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嘿，卷卷，等安定下來了，你可一定要去我們灰鼠族做客，到時候我和阿西一定好好招待你！”
“對對！阿東說的沒錯！”
“嗯，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的，你們說的江嬸做的獨家秘制烤苞米卷我還想嘗嘗呢！”
“……”
回來的路上，卷卷已經和幾個灰鼠族的青年熟悉起來，大家說說笑笑地走着，氣氛倒也輕鬆。剛接近營地，卷卷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很快，其他人也發現了營地中的氣氛不對勁，族人們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行囊，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驚惶和絕望。眾人心中暗道不好，也顧不上別的了，紛紛朝着自己族中的營地跑去。
“卷卷！快！跟我來！”一見到少年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蒼江就快步跑過來，一把拽起了卷卷的胳膊，一邊往前跑一邊焦急地說道：“那些離開的部族出事了！”
什麼！真的出事了？！卷卷只覺得心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慌忙跟着蒼江跑進了營帳。帳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兩個全身是血的鼴鼠族男人坐在中間，金橋和另外一個醫師正在為他們處理傷口。兩個人看樣子傷得不輕，一臉的驚魂未定，渾身還在發著抖，臉色蒼白得嚇人。卷卷他們進來的時候，就聽到兩人一直在哆哆嗦嗦地重複着：“漫山遍野都是……都是啊……”
“是尤利加恐爪獸！”說這話的時候，蒼江攥着卷卷胳膊的那隻手用力到卷卷都感覺到疼了，壓低的聲音也在微微顫抖：“他們被一群尤利加恐爪獸襲擊了！”
“一群？”卷卷也跟着壓低了聲音，滿眼困惑，他不是土生土長的亞特蘭斯星，當然不知道尤利加恐爪獸這種以兇殘聞名的肉食性野獸。
一頭成年的尤利加恐爪獸身長能達到兩米左右，有着鋒利的爪子、銳利的獠牙和粗厚的鱗甲，是一種十分難纏的凶獸。不過這種野獸空有一身蠻力，頭腦簡單得很，一向都是獨來獨往，遇到敵人就愣頭愣腦地橫衝直撞，平日鼠族的獵人們利用陷阱就能捕捉。
可是如果出現一群尤利加恐爪獸聚集在一起行動，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一頭恐爪獸王誕生了。這個時候的恐爪獸群是最恐怖的，因為所有的恐爪獸都像是□□控的機械人一般完全聽從它們首領的指揮，整個獸群彷彿只有一顆腦袋在支配着，那就是那頭天性極其狡詐殘忍的恐爪獸王。
一旦發現一個恐爪獸群出現的蹤跡，附近方圓百里內的部落都必須馬上遷移，連那些比鼠族戰鬥力強的部族都不得不先退避三舍，然後通過層層上報，將情況報告給管轄此區域的主城，根據情況再由主城甚至是帝都摩天城直接派出全副武裝的軍隊剿滅恐爪獸群，捕捉隱藏的恐爪獸王帶回去交給科研機構做研究。恐爪獸王是這個星球上大腦最發達的生物，這已經不是秘密了，連鷹族都覬覦這種只有西大陸才有的奇特生物。
誰也沒想到，在兩族交戰的時間裏，風石峽谷這一片區域裏竟然悄然聚集了如此龐大的一個恐爪獸群。如果不是這一次折返的七八千鼠族人被襲擊，恐怕還沒有人發現這些狡詐傢伙的蹤跡。
“如果是一頭兩頭，那些尤利加恐爪獸根本不敢靠近我們這麼龐大的一支隊伍。”蒼江抹了把自己的臉，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根據逃回來的人所說的話來看，那已經是一個成形的恐爪獸群了，至少聚集了一千頭成年恐爪獸，可能早就盯上我們了。先前有虎族軍隊的護送，它們不敢輕舉妄動，現在虎族軍隊一走，這些傢伙肯定迫不及待想要享用我們這頓大餐……”
“說什麼呢蒼江！”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金橋一巴掌拍在了蒼江的背上，低斥道：“你想當恐爪獸的美餐，我們可不想。”說著他又拍了拍卷卷的肩膀，聲音和臉色一樣凝重：“走了，跟我一起去外面盯着點，等族人們一收拾好，咱們就馬上啟程，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片區域。”
一直和蒼江小聲交談的卷卷這才注意到營帳里已經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原本聚集在帳內的其他人都已經出去奔走忙碌，連那兩個來報信的鼴鼠族人也被帶出去組織逃回來的倖存者，空蕩蕩的帳內只殘留了一些觸目驚心的血跡。
卷卷也知道現在事態緊急，拽着蒼江就跟金橋一起出去，幫忙打點收拾起來。幸好先前剛剛才紮營，很多族人都還在搭帳篷，現在收拾起來也快，不到一刻鐘，這支龐大的遷移隊伍就再次踏上了前往石像城的路。
天已經黑下來了，在夜裏趕路對鼠族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因為這些鼠族人都有着很好的夜視能力，像鼴鼠族那樣的部族，族人更是習慣了生活在陰暗的地底洞穴。只不過白天已經趕了一整天的路，所有人都消耗了大量的體力，這個時候不能休息而是必須要繼續趕路，而且還是用最快的速度，這對身強力壯的年輕人都是個沉重的負擔，更別說那些年老體邁的老人和體弱的女人們了。
所以儘管整支隊伍里沒有一個人不拚命往前趕，所有人都在默默咬緊牙關悶頭趕路，但隊伍的行進速度卻也快不起來。
到了後半夜，終於離開了風石峽谷那一片區域，回頭看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了風石峽谷那怪石嶙峋的輪廓。不過這裏直到石像城的一路上都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山林間正是尤利加恐爪獸行動的最佳環境，只要沒到石像城，他們就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憑恐爪獸王那狡詐兇殘的天性，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這麼一塊到嘴邊上的肥肉。
走在最前面領路的羌力心焦不已，頻頻扭頭往後面看，卷卷背上背着一個已經暈過去的女人，胸前的衣服里揣着十幾隻驚惶無措的金毛小倉鼠，從後面趕上來，沖羌力叫道：“羌力叔，後面已經開始有人撐不住了，這樣下去掉隊的人太多，我們必須得停下來歇歇！”
目光掠過少年緊繃的臉，在身周其他人滿是不忍與疲憊的臉上掃過，羌力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也好，通知後面的人，停下來休息，等太陽升起后再繼續趕路。”
終於能停下來喘口氣的人們紛紛鬆了口氣，但是心裏卻都沉甸甸的，都能清楚看到身邊人臉上那種和自己一樣的深深的恐懼和絕望。恐爪獸的傳說在部落間流傳的很廣，就像是地球上母親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那樣，這裏的小孩子不聽話了，母親們就會嚇唬他們說恐爪獸群來了，可怕的恐爪獸王會來把你抓走吃掉。對這些鼠族人來說，身後有一個那麼大的恐爪獸群在虎視眈眈這件事是比上戰場當炮灰送死更加可怕的事情。
“吱吱！”“吱吱！”
一停下來，卷卷剛將背上的女人放下，藏在卷卷懷裏的兩隻小倉鼠就吱吱叫着躥到了女人身上，用瘦巴巴的小身子在女人的肩膀、臉頰上蹭來蹭去，試圖喚醒自己的母親。另外的小倉鼠焦急地在原地打轉，卻不敢擅自亂跑去找自己的家人，最後都蹭在了卷卷腳邊。
“這幫小崽子，真是讓人操心！”一旁的蒼江說著不耐煩的話，手上卻很小心地傾倒着水壺裏的水，一群小倉鼠圍着水盆舔水喝。為了方便照顧和保護，羌力已經下令將金倉族所有的幼崽都集中到一起，由金橋他們一行人帶着，所以不只是卷卷和蒼江，其他青年身邊也都帶了一群的小毛球。
“去，你們也去喝點水吧。”挨着個在腳邊的金毛小倉鼠身上摸了摸，卷卷把它們往蒼江那邊推了推，自己也接過了金橋遞過來的水壺。這些小鼠崽兒們顯然是很喜歡這個比其他人都要挺拔俊秀的少年，在他腳邊蹭了又蹭，這才聽話地跑過去排隊喝水。
看着這群小毛球，卷卷的心裏一片柔軟，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蒼白的臉上神情也柔和下來。這樣的他身上似乎散發著一股讓人移不開眼的氣息，金橋的動作一僵，愣愣地盯着他出神片刻，隨即就猛地奪過了卷卷的水壺轉身走了。
“金橋？”錯愕地看着金橋匆匆離去的背影，卷卷叫了一聲，金橋卻似乎沒聽到，頭都沒有回就轉身鑽進了那邊的人堆里。
金橋這是怎麼了？是自己做了什麼突然惹他生氣了？心裏疑惑不已的卷卷扭頭看向旁邊的蒼江，想要問問蒼江知不知道怎麼回事。蒼江也正有些狼狽地用力拍着自己的臉，一見卷卷扭頭看自己，連忙放下手，故作若無其事地說道：“不用管他，誰知道他發什麼神經！趕緊抓時間好好休息，等會天亮就該又要趕路了。”
“吱吱！”吱吱吱！”
喝完水的小鼠崽子們紛紛跑到了卷卷身邊，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爭先恐後地往他懷裏擠。一旁的女人已經醒了，撐起虛弱的身體，喝過水後跟卷卷道了聲謝，微笑着說道：“沒想到你這麼招小孩子喜歡。”
其實卷卷也覺得奇怪，先前不接觸還沒發現，現在這些被他抱過的小鼠崽們就都黏上了他，而且在他身邊就特別乖，比別人帶着的小鼠崽們也要有精神很多。他剛要說話，動作卻突然僵住了，因為隱隱約約感覺到一股特殊的精神波動像是針一樣刺進了自己的腦子裏。
“潛伏……包圍……突襲……”
明明不是完整的話，甚至都不是人類能聽到的聲音，卷卷卻聽懂了這特殊精神波動里傳達的訊息。他把擠進自己懷裏的小鼠崽子們都揣好，站起身，四下張望着，最後目光定在了一個方向，神情凝重而困惑。黑暗中，那個方向只有連綿起伏的山脈輪廓和靜寂的深林，可是那道陌生的意識波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見卷卷的反應不對勁，蒼江也跟着站起來，問道：“怎麼了卷卷？”
“不對，不對！”卷卷猛然轉身，朝着隊伍前方跑去。別人不知道他有能用意識波的能力，他在這裏怕暴露自己，所以也一直都沒有用過。這是他第一次接收到別人主動發出的強烈意識波，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發出這段意識波的主人應該就是那頭號稱是大腦最發達生物的恐爪獸王。
怪不得恐爪獸王能操控整個獸群，原來用的是這種特殊的意識波！心裏這樣想着，衝到了羌力面前的卷卷卻不敢把事情照實全盤托出。他攔住正在往前走的羌力，急聲道：“羌力叔，快，馬上走，恐爪獸群追上來了，那個傢伙要包圍咱們！”
“怎麼可能！鼴鼠族的人不是說他們回去的那三個部族大半都死在風石峽谷里了，那麼多人，吃都足夠那些恐爪獸吃一陣子了！”搶先開口的不是羌力，而是跟在羌力身邊的另一個叫赤城的圓臉青年，滿臉難以置信地盯着卷卷道：“恐爪獸群怎麼可能放棄那些獵物，這麼快就追上來！”
“赤城，閉嘴！”一聽青年這話就黑了臉的羌力給了這青年後腦勺一巴掌，將他打發去召集人：“還不快去通知其他族長過來！”
不管怎麼樣，那幾個傷亡慘重的部族也和他們都是同病相憐的鼠族人，赤城說的這話未免太寒人心了。顯然赤城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不合適，也不敢反駁，灰溜溜地轉身跑着走了。
“羌力叔！”焦急萬分的卷卷咬牙，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往前又上了一步，盯着面前這個中年漢子，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用力說道：“你相信我這一次，那傢伙真的追上來了，它不會放過我們的！”
感覺到的那股意識波里充滿了殘忍、嗜血和狠毒，卷卷甚至覺得，對方根本就不是為了獵食，而只是要滿足渴求殺戮與鮮血的欲-望。意識波的傳遞遠遠快過實體，雖然他接收到了對方的意識波，但是對方距離自己這邊應該還有段不近的距離。現在每多拖一刻，危險就多一分，自己這邊絕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的隊伍蜿蜒了這麼長，一旦被恐爪獸群分割包圍了，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想到這，卷卷眼神一凝，沒有血色的唇抿得更緊了，他心裏已經有了決定，如果不能說服羌力叔他們，自己就將意識波的事情說出來，不管怎麼樣，都要盡一切可能挽救這支隊伍。
“好，我就相信你這一次。”深深地看了卷卷一眼后，羌力沉聲說道。他在原地來回踱了兩步，在等着其他族長趕過來的時候，對同樣急得直打轉的少年問道：“雖然恐爪獸的速度不快，但是我們也不可能一直馬不停蹄地往前跑，很快就會有人撐不住掉隊的。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對付恐爪獸群？”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隱藏在獸群中的恐爪獸王，殺了它，那些頭腦簡單的恐爪獸立刻就會自己潰散奔逃。”話音落下，蒼江也拽着金橋趕了過來。羌力扭頭看了看說這話的金橋，沉着臉說道：“這不現實，恐爪獸王最擅長的就是隱匿行蹤，且不說誰有本事能在那麼多兇殘的恐爪獸中找到並且殺死恐爪獸王，我們都沒有人見過它的樣子，怎麼找？”
“我記得這附近有個山谷，以前有一次打仗的時候我去過，裏面的地形易守難攻，可以容納下我們這些人暫且藏身。”追過來的蒼江也聽到了卷卷先前和羌力的對話，在心中驚駭的同時，腦袋也飛快運轉起來：“我們可以先躲進去，和這些恐爪獸打防禦戰。”
“拿什麼打？赤手空拳？匕首短刀？”羌力再次開口，毫不留情地沉聲道：“怎麼打？讓老人和女人也上去和恐爪獸拚命？”
一下子，幾人都沉默了。很快其他部族的族長也紛紛趕了過來，聽過羌力沉聲說了現在的情況后，這一次他們誰也沒有質疑，而是立刻派人回各自部族的隊伍去組織族人立刻準備再次啟程趕路，人則是留在這繼續商議對策。
“娘的！拚命就拚命！幾十個人一起往上撲，我就不信還弄不死一頭恐爪獸！就算是拿人命堆，也要把這群傢伙堆死！”灰鼠族的獨耳族長眼睛裏滿是紅血絲，狠狠地低吼出聲：“咱們這好幾萬人，還弄不死那一千來頭的恐爪獸？！”
“這招對付單獨的恐爪獸還能管用，對付獸群里的恐爪獸，根本沒有多少作用，它們比人更狡猾謹慎。”羌力還算冷靜，環顧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卷卷身上，沉聲問道：“卷卷，情況是你發現的，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脊背挺得筆直的少年繃緊下巴，也環顧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感受的的意識波來源方向上，黑亮的眼睛裏飛快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就又恢復了堅定，擲地有聲地說道：“你們先去蒼江說的那個山谷，嚴加防守。”頓了頓，在眾人的注視中，他收回了視線，低頭凝視着自己的雙手，堅定地說道：“我能找到它，那頭恐爪獸王，我有辦法找到它藏在哪，趁着它還不知道已經被人發現了，我們先下手為強，發動一次突襲。但是我需要人幫我，和我一起去，一定要殺了它。”
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中。眾人都很清楚，這分明是要拉一支敢死隊，去殺恐爪獸王的人，必然要抱着必死的決心去，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機會能活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