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斬妖邪
燃燈見准提面上不好看,立刻就意識到自己恐怕是失言了,打個哈哈剛想糊弄過去,瓊霄已是捉着話頭又將舊事重提:“既然燃燈道友是來探望二位教主的,我與師兄也不好耽誤幾位敘舊,還望二位允我將人拿了,也好回去面見師尊。”
准提心中不悅,有些惱燃燈多事,只是這話不好明言,心思一動便將難題推到了燃燈身上:“道友你又何必非要斬盡殺絕?燃燈道友,你也替我勸一勸罷。”
燃燈陡然被拉到幾人談論中,正是茫然一無所知,只得問道:“這……敢問二位道友,究竟是出了何事哪!”
瓊霄不及回話,准提就已先她一步開口,拉住燃燈道:“說來也是我的疏失,我座下似乎有兩隻小妖偷了八德池的池水,竟是私逃到了碧游宮下作亂,瓊霄、多寶二位道友此番過來,就是要拿他二人的。”
他微一停頓,又悲天憫人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憐他二人修行艱難,還是希望多寶、瓊霄二位道友能網開一面,放他一條生路,我定將度化於他。”
瓊霄聽他似乎是不偏不倚,卻將那妖怪殺人之事輕輕抹過,心中實在有幾分不齒,燃燈卻好似這信了他這番鬼話,竟是要來勸瓊霄、多寶:“准提、接引二位教主俱是德行深厚之輩,這妖怪便是再凶頑不馴,也必當聽聆二位法旨,我聽聞碧游宮門下通天師叔亦是有許多妖身弟子,想來也是得了教化方才參悟大道,瓊霄道友不妨效仿通天師叔,便饒了他這一次罷。”
瓊霄似笑非笑,道:“道友這話便是要我為難了。若是盜了我碧游宮池水,偷吃了師尊道場仙果,這樣的作亂,放了倒是無妨;若是殺了我近二十位門人,將他們全身精血吸干、拋屍郊野,這樣的作亂,我若是放了……我還有何臉面回碧游宮?”
她聲音不見得大,仍是溫溫軟軟,但燃燈卻被她說得面色通紅,暗罵准提老鬼避重就輕,他自知如今闡截兩教之間遠不到撕破臉的時候,忙拱手施禮:“慚愧、慚愧,貧道不知竟有此番隱情,還望道友莫怪。”
瓊霄此番來不過是為了那小妖,本無意與人結怨,她也知燃燈是被准提拿來做了靶子,只淡淡道了句“無妨”,便轉頭去看準提了,接引一直青着臉在旁邊坐着,只覺得她口氣實在咄咄逼人,只是他寡於言辭,不知該如何反駁,也不招呼一聲便拂袖而去。
准提見接引甩手將爛攤子扔給自己,心有不快,他對瓊霄、多寶二人百般阻難本也不是為了護那小妖,不過是看不慣截教勢大,想要教她二人吃個苦頭,見如今燃燈在側,若再推搪反教他看了笑話,也只好收了先前那些心思,拱手道:“道友畢竟愛護同門,是貧道的不是了。”
瓊霄見他這是服軟了,微微一笑,已是翩然起身,旁邊多寶則立時放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匕。
那短匕直衝而出,破空飛向八寶池中的最大的那朵蓮花,八德池中棲身的蜻蜓小蟲紛紛驚散,一時間竟是花葉亂顫,那蟄伏在荷葉上的兩隻小蟲不敢再藏,一前一後化作人身飛出,濺起滿池水珠。他二人知道瓊霄、多寶必不能饒過自己,十分乖覺地跪在了准提腳下,哭拜道:“道長救我!”
多寶擲出的那短匕一擊不中便飛回到他手中,他一臉冰霜不發一言,袖手盯着跪在地上的兩人。
瓊霄早已打定主意要在此將這二人殺了,便也不急於一時,畢竟准提接引方才是此間主人,她方才向准提要人已然教他失了面子,此時也不願再教他下不了台,便默然在一旁看這兩隻小妖能翻起什麼浪來。
准提見他二人樣子瑟縮可憐,連忙要他起身,可這兩人只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止。
那男子將那女子護住,眼圈泛紅,啞着嗓子道:“道長容情!”
准提覷了瓊霄眼色,見她似乎並沒有立刻動手的樣子,輕輕咳嗽兩聲,問道:“你二人究竟是如何化身?又為何要害那截教許多弟子?”
那男妖見准提似乎有回護之意,眼睛一亮道:“道長!我與拙婦本是八德池內的蚊蠅小蟲,只是偶然間吃了十二品蓮台方才得道化形,因拙婦身上有孕,若是不吸食人血,恐怕我這孩兒性命難保……”
他說到此處竟是流下淚來,連脖子都梗得通紅,見准提似有動容,他趕緊在地上叩頭,只磕得頭上流出血來。
准提面有不忍之色,責怪道:“這……雖是情有可原,但你未免作惡太多!”
男妖聽他如此說辭眼中一暗,知道自己恐怕難逃一死,不由露出一絲絕望,只是他下一刻便咬牙道:“是!是!是我貪心不足,想我這孩兒能在出生之時順利化形,這才動了邪念,我自知罪孽深重,雖死難償,也不敢求道長饒恕,可我拙婦和她腹中孩兒是無辜的啊!她一開始就不同意我去害人,只是我一意孤行,這才害了許多性命。還求道長還在他母子可憐的份上,將她饒了吧!”
瓊霄眸光一冷。
她方才在洞裏早就聽得明明白白,是這女妖痴纏不休硬要吸血,見此時男妖想要將她撇清,也是心中冷然。
那女妖此時只怯怯躲在一邊,任那男妖在旁求懇,都只是一言不發,那准提見這二人如此情狀,也有心放那女妖一條生路,轉頭對那女妖道:“兀那女子,你丈夫說得可是真?”
那女妖此時倒是乖順,只哀哀瞅了准提一眼,方道:“是,他最初騙我那只是普通家畜血液,後來才教我瞧出了破綻,我曾勸過他要他不要害人,可他只道道士精血滋補,喝了益於我腹中孩兒,我……我拗不過他,這才喝的。”
准提聽得點頭,對瓊霄道:“這男妖罪惡難消,你殺了也就殺了,這女子倒是有幾分善心,也不曾害過人,更何況她身懷胎兒,倒不如放她一條生路。”
見那女妖仍然垂着頭捂着自己的肚子不作聲,瓊霄心中倒有些佩服她的果決了,她輕輕一笑,對準提道:“道友錯了。”
見准提皺眉,瓊霄方才一撣袖道:“這二位是蚊妖吧?蚊妖里為雌的才要吸血,為雄的只需喝些草木汁水便能飽腹,若不是為了這女妖,這男妖怎麼會去害人?再者而言,殺了這男妖,他本來就不吸血,不殺這女妖,她最後還是要出去害人,准提教主你看,這女妖我放是不放呢?”
准提聽她說得似乎有理,但也不願這麼快就被她打臉,替那女子辯解道:“話雖如此,但這女妖也並非有意害人,卻也罪不至死……”
瓊霄輕輕道一句錯了,拂了手上玉如意,道:“方才我與多寶師兄在他洞中,將他二人對話聽得分明,原本就是這女妖要吸人血,算來這男子也不過是從旁協助……不過也不必細究了,他二人今日理當壽終於此,道友請讓開吧。”
准提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地上那女妖已是一躍而起,擎了雙劍刺向瓊霄,終於翻臉惡狠狠罵道:“賤(河蟹)人!你實在逼人太甚!”
瓊霄看也不看一揮手便將那女子雙劍打落,旁邊多寶已是一劍將她了結了。
那女妖登時氣斷聲絕。
旁邊男妖見妻子已死,雙目赤紅,爬起來要殺多寶,只是也不過一劍刷去,他百年道行也就此毀於一旦。
瓊霄見地上登時多了兩具屍體,也是有些感慨,只是她是截教之人,畢竟心有私心,縱然這二人再多苦衷,她也必將替本門弟子討個說法。
她念了道回度往生咒,看着那二妖屍解,將法寶收了,同准提告了聲罪,多寶從袖中掏出一支千年佛手靈芝遞與准提,亦是低聲道罪。
見多寶只拿出東西,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瓊霄便在一旁替他開口:“方才打壞了道友池中寶蓮,實在心中有愧,還請道友收下此物,權作賠罪。”
准提雖收了東西,但到底心中有些芥蒂,只是作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與他二人寒暄了兩句。
瓊霄、多寶本就無意多留,見此間事情了了,與准提、燃燈二人道了別便要離去,准提巴不得他們快走,也不多做挽留。
瓊霄、多寶二人沉默不語走到門口,方才意識到恐怕二人也到了分別的時候。
瓊霄見多寶面上依然沉凝如冰,只好先開口問道:“道兄眼下是要去金靈道友處?是要回點翠山飛雲峰?”
多寶只道一聲“去見金靈”便又不做聲了。
瓊霄心知多寶與金靈、無當恐怕另有籌謀,也不願討嫌硬要跟去,笑道:“那此番風波就請多寶道兄替我向金靈、無當二位道友轉述吧,我離府多時,再不回去,恐怕家中姐妹要惦記了。”
多寶輕輕皺眉,卻像是有什麼話想說。
瓊霄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說話,笑一笑道自己又多想了,一稽別過多寶,正要踏雲離去時,卻聽他低低道:“芙蓉冠,下次還你。”
瓊霄詫異望他,卻見他轉過身子已然乘雲離開,見他走得飛快,瓊霄心中陰霾散去許多,不由低聲笑出聲來,忽然覺得這多寶師兄,有時倒是認真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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