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第168集 金蓮
笙空屋內幫姬夏陌解毒,靳無極跟樓寅屋外守了整宿,期間秦焱帶傷來探望,被靳無極給趕出丞相府。
黎明時分夜幕漸薄,笙空撐着疲倦的身體開門,靳無極像是被解封的石偶,壓抑着滿身陰霾,疾風般堵住笙空。
望着靳無極猩色的瞳孔,笙空疲憊的頷首“夏陌無事。”
靳無極拱手彎腰感激,呼吸急促的衝進屋裏。笙空仰頭望向墨藍的夜空,喉嚨里發出沉悶的嘆息。
樓寅站在窗前確定姬夏陌恢復,然後側身看着笙空,沉默片刻道“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離開此處紛亂之地,閑雲野鶴雲遊四海。”笙空撩起僧袍踏上青石階,臨到離開梅苑時,手裏佛珠拋給樓寅。“修行路難莫要貪戀紅塵,相逢即是緣分,這串佛珠留着做念想吧。”
嗅着淡淡的檀香,樓寅握緊佛珠,到嘴前的話終究沒出口。望着笙空離開梅苑,樓寅想問的事隱約已有答案,沒再證實或許是想留些希望。
轉身凝視仍然昏睡的姬夏陌,樓寅取出封印神凰的金蓮,沉默半響,轉身消失在梅苑廊前。
靳無極蹲在床前盯着姬夏陌,確定姬夏陌沒有性命危險,靳無極緊繃的神經終於鬆緩些。可接替而來靈魂被撕裂的痛,讓靳無極渾身顫抖。
倚靠着床榻跪倒在地,靳無極握着姬夏陌的手,像是捧着稀世珍寶般珍惜。貪婪的望着姬夏陌的臉,眼裏混雜着寵溺,愛慕,留戀,不舍。
靳無極很想跟姬夏陌長相廝守,但靳無極知道這都是自欺欺人,經此事後,靳無極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笙空離開皇城到郊外,沿着僻靜的小路直走,蝴蝶蜜蜂樹木溪水,笙空露出溫柔的笑容。
山峰側壁的石縫生着棵倒柳,笙空盤膝而坐靜望落日,骨髓被吞噬的感覺愈發清晰,笙空知道他的身體臨近崩潰。
垂柳輕撫肩膀,蝴蝶圍繞着石壁野花扇動着翅膀,落日餘暉漸消,笙空朦朧間彷彿回到幼年,墨荼帶他回深山秘境,教他習字修鍊。
墨荼不善言談,但對他卻難得有些溫和,笙空不知道墨荼是怎樣看他的,若墨荼真是罪孽深重的惡人,那為何要教他走善道?每當想到這些笙空便有孩子般的喜悅。
或許在墨荼的心裏,他也是特別的存在,墨荼對他是有真心的。
骨雀虛浮在笙空面前,散落的青絲風中纏繞,染血的衣襟看着觸目驚心。
“為救姬夏陌,你竟肯誘血蠱侵體。”骨雀的表情猙獰絕望。
笙空直視骨雀,曾經的溫和消失殆盡,眼裏只剩淡漠的寒意。“回頭是岸。”
“我哪裏需回頭。”骨雀露出癲狂的笑容,曾經的愛慕轉變成執拗的瘋狂。“是愛你,還是傷害姬夏陌。”
骨雀跪到笙空身前,捧着笙空的臉強制跟他對視。“姬夏陌有那麼多人愛他,為什麼還要霸佔着你的溫柔。”
笙空壽命將盡無法反抗,只能閉眼不語,顯然是不願再看骨雀。骨雀猩紅的眼底燃燒着洶湧的殺意,精緻的五官猙獰扭曲。
最後的溫暖隨着落日消失,笙空在血蠱侵進腦中的瞬間,靈力絞碎心臟,呼吸驟然停止。
笙空在意識黑暗的剎那,想到許多過往。神秘卻溫柔的墨荼,江湖相交的朋友,還有被封印金蓮里的神凰。
修行艱難瞬息萬變就是滄海桑田,神凰最終能否耐得住寂寞,修成正果脫離金蓮封印。
骨雀抱住笙空逐漸僵硬的身體,顫抖的壓抑着痛苦恨意,猩紅的嘴角溢出血跡,骨雀暗啞的聲音冰冷刺骨“既然你這麼在意姬夏陌,那我就送他去找你如何。”
樓寅帶着封印神凰的金蓮離開皇城千里,來到偏僻的山峰寺廟,廟宇早已荒廢,但佛像仍在。樓寅施法清理寺廟雜物,周圍重布結界封印,確保寺廟不被傷害。
將金蓮供奉在佛像前,樓寅望着金光籠罩的金蓮,心中百般複雜。神凰性格桀驁不馴,若任他胡鬧則難成正果,或許這對神凰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臨走前樓寅將一束茶花擱在金蓮前,所有恩怨糾纏到此結束,若有緣能再相見,要麼是位列仙班,要麼是黃泉路上。
姬夏陌醒來時已是半月後,並榮登皇城新聞頭條,那晚跟骨雀激戰,金光籠罩半城,多數人都被驚醒。
姬夏陌修行奇門遁甲,皇城內雖然傳得厲害,但願意相信的很少。經那晚事後,朝堂百官對姬曄的態度都帶着恭維,諸王更是請帖禮單不斷。
姬夏陌半睡半醒的靠在窗前,連花叢間的蝴蝶落到指間都不曉得,血蠱雖解但重傷姬夏陌的身體,姬夏陌本就體弱,這次更是雪上加霜。
靳無極端着葯碗站在門口,看到姬夏陌瘦骨嶙嶙的身體,眼底閃過心疼。手不由的摸到化魂珠的位置,靳無極抿嘴沉默。
斂去眼底的情緒,靳無極走到姬夏陌身旁,溫柔的抱住他的肩膀。“陌陌,起來吃藥了。”
姬夏陌驚嚇的睜開眼,渾渾噩噩半天沒回過神。靳無極將葯喂到姬夏陌嘴前,姬夏陌像是玩偶般,順從的將葯喝下,然後又閉眼倚着窗沿淺睡。
“要是困了就躺回榻上睡吧。”靳無極捏顆葡萄剝開餵給姬夏陌。
“沒睡,就是有些累。”姬夏陌含着葡萄消散嘴裏的苦味。“葯別再熬了,沒用的。”
“我去做糖山楂給你吃。”自動忽略姬夏陌的話,靳無極溫柔的聲音像是哄孩子般似的。
靳無極端着葯碗離開,姬夏陌靠着窗沿沒有睜開眼,說的話卻猶如淬毒的刀般狠狠刺進靳無極的心臟。“靳哥,我怕是該死了?”
靳無極僵頓在門口,捏着葯碗的慢慢收緊,臉皮扭曲着最終消散平靜。“糖山楂去核加芝麻,我知道。”
靳無極快速消失在屋裏,姬夏陌的睜開眼,哀戚劃過瞬間消失,姬夏陌將臉埋在臂間,重新閉上眼睛。
靳無極逃般的離開房間,躲到梅苑的廚房裏,扶着案板壓抑着即將崩潰的情緒。
“他每日睡得愈發久了,我覺得,他可能真的撐不住了。”靳無極失魂落魄的按在碎裂的碗上,尖銳的瓷片刺進掌心,滲出墨色的血液。
樓寅靠在廚房油膩的菜板后,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疲憊。“你還在想化魂珠的事?”
靳無極沉默着算是默認了,樓寅凝眉道“沒有化魂珠你就死定了。”
“如果我死了,你就抽走他所有跟我相關的記憶。”看着姬夏陌日漸虛弱,靳無極每日就像被酷刑煎熬着。“我知道你有辦法。”
樓寅沉默不言,靳無極踉蹌着轉身直盯着樓寅“我跟他,你想要誰活。”
“姬夏陌。”樓寅答的冷漠。靳無極跟姬夏陌,樓寅只在乎夏陌。
“他快要死了,我的身體也瀕臨崩潰,如果我的死能救他,那就拿去。”
樓寅沉默許久,轉身走到逆光的窗前,將臉藏在陰影里。“我抽走他的記憶,他就是我的了,即使這樣你也不後悔?”
“同生容易,共死難。”
“我知道了。”樓寅推開窗戶消失在廚房。“取化魂珠救他簡單,但抽取記憶需要遺沉花,我要離開幾天。”
樓寅為取遺沉花離開皇城,靳無極在梅苑陪着姬夏陌,知道兩人或許將分別,靳無極很珍惜彼此相伴的每一個剎那。
姬夏陌命數將盡的模樣姬曄看在眼裏,悲哀跟着急讓姬曄白了發,面對姬曄的詢問,靳無極沒有提及半句姬夏陌的傷勢,只道等樓寅取葯歸來就能治好姬夏陌。
姬曄雖然着急,但他相信靳無極的話,姬曄知道靳無極對姬夏陌好,事關姬夏陌的性命,靳無極肯定不會玩笑。
樓寅離開的有五日了,姬夏陌每天有近八個時辰都在睡。其實姬夏陌的身體狀況遠比靳無極看到的糟糕,姬夏陌整日處在混沌中,他怕靳無極擔憂就強撐着保持清醒,否則他哪裏還能醒着。
姬夏陌靠在廊前的搖椅上,望着正剪修花枝的靳無極,嘴角揚起笑意“靳哥,過來陪我說話。”
靳無極擱下剪刀,走到姬夏陌身旁牽住他的手蹲下。姬夏陌袖子擦拭靳無極的額頭,笑容透着無奈“你的手是握劍的,每日拿着剪刀菜刀針線作甚。”
“伺候你。”靳無極說的直白,姬夏陌憋悶的同時也覺得好笑。
“靳無極是名震江湖的劍客,到我丞相府竟做起廚子裁縫,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
靳無極按按姬夏陌柔軟的掌心,俯身在姬夏陌嘴角印下淺淺的吻“我願意,管旁人議論作甚。”
姬夏陌的笑意斂起,手指描繪着靳無極的眉眼,輕聲低喃。“還能看多久。”
靳無極的手微微收緊,心中苦澀難受。姬夏陌撐坐起靠在靳無極的肩膀,嘴角帶着滿足的笑“我姬夏陌何德何能,此生能得你相伴。”
“我亦然。”
“靳哥,明日帶我去郊外走走吧。”越臨近離別,越是覺得捨不得,這份愛的時間太短了。
“好。”
“靳哥,我困。”
“……睡吧。”梅苑的樹蔭下陽光斑駁,姬夏陌朦朧聽見,靳無極哽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