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過橋梯
楊戩分寸不讓橫在前面，瓊霄只是似笑非笑：“楊戩！這就是你玉泉山的待客之禮么？”
楊戩聽她奚落，並不反駁，只不軟不硬回到：“弟子只是奉命行事，還望師叔包涵。”
瓊霄臉一沉，斜睨他一眼，冷笑道：“我看不是你師父要閉關，只怕是你太乙師叔要閉關吧！”
見楊戩默然不應，瓊霄也懶得與他啰嗦，若是叫這一個小輩攔住，她何必還要走這麼一趟！她本來不想同玉鼎過不去，但既然他楊戩非要生事，難道她還會懼他區區一個清源妙道真君么？
她眸中一涼，下一刻只見四面八方殺氣涌動，她已是抖劍出手。
……
金霞洞內，太乙正急得團團轉。
他雖然已經吩咐了金霞童兒若見了瓊霄便搪塞過去，但也心知糊弄不了多久，難道他真的要將靈珠子交出去不成？
他正兀自發愁，一旁忽然被楊戩師兄帶到玉泉山的靈珠子已是坐的不耐煩了，出口問道：“師父，你叫我過來做什麼？”
玉鼎知道靈珠子性子火爆，也不願意沾手這個麻煩，該說的事情一樣也沒交代，全等着太乙自己來說，太乙一見火燒眉毛了靈珠子還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也是一聲長嘆：“好徒兒，你先前不是招惹了那三仙島上的黃天化？如今他那師父告上了玉虛宮，現在得了師祖允准，正要拿你哩！”
靈珠子聽師父說得氣悶，一瞪眼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雙眉倒豎，怒道：“刀槍無情！他黃天化既然敢出手，難道就沒有斷頭流血的覺悟！他要來便來，我靈珠子難道還會怕了他不成？”
太乙見他說的硬氣，心中卻實在苦澀：“乖徒兒喲，你師祖要你任她發落，這截教眾人心狠手辣，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你看她既然敢鬧到玉虛宮去，恐怕是早有魚死網破的念頭了，你叫為師如何忍心！”
靈珠子只是妄為，並不是不曉事的人，聽到此處，已知道自己定是給師父闖了大禍，雖然不懼，卻也慚愧，只跪下來給太乙磕了個頭道：“是靈珠子頑劣，牽累師父了。”
太乙見他還有這般心思，心中也是萬分感慨，眉一橫道：“你放心，師父定然護你無事！”
玉鼎見他這話口氣不善，只怕他一時腦熱要去與那瓊霄正面相抗，不由皺眉道：“太乙……你……”
太乙見玉鼎面有憂色，多少也能猜出幾分他心思，只洒然一笑道：“師兄不必多慮，我並沒有與那瓊霄爭鬥的打算，只是此計要行，恐怕還要師兄祝我一臂之力。”
玉鼎向來知道自己這師弟狂悖，不然交出來的弟子也不會如此橫行霸道，聽到他在此關鍵時刻有求於己，也不能不顧師門情分回絕，只能勉強應下：“太乙師弟有話不妨直說。”
太乙見他並未推拒，想也知道這是應了，不由大笑先行了一禮，忙對靈珠子道：“還不謝過你玉鼎師伯！”
靈珠子在師叔伯面前還是很聽話的，連忙依樣相從，太乙見他如此乖巧，哪怕此時情勢危峻，也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再開口時，已經不似最初那般急迫了：“師兄，靈珠子的情況你想必略有耳聞，為了他的事情，我這些年也費了不少功夫，總算是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玉鼎本正襟危坐等着聽他說解救之法，見他忽而說起靈珠子之事，心中未免奇怪，只是他心知太乙必有后話，便也沉着不語，果然，見他下句便是：“這法子，我本不想用的太急，可如今情勢如此，我也只能提前動手了。”
玉鼎正暗自琢磨太乙想了什麼法子，耳旁就已經傳來了他的答案：“師兄，我準備把太乙送到凡間重新投胎，再入我道門。”
玉鼎聽他忽發奇語，愣了半晌，方道：“太乙，你這招只怕行得太險！”
太乙原是早有打算，既已出口，便沒有再回頭的道理，只道：“我本也不想趕得這般急，想等他再過一些再動手……但如今那瓊霄打上門來，若讓靈珠子叫他們捉起，豈有命在?倒不如兵行險著，也能解此危局。”
玉鼎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又念及這靈珠子本也不是自己弟子，貿然插口只怕是多生是非，便只道：“好，你要如何，我只從旁輔助便是。”
太乙面上一喜，道：“錢塘關總兵李靖，師從度厄真人，是我闡教之人；長子金吒是文殊師弟弟子，次子木吒師從普賢師弟，與我闡教俱是關係匪淺，我便要將靈珠子投生在他家中……只是靈珠子這一身道術半途而廢實在可惜，還請師兄助我護住他精魂，好叫他三魂七魄在在母腹中多溫養些時候。”
玉鼎聽他連人家都替靈珠子挑好了，也瞧出來他早有準備，只哭笑不得道：“這有何難！我替你護法就是了。”
太乙心中大喜，方轉頭對靈珠子道：“靈珠子，師父方才與你師伯所言，你可都聽清楚了？”
靈珠子聽到太乙方才說要送自己去凡間投生時便已愣在了原地，此時聽到師父問他，臉色還是忽青忽白，一時反應不過來。
太乙先前從沒跟他通過聲氣，此時見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也有些後悔自己先前沒漏出些口風給他，倒是靈珠子很快恢復了常態，竟是一下子像是長大了許多，板着小臉嚴肅地道：“靈珠子但憑師父安排。”
太乙本以為他要好一會才能接受，沒想到他竟然不吵不鬧就聽從了自己的吩咐，不由嘆了一聲：“好孩子，你跟我到後面來。”
太乙挽了靈珠子的手就直接往後面的內室走去，看得主人玉鼎也是苦笑，等他跟過去時，太乙已經叫靈珠子躺在了碧游床上。
太乙畢竟早有準備，他叫靈珠子躺好之後，就從豹皮囊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口中念念有詞，隨着他催動道術，從靈珠子口中爭先恐後飛出十道白光，而靈珠子的肉身也隨着這白光飛出，漸漸枯朽，直至湮滅。
眼見着靈珠子肉身散盡，太乙長吸一口氣將那小瓶蓋上，默默在他床前站立許久，方轉過身子對玉鼎道：“師兄，我現在要去陳塘關將靈珠子生魂送到李靖府中，瓊霄那邊，就勞煩師兄幫我代為解釋了。”
玉鼎一見他轉身就要走，一愣之後就趕忙伸手去拉：“且慢！太乙啊……這瓊霄可是衝著你來的，你叫我怎麼同她解釋？”
太乙呵呵一笑道：“這就要勞煩師兄多費些功夫了……先前師兄既已答應助我，不會連這些許小忙都不願幫吧？”
玉鼎心中暗罵他狡猾，心道你說得輕鬆，那瓊霄被我徒兒在門口堵了半天，進來后若是見不着人，還不得以為我藏了人、要同我翻臉？他心裏發苦，只好苦苦挽留道：“師弟三思！這忙不是我不肯幫，只是就算我把他打發回去，她不是照樣要上你乾元山尋事？”
“等不及啦！”太乙將他手硬扯開，舉着手中小瓶作揖道，“靈珠子的魂魄再不入體，只怕是不妙，便請師兄你多多擔待、多多擔待了！”
他話音一落，腳底抹油就走了，氣得玉鼎連連跺腳，恨自己吃了個暗虧，答應得太過草率，他還沒來得及後悔多久，門口便已傳來了一聲清喝：“太乙道兄、玉鼎道兄，還請出來一見！”
玉鼎暗道一聲糟糕，卻也並無他法，只能打起精神出去應對。
瓊霄逼退了楊戩，腳下不停就衝到了前廳，見門扉緊閉，算也知道必然是太乙師徒在同玉鼎搗什麼鬼，她不怕這些手段，便也不願失了風度強闖進去，只在外面揚聲叫二人名字，她料得不錯，沒等多久就見玉鼎推門出來，只是不見太乙和靈珠子。
瓊霄見玉鼎面色不佳，也不客氣，直接道：“玉鼎道兄，你叫楊戩師侄攔了我許久，可同太乙道兄商量出什麼主意了？若是沒有，便請將靈珠子交出來，這是原始師伯法旨，你們總不會不聽吧？”
玉鼎見她說話如此刁鑽，必然是惱恨自己派楊戩在門口堵他，不由又罵太乙過河拆橋，只是人家話都放在這了，玉鼎也不能裝作沒有聽到，只能眼觀鼻鼻觀心道：“瓊霄道友來遲了一步，太乙師弟他方才已經離開此處了。”
……豈有此理！！！
瓊霄當下也不想跟他多說了，抽劍就準備先拍他一頓——她從玉虛宮跑到乾元山，又從乾元山跑到玉泉山，把她趕得到處亂跑，他太乙實在是欺人太甚！早知道剛才就不該留後手，就該狠狠往那楊戩臉上打！
“道友息怒！”見瓊霄一劍劈斷了自己千年老木雕的門，玉鼎心疼不已，也瞧出她着實是動了真怒，只好趕快翻嘴皮子，“靈珠子師侄聽到自己闖了大禍，已是自縊而亡，我那師弟心疼他，早就帶着他走了！”
瓊霄聽他一聲大喝，一時拿不定主意，暫且收劍佇立在原地，半信半疑道：“你這話當真？”
玉鼎點一點頭，見自家徒兒匆匆趕來，鼻樑上一塊青印分外明顯，不由暗罵瓊霄出手狠毒，又惱恨太乙給自己惹了這麼個大麻煩，只是理雖如此，該說的話他卻不得不說——“正是。這是何等大事，我如何敢亂說？”
瓊霄聽他信誓旦旦，心中亦罵太乙姦猾，她站了半天不尷不尬，心底還是有些懷疑——就看太乙疼靈珠子那個樣子，靈珠子若真是死了，他還不跟自己不死不休？怎麼會偷偷摸摸就走了，其中只怕是有古怪！
她也知道這玉鼎謊話連篇，決不可信，見自己白白折騰許久，沒能爭出個道理反倒是吃了一肚子悶氣，便也只冷笑不止，一劍把楊戩拍到一邊，帶着黃天化去飛雲峰了。
楊戩冷不丁挨她這麼一下也只能苦笑，心裏慶幸這個大麻煩總是走了，至於之後，玉鼎又是好一番替他診治，順便絮絮叨叨將自己那黑心師弟好好說了一通。
楊戩沒想到太乙竟然有這般覺悟，心中吃驚之餘也有些佩服，只是他心中隱隱覺得——這瓊霄師叔恐怕是不會這麼容易善了的。
—————我是瓊妹子到了飛雲峰的分割線—————
說來也是奇怪，知道靈珠子身死，瓊霄一覺得不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多寶，這實在怨不得她。姐姐雲霄穩重有餘，銳氣不足，一向是個中立平和之人；妹妹碧霄又火氣太足，恨不得攪個天翻地覆；義兄趙公明雖然道術高明，卻是風光霽月愛吃虧的性子，算來算去，能和她商量一二的，也就只有多寶了。
對於這一點，她倒是樂見其成，多寶與她是同門，多謀善斷，又志趣相投，得了這麼一個好友，實在是如飲醇醪，叫人心神俱快。
她算算時候，推測此時多寶只怕是在紫竹林中，便挽着黃天化往那邊走去。
她還沒走到裏面，耳邊就聞得呼呼風聲作響，不覺一笑，只怕是碰上了多寶煉寶。
瓊霄猜得不錯。
她沒走幾步，便瞧見了多寶正彎着身子拉動風箱，見此她也不再上前，只停在原地，倒是多寶聽得響動，停下了手上動作。
他一轉頭，正瞧見風吹起瓊霄衣袖，一片竹葉從她面上拂過，正粘在她裙裾上，不知為何心尖一顫，半晌才掐滅那絲悸動。
他幾日裏不曾見過瓊霄，也知道她正為黃天化的事情奔波，如今見她忽然過來，只怕是事情有變，又想到惡寶攛掇她去玉虛宮上告狀，只怕是她受了什麼刁難，不覺心裏一沉，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瓊霄見他一口便道出自己來意，不由微驚，片刻方道：“是……靈珠子自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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