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屍生子
商夫人等人全部都被震得跌倒在地，掙扎了好幾次，都未能從地上爬起來。
看見鬼面春一身肅殺的走過來，他們的臉上，都露出餘悸未消的驚恐神色。
宮玉芙縮在商夫人的身後。充滿怯意的說道：“鬼，鬼面春，你，你弒父殺母，難道連我們都不放過嗎？”
宮瑤芝也急忙撲過去，攔住她道：“五妹妹，不要一錯再錯……”
鬼面春一臉陰鷙。清澈的眸子此時爬滿了血絲，她冷眼看着宮瑤芝。齒縫裏面擠出一句話來：“瑤芝姐姐，你始終不肯信我！”
宮瑤芝道：“你以銀簪殺死了姬夫人，這是我們親眼所見！五妹妹，我想信你，卻沒法信你！”
鬼面春心冷如灰，仰頭哈哈的笑了兩聲：“不信也罷！既然你們要我做這弒父殺母的惡人，那我鬼面春索性就遂了你們的心愿，再殺幾個又有何妨？”
“五妹妹，不要……”宮瑤芝伸手想要將她攔住。
鬼面春只神色陰鷙的看了她一眼，她便有些身不由己，將手縮了回去，口中無力的哀求道：“不要呀，五妹妹……”
鬼面春渾身籠罩着一層令人心悸的陰霾，一步步往商夫人的面前走過去，直呼其名道：“商韻蓉，臨死之前。難道你不想為你的罪行懺悔嗎？”
商夫人剛才帶人攻擊她不成，被震得飛跌出去之後，臉上的神色就一直顯得十分複雜古怪，腦子裏面已經開始飛快的盤算要如何來應付當前局面。
此時聽到鬼面春冷聲質問，她在短暫的慌亂之後，笑了起來：“懺悔？我問心無愧，為什麼要懺悔？”
“問心無愧？”鬼面春忽然出手。直接扼向商韻蓉的脖子：“就你也配？”
宮玉芙身上有仙羽蟬衣，剛才雖然也被她身上精玄的元氣震得飛跌了出去，可是身體氣息並未受損。
此時見她出手伸向身邊的母親，急忙從腰間摸出短刃，對着鬼面春的身上直刺過來：“不要動我母親！”
鬼面春冷哼一聲，另外一隻手閃電一般將她的手腕抓住，稍稍一用力，挫碎了她的腕骨：“滾！”豆反何扛。
宮玉芙疼得哇哇直叫，捂着手腕跌坐在地上：“嗚嗚，鬼面春你這個忤逆不孝的傢伙，弒父殺母你會被雷劈的！”
鬼面春根本不管她，臉上神色更顯冷凝，扼住商夫人的脖子。將她直接從地上拎了起來：“商韻蓉，告訴所有人，我的生母為什麼會快速衰老？你為什麼要將她囚禁在地下室？說！將你見不得人的罪行，都說出來！”
商夫人剛才被她一震之後，全身元氣亂竄，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再次凝聚，此時被拎着，也全無反手之力。
她在鬼面春的手裏胡亂掙扎，艱難說道：“說，我說……”
鬼面春手中力道稍稍鬆了一些：“將你的罪行都說出來，這樣的話，你死了之後，才不會下無間地獄！”
商夫人鬢髮凌亂神色凄惶，看上去十分狼狽。
她望着鬼面春，微微抽息兩聲，忽然十分委屈十分難過的語氣說道：“五姑娘，你當真要如此鐵石心腸冷血殘忍么？當年你母親姬夫人不惜忍受紅顏變枯骨的命運，冒死也要將你生下來，你就是這樣來回報她的生育之恩嗎？”
鬼面春沒明白她說這些話的意思，秀眉微蹙道：“你想說什麼？”
商夫人幽怨道：“我也是女人，是母親，對她的遭遇深感同情和憐憫！她生下你之後，便已經氣息衰竭，是將死之人，宮北庭也下令將她丟進偏院讓她自生自滅！是我，是我心腸柔慈，不忍心看她就這樣死去，才將她藏身在這石室當中，十多年的時間裏，一直在想盡辦法為她恢復容貌……，剛才你也看見了，我用在她身上的心血沒有白費，她的容貌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本想着再過些時日，便可以讓她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沒想到，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殘忍，將她給殺死了……”
商夫人說著說著，凝噎着抽泣起來：“嗚嗚，鬼面春，你怎麼可以這樣狠毒？她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怎麼能下這樣的狠手，你看，她到死都還睜着眼睛，她不甘心吶……”
商夫人如此顛倒黑白的說辭，不僅將她自己洗得一乾二淨，還將鬼面春再次置於了弒殺親母的地步！
石室裏面的十餘人，對鬼面春，都露出了深惡痛絕的神情！
鬼面春心中氣憤難平，卻也再不想辯解一個字，只冷笑着說道：“好！那我鬼面春，便索性將這惡人做到底！”
她的手指慢慢用力，五指如爪，緊緊扼住商夫人的脖子，眸色盛滿了冰冷的恨意。
商夫人感覺到她身上的殺意，慌忙說道：“你，你想殺我？五姑娘，你，你好狠……”
鬼面春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笑，手指一點一點的收緊，滿意的感受到商夫人的生命正從指尖一點一點的流走……
宮玉芙見母親就要被捏斃在當下，頓時又從地上爬起來，用另外一隻手握住短刃，往鬼面春的身上刺過來。
宮瑤芝等幾位隨同進來的高手此時見商夫人就要喪命在鬼面春的手裏，也都勉強起身，要拼全力從鬼面春的手裏將商夫人救下來！
只可惜，現如今的鬼面春，實力已經高出他們太多太多！
她輕輕一揮衣袖，紅光漾開，在場中人，除了她與商夫人，其餘人全部都被震得眼冒金星口吐鮮血，再次倒地，不能站起！
宮玉芙與宮瑤芝等人都是驚駭不已，她們就算再修鍊百年，也根本無法與鬼面春現如今的實力並駕齊驅！
想要戰勝她，想要從她的手中將商夫人救下來，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眾人倒在地上，仰望着渾身殺意的鬼面春，一時無人再敢上前。
鬼面春冷冷的瞥了她們一眼，手中的力量依舊在不斷的加重，收緊。
她眸光如冰似道，看着商夫人，一字一字道：“商韻蓉，你的懺悔，留到地獄裏面去吧！”
“別……”商夫人喉中艱難的擠出一個字，餘下的話，無論是求饒還是解釋，鬼面春都不想再聽！
她眸色一戾，手指用力一捏，生生擰斷了商夫人的脖子！
聽見商夫人斷氣的聲音，鬼面春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神色，親手殺死商韻蓉，也算是為父親和母親報仇了！
至於世人要怎麼看她，她不在乎！
她神色清冷，鬆開了手。
商夫人的身體好像一隻破口袋，軟綿綿的倒在姬夫人的身邊……
鬼面春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身上的戾氣一點一點退散開去，她才蹲下身，將姬夫人從地上抱起，然後啟動傳送晶石，在大家驚詫錯愕的目光注視下，化作一道虹影，消匿於無形！
宮玉芙爬到商夫人冰冷的的身體旁邊，嚎啕大哭道：“娘，娘親，你不能死，嗚嗚，父親走了，你也走了，留下玉芙可怎麼活呀……”
宮瑤芝調息了一會兒，稍稍恢復了一些氣力，才能勉強站起。
她到宮玉芙的身邊，安慰說道：“四妹妹，節哀順變吧！現在府中無人主事，我們要打起精神，為父親和你母親辦好後事……”
“嗚嗚嗚……”宮玉芙紅腫着眼睛，看向宮瑤芝道：“三姐姐你剛才也看見了對不對？鬼面春親手殺死了她的生母，也親手殺死了我的母親，嗚嗚……，虧得我娘親一心為她，這麼多年，不僅留她性命，還想盡千方百計為她的母親恢復容貌，沒想到最後卻被她殘忍殺死了……”
宮瑤芝的眼眶也慢慢紅了起來，沉吟片刻，恨道：“沒錯！鬼面春品行惡劣，弒父殺母，這樣的人，應該不容於天地！咱們不僅要將她從祖籍剔除，還應該稟告新帝，請求新帝發出海捕公文，將她繩之於法！無論是族規還是國法，她鬼面春，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宮玉芙見母親死了，心裏原本都亂糟糟的沒了主張。
此時聽了宮瑤芝的話，頓時來了精神：“對！三姐姐你說得沒錯，鬼面春這樣的人，就應該被天地所不容！我們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氏族敗類，一定要她死無全屍！”
她眼神中的恨意，連宮瑤芝看着都有些心驚！
鬼面春靠着傳送晶石，帶着姬夫人的屍體出現在慕容皇室的地底陵墓之中。
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帶着姬夫人的屍體來到地陵！
她將姬夫人放入地底溫泉池，為她沐浴潔發之後，又去墓室中找了潔凈華貴的衣物，為姬夫人換上，最後，才將她放入棺槨，叩首之後，將她存入墓室當中！
做完這一切，她心裏已經是說不出的頹喪和疲累！
靠在墓室外面的石壁上正稍稍喘息，小黑忽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過來，到她面前道：“你哭什麼？”
“哪有？”她下意識的抬手，摸了一把，發現臉上果然一片涼濕。
抬手胡亂抹了兩把，她岔開話題問道：“你在這裏面，發現什麼異樣沒有？”
小黑搖着黑色小腦袋，兩隻觸角晃呀晃的道：“沒有！一點兒異樣都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有時候會聽見有小孩子玩耍的聲音，可是我卻找不到那聲音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
“你也聽見了小孩兒的笑聲？”鬼面春后脊一麻，急忙又問道：“你是在哪裏聽見的？可有看到是什麼人在這地陵裏面活動？”
小黑搖搖頭：“其實吧，你們走了之後，我又去睡了一覺，恍惚之間聽見有孩子的笑聲，可是我醒過來想要去找，卻發現那笑聲已經消失了！”
她見問不出什麼，便揮揮手說：“好了，你下去吧！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等小黑走了之後，她一個人沿着墓室與墓室中間的玉石台階不斷往深處走去。
這皇陵是慕容皇室數百年的心血所成，先不論風水地脈如何，單單看裏面的佈局與建造，已是十分精絕玄妙，內中不僅有氣槽引導新鮮空氣進入，深處還有開闊的洞庭花海，溫泉林石……
儼然一座氣勢恢宏的地下王城！
她正在一間一間的墓室之中穿行，耳邊忽然再次傳來稚氣童聲：“哈哈，你來抓我呀……”
她秀眉一擰，腳下步伐一晃，身形追着那聲音急掠而去！
須臾，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驀然出現在她的視線當中。
迷濛的光線下，那小孩兒站在玉石台階上，穿着像模像樣的對襟小衫，面色慘白如雪，一雙眼睛卻又黑又深，直愣愣的望着她！
鬼面春眨了眨眼睛，看清楚十餘步開外的地方，當真站着的是一個小孩兒，而並非鬼影幻象！
那小孩兒也眨了眨眼睛，與她靜靜的對峙着。
鬼面春的掌心緊張得出了一層細汗。
就算這是她慕容皇室的地陵，就算她膽子再大，此時驀然看見一個能說會動的娃娃，她也頭皮發麻，一顆心緊緊地提了起來：“你……是誰家的娃娃？”
問完又覺得多餘！
不管是誰家的娃娃，也不應該出現在這數百年的陵墓當中！
她想不明白這其中玄妙，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小孩兒，生怕一個錯眼，小孩兒就又不見了！
那小孩兒目光瘮人，盯着她看了半響，忽然咯咯笑着，招手道：“來呀，來抓我……”
她尚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忽然感覺到后腰靠近臀部的地方，有人用力的推了她一把！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面那小孩兒的身上，根本沒防備身後居然有人！
被人從後面一推，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面趔趄了幾步。
幾乎同時，身邊有人快步的跑了過去，依舊是稚聲稚氣的童聲：“哈哈，我要抓住你，你跑不掉的……”
鬼面春全身汗毛一緊，瞥見一個小小的孩童身影從身邊一掠而過，追着前面那小孩兒跑去，不容她看清楚，身形已經沒入了前面轉角的墓室當中！
這墓室裏面，真的有小孩兒？
而且還是兩個？
小孩兒從她身邊掠過的時候，她感受得到小孩兒帶起的細微氣流，也聽得到腳步聲，可見這兩個小孩兒並不是鬼魂之類，而是……真實的孩童？
她循着兩個孩童消失的方向走了幾步，想起從前也聽說過一些怪異傳說：有身孕的婦人，在意外死亡之後，腹中胎兒能夠依靠某種秘術繼續生長，直到足月臨盆，分娩出生！
此種，俗稱屍生子！
難道剛才那兩個孩子，就是慕容皇室中某些婦人屍生子而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倆孩子也算是慕容皇室的血脈了？
她暗想：下次若有機會，定要抓住他們問個清楚才是！
她在地陵當中隨意逛了逛，又休息了一段時間，用傳送晶石從裏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
城中到處都貼着捉拿她的海捕公文，每一張海捕畫像下面，都有不少人在指指點點的低聲議論：“太狠啦！弒父殺母不說，就連商夫人也被她給殺死了！”
“那丫頭，一生下來就面帶鬼紋，是兇殘不祥之人，當年尚在襁褓中的時候，就應該溺斃了她！”
“哎，可惜了九公主當年一番呵護，沒想到鬼面春長大了，居然如此冷血狠毒……”
“當日看她拖棺為九公主收斂，還當她重情重義呢，沒想到呀……”
“……”
日前宮府中傳出的血案，已經驚動了整個帝都。
海捕公文上詳盡的記載了鬼面春之罪行，重傷其父宮北庭，使其重傷致死；回到宮府後，鬼面春又用銀簪刺死親生母親，在這過程當中，被商夫人發現，於是鬼面春又在在重傷十餘人之後，將商夫人殘忍的捏斃！
圍觀眾人在一片扼腕嘆息之後，皆罵鬼面春不仁不義喪盡天良！
死，已經不足以平民憤了！
鬼面春用黑巾蒙面，混在人群中聽着一片怒罵指責，心中苦澀難言。
她仰頭看了看自己的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十四五歲，有着燦若星子的清澈眼眸，花瓣一樣的姣好面容，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揚，抿着一種格外清冷倨傲的味道，冷冷看着畫像前指指點點的眾人。
海捕畫像的旁邊，寫着幾行粗體字：罪女鬼面春，弒父殺母，其行當誅！各州縣衙門見則捕之，生死勿論！
然後畫像的下面，則密密麻麻寫滿了她的詳盡‘罪行’！
鬼面春雙眸盛滿自嘲與自苦，正準備轉身離開，忽聽見身邊有人以十分輕佻好事的語氣說道：“這鬼面春，眉眼間靈氣十足，表情雖然冷淡，容貌卻是少見的清麗，看着實在不像是奸佞之人！”
鬼面春一聽這話，便有些挪不動腳步。
所有人都堅信她弒父殺母，卻有人單憑她一張海捕畫像，就覺得她不是奸佞邪惡之人？
這人語氣雖然有些輕佻好事，可是這隨口之言，卻依舊讓她心中微動，正要將視線順着聲音看過去，忽又聽見身後有人納悶的說道：“咦，姑娘衣裳的后腰處，怎麼有一個小手印？”
小手印？
鬼面春馬上就想到了在墓室裏面，從身後推了她一掌的那個詭異小孩兒！
她急忙扭身往後面看去，果然見淺色的紗裙上，赫然留着一個小孩兒的手掌印，墨綠色的掌印，五指張開，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