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大結局(2)
這是分開后的第734天,明明知道,離開了左驍,地球照常自轉公轉,太陽一樣晃的耀眼。班要繼續上,飯要繼續吃。秦霜降習慣性地更新着自己的動態。美景和孩子,有時候是手繪。偶爾是拍的照片。
左驍,如果你在,你能看到的吧?
從依偎在左驍懷裏,做夢都能笑醒,到不管做什麼,都帶着常態的憂傷。無可奈何,只能一個人慢慢地生活。左一之一天天地長大,從呀呀學語,到現在聰明伶俐地跟左念鬥嘴,時不時蹦出幾句漢語,中英文夾雜着,總是勝利者的姿態。
“吼。小胖子,你又輸了!”左一之將兩隻小辮子一甩,小裙子夾在小褲褲里,露出胖胖的兩隻小腿兒。
她比兩年前胖多了還說別家的小朋友,當然也健康結實多了。也許生病是必經的虛弱之途,兩個孩子身體都紮實的很,獨獨這一點,令秦霜降着實欣慰。
“一之!”
秦霜降出來給她送帽子的時候,看見她與隔壁的小朋友還有左念三人在盪鞦韆。左念個子已經竄的老高,他本在看書,見媽媽出來,再反觀左一之。這丫頭竟然不顧淑女形象,將底褲露出來,頓時眉頭皺起,將妹妹一手提起來,三兩下將她的裙子拉好。“下次不許了!”
像是生怕秦霜降會訓斥左一之般,左念先下手為強,令秦霜降不好再多說什麼。
“聽着沒,女孩子不可以露出小褲褲。”左念捏着妹妹的小手,溫和地說著。
“哥哥。”
那個被左一之稱為小胖子的小女孩,湊過來也想得到左念的一點點關心。嘿嘿地笑。“哥哥看我褲褲!”
“……”不知道為什麼,秦霜降教導左念,可是他仍舊是按照自己的模式,長成了如同左驍的雙標男人。
對待妹妹如同春風般溫暖,簡直是妹奴妹控。但是別的小朋友……就只是朋友。
左念板起臉孔來,對小胖子說道。“自己拉好。”
小胖子撅了撅嘴,皺着小臉快要哭出來。
秦霜降端來了小甜點,哄着左一之去與小胖子分享。不管左驍在不在身邊,她都希望女兒能夠快樂地成長,擁有朋友,享受純真的感情。
其實,那日風風火火的逃離,時刻縈繞在心頭。
每一天,都在做着不同的夢。唯一的相同。都是分別。抓不住那個眉眼一如既往溫柔的左驍,風雪中失散的夢,在每天清晨醒來時,都悵然若失,枕上沾滿淚痕。
不自不覺中哭了,但身邊躺着乖巧稚氣的女兒,隔壁房間還有逐漸英氣的兒子。秦霜降每每打起精神,洗臉做飯,再畫個淡妝,送兒子上學,帶女兒畫畫。
她不需要外出工作,在家裏完成設計就行。有時候,秦霜降會去學校聽聽講座,或者聽課,參與項目的合作。
除卻吃到與左驍一起吃過的東西,看到曾經一起看過的風景,會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跳亂了街拍之外,日子過得也算舒心。那曾經的甜蜜,足夠支撐自己的孤單。
不管有多難熬,人生都要沉着帶笑,不是嗎?沒人會真正的感同身受到她的痛楚,也沒有人會真正的去在意她一路走來所遇到的坎兒與負過的傷。秦霜降在成長,已經能獨當一面。
紀繁薇的店越做越好,秦霜降幫她引薦過不少學生過去,中西結合,想要什麼風格都能hold住。原創品牌的成功,核心是要做好設計。因為有這麼多新奇思路的新鮮血液加入,再加上營銷策略做的好,所以生意蒸蒸日上,竟成了國內排名靠前的婚紗品牌。而秦霜降,正是因着此舉,很多學生願意跟着她學習,獲得這樣的工作或者實習機會。
除了學校正常的薪水,秦霜降還有其他的收入來源。但奇怪的是,她在左氏持股的分紅,竟然也一直有的。
那就是說……左驍在努力的工作,左氏仍舊維持着正常的營運狀態。
所以,他過的還不錯?
“唔,媽媽,你又腰疼了嗎?”左一之用叉子戳了塊兒水果,遞到秦霜降嘴邊。
她小小的,已經很會察言觀色了。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在虛無縹緲的遠方,也明白媽媽帶她和哥哥的辛苦。因為不放心別人,所以家務事全部都是秦霜降自己來做,沒有請保姆,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必躬親。
秦霜降有時候會腰疼,尤其是在生理期的時候。她拍了拍女兒的小屁股,這個點兒了還是忌口不吃涼食。
回到房間,秦霜降看着三個孩子繼續在玩,她打開電腦,查收郵件。
星星標記收藏的那一封,是來自楊怡秋的。這種亦師亦友的關係,讓秦霜降很難想像,自己崇拜的師長竟是以前公公的小三。年齡差距不說,就單單破壞人家庭這件事,就很難以接受。
左老太太仍舊在世時,雖然知道楊怡秋這個人,但因為左老爺子的保護,從未接觸過。
楊怡秋可以說是無欲無求的,她對左老爺子沒有要求,不求錢財也不求其他,她風輕雲淡地陪伴着,慢慢長成了人心頭的那顆硃砂。正因為她從未變成過黃臉婆,所以,在左老爺子的心目中,永永遠遠是他的小女孩兒。
這封郵件是很久之前就收到的,秦霜降一直沒有打開來。她今天刷新了好幾遍郵箱,沒有工作信息,沒有約稿,鬼使神差的來看。
寒霜小友:
我是楊怡秋。
這樣的開頭,令秦霜降一下子心酸起來。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是楊怡秋在幫助自己,難道因為愛情觀不相同,就失去這樣一個朋友嗎?
寒霜小友,道出了楊怡秋對秦霜降的重視。因為想到身份暴露,秦霜降可能會不願意再與她有任何交集,所以用秦霜降的筆名稱呼她。
說遠不近,道近但疏。
秦霜降揪着心,她為自己的孩子氣而感到慚愧。楊怡秋選擇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那都是她的人生,別人又有什麼權利和資格指指點點。她將頁面往下滑,看到了正文內容。
寒霜,我寧願這樣稱呼你。你的繪畫天賦很多人這輩子都無法獲得,我在很早的時候就聽說過的,如同你現在心中所想,是左驍的父親告知。我並不忌諱與你談論起他來,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不用這種紙筆交流的方式,坐下來,泡一壺苦茶,細細地說起。
我與他,有三十一年的感情了。我家境貧窮,出生於苦寒之地。沒有特別浪漫的開始,我是左氏最早資助的一批大學生。那時候的他,英姿勃發,雖然我沒有見過左驍,但我猜想,在相貌上,左驍的英俊帥氣,大抵與年輕的他是相似的。我痴迷着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有家庭,有孩子。當時的左霆已經出生,而左驍仍在腹中。他拒絕我,以一種成年人對待幼孩兒的態度。
我們的生活方式、情感模式、層次和閱歷都各自迥異,他欣賞我,但一開始只是欣賞,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愛。我也不懂自己的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我將自己滿腔的情感在畫上宣洩。痛苦過半,偶爾因一點點靠近的欣喜有之,絕望也存。
寒霜,我走出來了,你呢。即便他不愛我,即使他不可能與我在一起,我活出自己的模樣來。不論是在事業上,還是在生活上,找到自己的快樂,不依附於他人。
堅守或者改變,都任由你心。
結尾的落款,是簡單的,怡秋。
秦霜降屏着呼吸看完,寥寥幾段,清晰明了地介紹了屬於楊怡秋自己的單相思。不卑不亢,沒有屈服,也沒有妥協。
她不懂三十年的情感,到底能沉澱習慣到什麼樣的境地。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復楊怡秋,正在思考間,郵箱裏叮咚彈出一聲消息。
來自林梓言。
姐姐,我要結婚啦!請柬發給您,有時間帶着孩子們一定要參加哦!
結婚?秦霜降一想,是了,三年前還幫她設計過婚紗呢,怎麼婚禮拖到現在。點開請柬來,是林梓言和33床的婚紗照片,溫馨又帶着俏皮和可愛。
終究不是陪她吃喝,陪她玩鬧的那個人。陸少欒,還是錯過了。
秦霜降很快就回復過去,表示,她一定會去的!時間是下一周,秦霜降得要早點定機票,還有安排行程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八卦。才回復完,紀繁薇就發了消息來。
紀繁薇:喂喂喂,你知道的吧,言言要結婚了,而且婚紗照還是少欒拍的。
秦霜降:……知道。
紀繁薇:少欒回來的時候,那可憐勁兒,就跟心被一萬把尖刀插了捅了一樣,我都不忍心扣他工錢。
秦霜降:……
事事哪能都如此圓滿,有的人遺憾,就有人能抱得美人歸。秦霜降不認識33床,但相信林梓言在經歷過木頭一樣不懂感情的陸少欒之後,會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份感情。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秦霜降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兩個孩子。
左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還以為,言姐姐會跟陸哥哥在一起的。”
“不管怎麼樣,我們收到了邀請,要祝福他們,是不是?”秦霜降伸出手,想摸左念的頭,但一想到男孩子長大了,便沒摸下去。
“唔,你們在說什麼啦。我不認識的人嗎?”左一之捏着筷子,她最近在秦霜降的教導下,學習使用中國餐具。
既然是中國人,那當然要學會的!
左念沒有跟她解釋,等到秦霜降進廚房洗碗的時候,不知道左念是怎麼講得,她只聽到左一之嘟嘟囔囔了一句。“就好像是,爸爸媽媽沒有在一起的那樣嗎?”
“是。”
秦霜降身形一抖,她趕緊深呼吸了幾口。原來孩子們,都記得左驍,似她,一刻都沒有忘記過。
左驍,如果我跟孩子們回來了,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十月的B市,銀杏葉漸漸染黃,是最美好的光景。
“哇哦!”左一之流着口水盯住左念手裏的大大棉花糖,新奇道。“這個雲朵,是可以吃的嗎?”
左念好笑地看她伸出小舌尖,嘗試着舔了一口,然後正要大口往嘴裏按時,想到了媽媽和哥哥。
“媽媽,這個雲彩好好吃的哦,你吃。”左一之遞給秦霜降,乖乖巧巧的小模樣,已經看不到小時候的壞脾氣了。
秦霜降不會在吃穿用度上苛刻左一之,但是該有的良好品德還是要培養。好東西,大家要一起分享。
所以,她咬了一小口,並禮貌地道了謝。
“哥哥。”左一之吞了吞口水,棉花糖在她的口中融化,甜絲絲的。
她在學習忍耐,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沒有那麼好的剋制力,她口水都流出來了,咽回去,將糖遞給左念。
他們這次回國,是梁遇北和紀繁薇一起來接機的,紀繁薇早已被左一之給萌翻,現下更是羨慕地眼紅,誇着左一之懂事聽話。
左一之不好意思了,左念又不接那棉花糖,她只好將竹籤往哥哥手裏一塞,扭頭看向窗外。
車正好經過市內繁華之地,一個身穿黑色筆挺西裝的男人從車窗邊一閃而過,左一之心中似有強烈電流竄過,她無意識地張大嘴巴。“爸……爸爸?”
“胡說什麼呢。”秦霜降也心下一驚,她是想過回來可能會與左驍相見,但是……不會一下飛機就遇上了吧!
她驚喜交加,忙往左一之的眼神方向看去。
人潮洶湧,熙熙攘攘的一片和樂,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可哪一個都不是她的左驍。役邊頁號。
左一之揉了揉眼睛,她小小的心被巨大的失望充滿,差點哭了出來。她剛才明明看到了,為什麼現在找不到?
左念也是儘力去尋找,可又想到分別的時候,左一之還那麼小,她怎麼能記得爸爸的模樣?多半是……他們都聽錯了吧。“妹妹乖,哥哥不吃糖,給你。”
這糖也無法令左一之的心情恢復,而紀繁薇和梁遇北……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原來,他們仍舊不知道左驍已經不在的消息嗎?
這母子三人低落着一路到酒店,首先振作起來的是秦霜降,她畢竟是成年人,比小孩子更容易調整好。她儘力想將女兒的思緒拉回來,捏着她因沾上化掉的糖而發黏的小手。“一之啊,你看,剛才我們來時那有個紅綠燈,對面附近有家特別好吃的料理店,要不要去?”
“我們來的時候,一共經過了37個紅綠燈,媽媽說的是哪一個。”左一之眼眶都紅了,她抹了抹眼睛,勉強與秦霜降對話。
“……你說什麼?”秦霜降一愣,她……她什麼時候學會的數數?
肯定是左念教她的,不對,重點不是會數數。而是,她在一邊吃東西一邊與大人們聊天,還能一邊記住看到的東西?!
這是無意識的記憶嗎?!
秦霜降震驚的不得了,她從來不知道女兒天賦異稟,記憶力會這麼好!“一之……”
“妹妹,咱們家裏面的書架上,都放着什麼書啊,大的還是小的。”左念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蹲下來,看着興緻不高的左一之。
左一之往哥哥懷裏撲去,撒嬌着不願意回答。
“說說看,我們家一之最棒了。”左念將她拉出來,笑的眼睛彎彎。
左一之有點累了,她打了個呵欠,然後困頓里說著。“第一排,是五個大大兩個小小,還有一之的熊熊玩偶。第二排,是七個小小……”
秦霜降已經不需要驗證了,左一之是真的知道,所以說……她真的是記得左驍?那她也是真的看到了左驍?
下午吃完了飯,紀繁薇跟梁遇北也不便打擾他們,讓他們安心地倒個時差。
秦霜降睡得不好,她在陌生的酒店環境裏,像是護犢的母親一樣,時刻緊繃著精神,她閉着眼,但是耳朵聲息全都張開着,聽着四周的動靜,是否有危險。
她睡不安穩,既然怎麼都進入不了睡眠狀態,乾脆坐起來,拿出手機,那個自己每天默念了好幾百遍的號碼又出現在撥號鍵盤上,他們已經回來了,秦霜降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左驍,你有沒有想過……想過孩子們?
或者,她還可以再奢侈一點,期盼着左驍像是自己想念他一樣地想着自己。
就在快要按下撥號的那一瞬間,秦霜降又泄氣地放棄了。她深呼吸了幾口,那些痛苦的回憶,深深的恐懼,轉眼就襲向她,猶如黑暗潮水一樣,將她沒頂掩埋。
嘗試后又放棄,多少回了?秦霜降沒有左一之那麼強大超乎常人的記憶力,所以沒有確切的數字。
第二天,林梓言十分客氣地前來邀請秦霜降,說是這些好朋友們聚上一聚。
左念是認識她的,所以熟絡起來也非常快。左一之也跟着言姐姐地叫個不停,紀繁薇他們打趣着說祝賀新婚之喜,催着新人趕緊生幾個寶貝。惹得林梓言這個新娘子臉上紅暈一片,眼中卻是不停地搜索,似乎在等着誰來。
秦霜降見她的眼神,有點緊張。難道……她也邀請了左驍?“是人還沒有到齊嗎?”
“哎呦,真是不巧的很,我們家攝影師帶着另一對兒新人去三亞那邊了。上周都定了的,可能能趕在你們婚禮前回來。不過,就算是不回來,明天也保管有專業的,把婚禮現場拍的美美的!”紀繁薇猜到了她的心思,解釋了。
秦霜降心下一松,原來是在講陸少欒。言言她……她對陸少欒,是不是還不能忘?
林梓言眼中的光暗淡下來,等33床跟梁遇北一起進來時,她已經恢復正常。這一席大家開着兩位新人的玩笑,倒也是熱熱鬧鬧。
等到吃完飯,秦霜降提到從美國給林梓言帶了禮物回來,兩人便在後面落了單,在包廂里等着33床一一送大家。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恭喜啦。”秦霜降知道她是有話想說,就讓左念帶着妹妹與33床一起在酒店大廳前看噴泉。
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了,林梓言猶豫了半天,才說道。“姐姐,我……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
婚前恐懼症,想必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吧?秦霜降安撫着她,明天就是婚禮了,可別出什麼岔子。
“害怕該忘記的不能忘,也害怕見到他,會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我們其實在四年多里,只見過一兩次面。”林梓言說著說著,眼淚便滾落下來。
秦霜降這才明白她恐懼的來源,她口中的他,很顯然,是陸少欒。
“我也不是非要與他在一起……只是,想要一個答案。我想要問他,我……”林梓言哽咽着,具體要問什麼,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原來是要找自己幫忙的,這個忙,秦霜降是無論如何也幫不了的。她為明天的婚禮擔憂着,又無能為力。
林梓言也不會為難秦霜降,她將心中這樣坦白的心裏話告訴了秦霜降,顯然是極為信任的。陸少欒是缺乏勇氣的,他到現在,還看不清楚自己內心究竟是想要什麼,別人就算有再多的推動力,都是無用功!
兩個人又說了些悄悄話,眼看時間都要晚了,秦霜降終於問道。“那個……明天朋友們都會來的吧。”
“是的哦,也許,平平淡淡的才是幸福吧。”林梓言被安慰的差不多了,陸少欒一直不行動甚至逃避,她傷心地歸於現實。
“幸福要靠自己把握,既然你選擇了,就要好好面對。”婚姻不是兒戲,秦霜降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那左驍,也會來的嗎?”
林梓言嚇了大跳,慌亂地將手抽回來。“姐姐在開什麼玩笑,大叔都已經……去世三年了。”
“什麼?!”
這噩耗來的太過突然,秦霜降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她伸手想抓住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卻撲通一下,栽倒在地。
“姐姐!”林梓言大喊着,打着33床的電話令他快點抱着孩子回包間!
秦霜降腦中是清醒的,只不過手腳沒有力氣,她耳中持續性發出尖銳地鳴叫,身子全部都麻木了起來。
“媽媽!”
左念跑的最快,他一開門就看到癱軟地坐在地上靠住林梓言膝頭的秦霜降。
而林梓言因為力氣不足,她扶不起來,只能做着急救,令秦霜降短暫的大腦充血快速回到正常。
秦霜降喘着氣,她的眼淚嗆到鼻腔,話都說不完整。“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林梓言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什麼大錯,她急忙道歉,然後讓紀繁薇和梁遇北回來處理。左驍去世的細節,她並不清楚,只是後來才聽說的。
秦霜降沒有等紀繁薇解釋,她直接打給陳老爺子。“你害死了左驍,是不是!是不是你!”
“你冷靜一點,左驍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他死!就算左家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我也不要讓他死!”秦霜降嘶吼着,她歇斯底里地發著瘋。幸好,梁遇北在接到林梓言電話時,就極有遠見地帶着倆孩子去附近的玩具店。
陳老爺子頓了頓,這件事竟然沒有人告訴她嗎?“左驍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是他自己選擇的。”
秦霜降還想要說什麼,被紀繁薇一把將電話搶了過去,直接按了掛斷。“秦霜降!你清醒一點!你這樣會嚇壞孩子的!”
“孩子……”秦霜降只有這麼一個致命的弱點,她崩潰到大哭,回頭找着左念他們。
“遇北在照顧他們,好了,你快點擦乾眼淚,我會告訴你一切的。”紀繁薇幫她擦着眼淚,心疼不已。
眼淚像是要把身體的所有水分都流出來一樣,秦霜降獃獃地坐在地上不起來,聽紀繁薇講述着,左驍是如何瞞過所有人,獨自一人去操作秦霜降爸爸留下來的實驗方案,直到爆炸聲響起,陳老爺子才真正承認,當年秦霜降父母的死,與左家是沒有關係的。
秦霜降能想像到左驍當時的決絕,她能體會到左驍迫不得已的選擇,也能感受左驍心中千般萬般的捨不得。可是,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
就在秦霜降如行屍走肉時,梁遇北與左念幫着挑選洋娃娃,一回頭,竟發現左一之不見了!
“爸爸!”
左一之小小的身子推開玻璃門,慌張地小跑着,跟上前面那個男人。
男人的腳步停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頭,依舊大步往前走去。
“爸爸!”左一之堅持不懈,她認定這個人就是左驍,也許是父女之間心靈有所感應,她還在秦霜降肚子裏的時候,就聰慧異常!
左驍不敢回頭,他怕自己會抱着左一之不撒手,既然一之回來了,那麼秦霜降一定會在這附近。她……還會想見到這樣的自己嗎?
正在他猶豫時,身後響起汽車緊急剎車輪胎的摩擦聲,伴隨着左一之的哭喊。“爸爸!”
“一之!”左驍七魂被嚇去六魄,驚恐地回頭一看,左一之安安穩穩地站在行人路上,而那車,是在另外的一邊,根本與她沒有關係。
“嘿嘿嘿。”
左一之衝著左驍伸出手來,快速顛着小腿兒,朝他奔跑過來!
在見到女兒的那一瞬間,左驍再也忍不住了,他緊緊地將她抱起來,按在懷裏,心臟像是被灌入強力一樣,重新恢復以往的跳動頻率。
“給爸爸呼呼。”左一之摸着左驍手背上醜陋的傷疤,輕輕地觸碰着,小嘴也湊上去,吹着氣。
左驍沒有想到,他們分別的時候,左一之才一歲多,現在她不過四歲多不到五歲,怎麼就能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他?其實,秦霜降他們母子三人在美國生活的點點滴滴他都知道,今天會抵達,他也清楚。
想要暗中地看看他們,上午一直跟着梁遇北的車,沒想到他們會下車買棉花糖。左驍連忙下了車,遠遠地看着他們,等到他們再返回車內,不曾想,竟被左一之看見。
夜裏也是,他不放心那個什麼33床,秦霜降怎麼能將女兒交給他在酒店外看噴泉呢!被壞人盯上怎麼辦!
這麼一路下來,左一之這個機靈鬼,時時刻刻感受到爸爸,居然避開梁遇北和左念,徑直出來找左驍!
“爸爸……不疼。”左驍的嗓子在爆炸的濃煙滾滾中被嗆傷,聲音比原先的嗓音沙啞一些。再加上,太久沒有聽到軟軟糯糯的一聲爸爸,左驍不由自主地鼻頭髮酸。
因為爆炸引發大火,他死裏逃生,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了左家的清白。只是……他的身體,大面積燒傷,在重症監護室躺了幾個月,才慢慢移植皮膚。
幸運的是,臉上的傷比較少,他當時用沾濕的棉布捂住口鼻,本是用作暢通呼吸,沒想到保護了面容。但是,從脖頸往下,就需要一塊塊的皮膚重新恢復,結了傷疤,留下痕迹。
“爸爸這是小天使親吻的傷痕。”左一之認認真真地說著,將爸爸的手拿起來,放在嘴邊吧唧了一口。“而我,就是小天使!”
這樣的童言稚語,令左驍感動到無以復加。他沒想到,女兒能用這樣坦蕩的胸懷,來接受他這樣一個不完美的爸爸,而且,他還在她的成長中,缺席了這麼長的時光。
“霜降!一之……一之不見了。”
紀繁薇搖晃着秦霜降的肩膀,她身後是愧疚的梁遇北和左念,兩個人怎麼會看不住一個孩子!
秦霜降的目光,從獃滯到清醒,瞳孔立馬放大。“你說什麼?!”
不用紀繁薇重複,秦霜降從地上火速爬起來,她急的往樓下衝去,女兒!一之在哪裏!她根本不能正常思考,聽不到紀繁薇他們說要怎麼找孩子,不管他們要出動多少朋友幫忙,秦霜降不顧路人異樣的眼神,她邊跑邊喊着,大聲地叫着一之的名字。
絢爛的彩燈櫥窗,就在酒店不遠處,燈火一片輝煌。
有個人背對着她站立,身邊人來人往,他猶如從秦霜降的夢裏走出來,出現在現實。
秦霜降慢慢地停下腳步,她不敢相信,是不是大家在跟她過愚人節,明明時間不對啊!剛剛才被告知,左驍已經去世,現在……現在他不是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嗎?“左……左驍,左驍!是你嗎?左驍!”
秦霜降接連地呼喚着,左驍才真的相信,只需要一個背影,她就能認出自己來。
她沒忘,她與自己的感受是一樣的!
“爸爸!”
跟在秦霜降身後的左念,如同小時候,蹦跳着衝過去,他的個子已經到左驍的手肘處,此時左驍才發覺,分別的時間,真的太久了!左念長大,一之也一天一個模樣!
秦霜降呆愣在原地,她不敢像孩子們那樣,肆無忌憚的抱住左驍,她想,但是不能。
左驍轉過身來,懷裏緊抱着左一之,目光灼灼地看向秦霜降。
縱然周身被黑夜籠罩,只要有他,全天下的星星都被點亮!
撲通,撲通。
整個世界,像是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耳中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麼,看不到旁人在做什麼。秦霜降滿眼滿心都被那個人所佔據,她與他之間的距離,不過十步。
左驍……你知不知道,我多麼想你!在白晝或者深夜,無時不刻不在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縱然不能在一起,那麼激烈的爭吵,拚命地撕扯又如何!為什麼我們要選擇分別這條路!我恨你,我恨你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任!我恨你,讓自己險些活不成,讓我成為寡婦,讓孩子們沒有父親!
左驍,你知不知道,我……
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
抬着腳,又落下,左驍與她做着相同的動作。
心跳聲越來越近,心跳聲也越來越快,心跳聲越來越重。
終於,從左驍懷裏繾綣停留過的風,拂過秦霜降的臉頰。呼吸和那麼熟悉的氣息,都無一不在昭示,他們是相愛着的!
“霜降。”
左驍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與抽煙過度的煙嗓類似。他變了一些,可秦霜降知道原因。
她的淚還留在臉上,秦霜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前都被淚水模糊着,她看不清,但她心裏都知道。“我……我也是。”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們都懂得彼此的心意!
根本不用開口,所有都已經明了!
左驍朝她伸出手,另一手仍舊抱着左一之,單膝跪地,眼中神情一片。
秦霜降哭的泣不成聲,因為用力奔跑導致出汗,頭髮黏在臉側,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哭花了妝,談不上美,甚至很醜。但是,她怎麼敢不珍惜上天的憐憫,把握她能再次擁有左驍的機會呢!“我願意。”秦霜降臉上紅着,左驍什麼都沒有拿,沒有鑽戒,沒有玫瑰。
他只有一顆誠摯的心,和萬般等待的真情!
不……他身邊的左右二將,一之和左念,為什麼笑的那麼歡實!
“媽媽羞羞!”左一之捂着嘴偷樂,貼着左驍的臉哈哈大笑。“爸爸又沒有要求婚呢!”
“……”秦霜降一臉尷尬,是了,左驍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單膝下跪的動作,怎麼就……太丟臉了!
看着那個臉上通紅的秦霜降,左驍不忍再捉弄她,拍着女兒的小屁股。“去吧。”
左一之這才不舍地放開爸爸的脖子,將口袋裏的盒子拿出來,交給秦霜降。“醫生說爸爸不能講太多的話,用嗓過度不好哦。所以……是真的求婚啦!”
那個盒子,秦霜降看着眼熟。是之前左驍求婚的時候用過的,此時再見到,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嫁給他嫁給他!”
看熱鬧的從來不會嫌多,只要有一個人帶頭,不管是行人還是身後跟來的紀繁薇梁遇北他們,大家都在喊着同樣的口號。
秦霜降一點也不矜持,她心疼左驍跪的太久膝蓋會疼,快速將戒指收下,帶在手上。然後,她將手放在左驍大掌中,借力將他扶起來。“我再說一遍,我願意!”
左驍抿着嘴笑,將她一把帶入懷裏!
有掌聲也有口哨聲,這些都與他們沒有關係。左驍不想放開手,他貼着秦霜降的耳畔,輕聲地說著。“我欠你一句,這輩子都沒有辦法還清。對不起……我愛你!”
請一定一定要相信,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帶着一身的溫暖,緊緊擁抱你。
也請一定不要心急,這樣的他,總會來,給你今生今世全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