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遇刺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空曠的街道傳來打更人的聲音，月色如水，時不時有涼風吹過。孟泊其實不是想出來看熱鬧的，只是想出來走走，就像在冥界時一樣，時常沿着忘川河走出好遠好遠。

高樓林立，青石長街。孟泊在絡水城胡亂的轉了幾圈，除了艷鬼再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本是愛好寂靜的人，這幾日和千顏休這個話不算少的人一起，他也變得害怕安靜了。

趕在三更之前，他回到了客棧，只是回來之後他在房間中都沒有看到千顏休和蠻。他原以為走錯房間，結果找遍整個客棧都不曾找到他們。

月明星稀，孟泊孤身坐在客棧房頂上，按理說千顏休沒理由甩下他呀，他都已經答應去雲都之後就將身體還給千顏休，難道千顏休怕他不守諾言，才趁他解開鎖魂繩之際帶着蠻偷偷溜掉。

不管原因是什麼，反正現在孟泊沒了宿主，也沒有鎖魂繩，恐怕只能夜裏趕路去雲都了。低頭看了看交錯的絡水街巷，他腦子飛快的盤算着，自己出去並沒有多久，如果千顏休離開絡水，那就一定還沒走遠，現在追上去也許能追上。

猶豫了一會兒，孟泊還是沒有去追他們，若千顏休真是個忘恩負義的人，追上去也沒什麼意思，已經救了他的魂魄，難道現在再害他不成。打定主意孟泊決定在客棧等着，找個去雲都的馬車躲進去，這樣白天也可以跟着一起走了。

凌亂的房間，床上的被子被扔在地上，包袱都不見了。孟泊又回到這間房時，才仔細環顧房中的狀況，看這樣子，他們走的很急，只能隨便收拾收拾。孟泊心情陰鬱的立在窗前，事情原本不必這麼麻煩，如果他自己不出去的話。

“咯~吱”老舊的木門發出一聲不小的動靜。有人進來了，房門輕輕被推開，一個頭伸了進來，白皙的皮膚，眉心痣，只消這顆眉心痣，定時千顏休無疑。

千顏休躡手躡腳的鑽進房中，四下張望看到了孟泊后，大鬆一口氣。“你回來了，快跟我走”千顏休提起鎖魂繩繞住他的手，孟泊又回到了千顏休體內。

他們一路狂奔，直奔城外去，這時間城門早關了，只見千顏休輕鬆躍過城牆，又一路疾行，最後停在一片麥田間。

“你剛去哪了？”千顏休剛停下腳步，和他孟泊和千顏休同時問到。

“我和蠻被殺手盯上了，所以才連夜出來，跑出來后發現你不在，所以我又回去找你了。”

原來千顏休不是要丟下自己去雲都，幸好自己沒立刻啟程，孟泊心裏慶幸了一下。避開艷鬼孟泊跟千顏休聊了聊在絡水城看到的事，醉漢，寨妓，和一兩對偷偷相會的情人。

在麥田裏穿梭了一會兒，他們找到了受傷的蠻，難得在這種情況下，千顏休還能回去找自己，孟泊瞬間對他有了另一種認識。蠻傷的並不重，被長劍劃破肩頭，已經簡單的包紮過了。

“公子，我們不宜在這多呆，若等到天亮，那群殺手找回來，那情況就不妙了。”千顏休接受了蠻的建議，稍作停頓后又出發了。

“你為什麼要回去找我，那不是很危險”孟泊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們約定好要一起到雲都的”千顏休輕描淡寫的這一句卻把孟泊感動的心中泛起酸澀的感覺。

受傷的蠻一直沒有說話，也很少抬頭，孟泊近距離的盯着蠻看，剛毅的五官和淺淺的胡茬，眼睛大而有神，一身深灰色長衫包裹着他壯碩的身體。

可能是感覺到孟泊在看他，蠻轉過頭來，皺着眉頭看向孟泊的眼睛，不過孟泊從他的眼睛裏看到的卻是直視前方的千顏休，他看不到自己，但這眼神卻讓孟泊心頭一驚，彷彿能看穿一切似的。

蠻收回目光后，千顏休用靈識對孟泊說：“你不要盯着他看，小心引起他的懷疑”。

“哦”接下來的路程，孟泊再沒看過蠻。說實話，孟泊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像是含着刀光。

沒了馬車，千顏休和蠻的腳程一下子慢了好多，為了避免再被那群殺手追上，蠻建議倆人盡量走小路。天亮以後，蠻喬裝一番後去附近的小鎮上買了兩匹馬，不然靠他和千顏休用腳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雲都。

騎馬比坐馬車難受多了，早晨還好，正午以後日頭正烈。千顏休不住的用袖子抹汗，蠻也好不到哪去，灰色長衫都濕透了。雖然孟泊躲在千顏休體內，但還是出於本能的討厭陽光，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天涼一點，千顏休和蠻停下休息，坐在林間的小路旁啃着乾糧。

本就天氣炎熱，昨晚裝上的乾糧已經變酸壞掉了。千顏休勉強吃了幾口，實在難以下咽，再抬頭看了看蠻，蠻已經吃掉一個饅頭了。相比之下，千顏休有些不好意思的強忍着吃完了兩個饅頭。

“這天氣太熱，不如我們晚上趕路，白天休息，這樣公子既能少受些罪，我們也能躲開那些殺手。”吃完乾糧，蠻倚靠在樹榦上對坐着樹下的千顏休說到。

“嗯好吧，我也怕了這麼烈的太陽了”千顏休點點頭同意了蠻的提議，短暫的休息過後，他們又繼續趕路。走的這一段小路是不通向城鎮的，所以今晚他們要在外面過夜了，而這一片沒有水源的小樹林明顯不是個過夜的好地方。

在天完全黑透后，蠻和千顏休停在一條溪流邊，千顏休看見溪水就不管不顧的脫了衣服跳進溪流中。看他這副樣子蠻尷尬的立在原地，而孟泊作為這具身體的半個主人，也羞愧的直想扶額。

千顏休在水中泡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的走上岸穿好衣服，蠻已經生好火了。這這麼荒僻的野外說不定有猛獸，生堆火能驅趕野獸。

“喂，孟泊”在蠻去遠處偏僻點的地方洗澡的時候，千顏休和孟泊聊了起來。“你一直都是陰靈嗎？你有沒有做過人吶？”對於千顏休的這個問題，孟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過人。

“沒有，我一直都是陰靈”對他的回答千顏休半信半疑，“那你覺得做人好，還是做陰靈好？”千顏休不死心的繼續問着。

千顏休的這個問題正是孟泊來人間以後思索了好久的問題，到底是做人好還是做陰靈好？他不覺得做陰靈有什麼不好，只是自己已在冥宮呆了幾千年，縱使看遍世間繁華，卻不及幾日的親身經歷來得真實。

可像凡人一樣生活也不是他想要的，人間太多勾心鬥角，心機算計，這樣活太累。孟泊思索良久還是沒能得到答案，只能跟千顏休說：“我不知道，你不也做過陰靈嗎，你覺得呢？”面對我的問題，千顏休難得沉默了。

“咱倆不一樣，你是陰靈，我只是遊魂，我們的處境不一樣。”孟泊一直沒告訴千顏休自己陰仙的身份，千顏休還以為他是徘徊人間的普通陰靈。

長長的一段沉默過後，千顏休靠着一棵大樹躺下，孟泊不知道他做遊魂期間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不然他為什麼對那段時間這麼避諱。

茂密的樹林將天空擋了個嚴實，除了蟲鳴和蛙聲，這夜裏再沒有其他發出聲響的東西。蠻和千顏休各靠着一棵樹，不一會兒千顏休便睡著了。火光中，蠻的眼睛緩緩睜開，然後看向千顏休，不，應該是看向孟泊，他彷彿能看到孟泊眼睛。

“我不管你是以什麼目的寄在公子身上，我都希望你不要傷害公子，也不要給公子和千家惹來麻煩。”蠻盯着孟泊的眼睛說完，孟泊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堅定。

“早就看出你不簡單，只是不知道你還能察覺到陰靈”既然被發現，孟泊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了，免得以後躲躲藏藏。

“我是不會傷害他的，而且我們有我們的約定，你大可放心”蠻聽完孟泊的解釋又看了他幾眼，就安心睡去了，看着他們都睡著了，孟泊卻清醒着，無心打坐，只能給他們做個安靜的守夜人。

夜沉風靜，孟泊回憶起冥界蒼白的千年，一切彷彿冥冥之中早已註定，註定了他會來人間走一遭，註定了他會卷進千家的事，還有更多他還未遇到的事，只是不知命輪上寫給他的結局會是是怎樣的。

黑夜慢慢褪色，天快亮了。孟泊還目不轉睛的看着已經只剩灰燼的火堆，蠻又醒了，他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又推醒千顏休。

“公子啟程趕路了，等中午再休息吧”

千顏休滿臉睏乏的揉了揉眼睛，隨即站起身，去往溪邊洗臉。

由於是小路很多地方騎馬都不能過，千顏休和蠻只能小心翼翼的牽着馬走。路過一條石崖上的小道時，一匹馬不慎跌入崖下，驚魂未定的千顏休險些也跟着馬下去了。

中午時候，蠻捉來幾隻飛鳥。他熟練的將鳥烤熟，灑上買馬時買來的調料，然後看着千顏休一人吃掉了所有鳥肉。待千顏休吃飽之後才想起來蠻還沒吃，千顏休不好意思的表示要去抓幾隻給蠻吃，而蠻卻委婉的拒絕了：“這種事怎能勞煩公子動手”。

“那好吧”本來就不想動彈的千顏休聽了這句話順勢就答應了。

吃飽喝足以後，千顏休躺在地上安逸的小憩，不一會兒吧唧着嘴進入了夢鄉。閑着沒事，孟泊則按照冥界古書上的修行之法，打坐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