到了,他不光將金甌的土匪趕出天隨國土,還攻下整個金甌王朝,他將天隨國的國土擴大了整整一倍,他是天隨國的英雄,是黎民的英雄,他為枉死的天隨國百姓報了血海深仇。
滿世界的喧囂衝擊着寧澤的靈魂,他彷彿理解到了夏沐歌至始至終不恨他父親的緣由。
然而十年生死兩茫茫,夏侯淵終究是沒有趕上。
寧澤的內心十二萬分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