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源和寧檸如臨大敵,他們親眼看到自家兄弟為了他顛倒痴迷,甚至一度失了自我,然而他卻絲毫不領情,導致付清玄黯然傷神。尤其是江源,對葉瀚宇這個名字已經到了深痛惡覺的地步,哪怕他身居高位,家世顯赫。為了弟弟,他也絕不退讓。
付清玄偏了偏腦袋,靠近凌川,“他要是有過激行為,我就說出真相。”
凌川一個激靈,掐一把付清玄的腰,低聲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付清玄扭頭瞅他,“我可不想被裴迦珞整!”
裴迦珞這個混球,要是讓他知道在他們快要結婚的情況下,他還跟葉瀚宇牽扯不清,哪怕不是他自願,他也有幾十種不露聲色的辦法讓他知道什麼叫從一而終。
凌川哪能不知道裴迦珞,拍拍付清玄的肩膀,討好地安慰他,“沒事沒事,如果姓葉的敢對你怎麼樣,我會想辦法幫你的。”
付清玄對此表示懷疑。
“你還在跟這個娘娘腔嘀咕什麼?”葉瀚宇氣勢森然,“我想,你應該對我解釋一下吧。”
凌川登時臉綠了,“你說誰娘娘腔?”
葉瀚宇看都不朝他看,就死瞪着付清玄。
付清玄垂眸,把凌川手裏的購物袋以及自己手中的一堆東西交給寧檸,給他眼色,讓他看着點江源。此時此刻,江源那眼神,就跟零下攝氏度的寒風,嗖嗖的。他不是喜歡寧檸嗎?那就希望寧檸待會兒能制着他點吧。
“寶寶是裴迦珞的。”付清玄直奔結婚事件的中心,所以葉瀚宇你瞧,我跟你表哥結婚是理所當然。
葉瀚宇倒吸一口氣,鷹爪似的手猛地揪住付清玄的領口,鳳眼幾乎噴出火來,“那小孩是……”
付清玄被提得踮起了腳,卻仍然面無懼色,“我以為你應該早就知道。”
“我他媽知道什麼啊知道?”葉瀚宇揪着付清玄使勁搖晃,臉上迸發出前所未有悲慟與憤怒,“我剛從星際聯盟總部回來,還沒進門就聽說裴迦珞要跟一個叫付清玄的平民小子結婚,我他媽連衣服都沒敢換,揪着分秒的時間趕過來,就怕你已經進了裴家的大門。”
“我希望這不是你自願的!”葉瀚宇接受不了這個打擊,盛怒之下將付清玄扔到了地上,“可沒想到你告訴我那個小東西是裴迦珞的種!”
付清玄重重摔在地上,順着地板滑出去兩三米,撞到一排的鳥籠子,呼啦一聲,碼着五層高的木質鳥籠掉了五六個下來,全砸在他身上。
葉瀚宇盛怒中沒有想到自己手勁這麼大,當即懊惱了。可現實還沒允許他上前表達歉意,江源就已經扔過來一把椅子。嘭通一聲,椅子擊中葉瀚宇,將他打到在地,椅子跟着落在地上,椅子腿斷了一隻。
“姓葉的,你怎麼樣?”凌川假裝好心扶起葉瀚宇一瞧,看他額頭腫了,有點見紅,心裏頓時爽翻了,“哎呀,都出血了,快,我幫你止血。”說著,掏出一方手絹,以他平生最大的力氣朝傷口按了上去。
只聽葉瀚宇一聲壓抑的慘叫,瞬間,臉都白了。
凌川嘖嘖嘆息,“江先生真是的,有話好好說嘛,瞧瞧這給打的。這可得使勁兒按按才能止血呢。”說著,又加了一把力,成功看到葉瀚宇疼得冒冷汗的樣子。
報復的感覺真他媽爽!
“關你什麼事!”江源困惑地瞥凌川一眼,但眼下顧不上他,江源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葉瀚宇身上。他指着葉瀚宇,猶如一隻兇悍的雄鷹,展開雙翅護着他的小孩,“姓葉的我告訴你,當初你不拿我弟弟當回事我忍了,現在你憑什麼要他給你解釋?憑什麼來質問他跟誰結婚?別以為沒人幫他撐腰,你不要他,不代表別人也不喜歡他!”
凌川感動得一塌糊塗,鼻尖發酸:源哥,下輩子我還要做你弟弟!
江源大跨步走到付清玄身邊,把他拉起來,目光灼灼,“小玄,你現在告訴這個人,你不喜歡他,你要跟裴迦珞結婚,請他以後都不要出現在你面前。說!”
付清玄揉了揉被砸中的肩膀,目光與凌川相撞。
凌川忙沖他點頭:趕快答應啊,你想被源哥k死啊!
葉瀚宇像一匹受傷的野狼,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彷彿只要付清玄順從江源對他說了那話,他就會奮起直擊,咬碎他的喉嚨。
江源拍了付清玄的後背一下,厲聲說:“說啊!”
付清玄吸了口氣,平心靜氣地說:“葉瀚宇,我是真的不喜歡你。”他看到葉瀚宇的眼睛瞪大,眼圈開始泛紅,不過他並無憐憫,“不是因為失憶,也不是因為你過去不懂珍惜,只是單純的不再喜歡你。”
下意識看了一眼凌川,這麼說沒錯吧?
然後發現這小子一臉爽翻的表情。
付清玄不由皺了眉頭,凌川這混蛋,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利用他來報複葉瀚宇當初的薄情?再瞅他一眼,大概是心虛,他忍着暴爽的笑意垂下了頭。
付清玄:“……”好,這筆賬我暫且記下。
葉瀚宇甩開凌川的攙扶,站起來,“我不信!”
付清玄後退到江源身邊,搖搖頭,“那也跟我沒關係。話,我已經說的很明白。”頓了一秒,目光一抬,發現裴迦珞不知何時站在店門口,正抱着雙手看好戲呢,心中不由惱火,“裴迦珞,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
眾人齊回頭。
除了葉瀚宇。
裴迦珞聳聳肩,笑意盈盈邁進店門,“其實我也剛到。”怕付清玄不相信,走到他面前摟住他,把手錶給他看,“四點二十到的,也就在門口站了一分鐘而已。”
付清玄抬手推開裴迦珞的搭肩,“你是故意的。”
裴迦珞很無辜,“你自己能搞定的事,不需要我參與啊。”
付清玄面無表情回身上樓,“你可以滾了!”
裴迦珞追上去,“喂,別這樣啊,我這也是尊重你嘛。”
葉瀚宇靜立原地,眼睜睜看着裴付兩人打情罵俏上了樓,而自己完全被無視掉,被丟棄。他俊美的臉開始扭曲,整個人安靜得像雕像,周身籠罩着寒氣。凌川站在他身邊,都能感到強烈的威懾力,使他不自主退開一些。
那兩個人的聲音消失在樓道,凌川偷笑了一下,再看葉瀚宇時,卻發現他落下一滴淚來。
報復的快意與幸災樂禍霎時沒有了。
“你,沒事吧?”凌川被驚到,葉瀚宇這個表情,怎麼看都像是對付清玄用情至深,全然不是因為失去了當初那種被追捧的感覺而心有不甘才回頭倒追的樣子。
凌川突然感到困惑了。
在付清玄被從梭羅王宮下的海底救出后,凌川不難發現葉瀚宇對付清玄的關心。當時他納悶過,明明葉瀚宇以前對“付清玄”根本不屑一顧,哪怕“他”在雨夜等他一整個晚上,他也不會有施捨絲毫憐憫,只會漫不經心點點頭說不錯,經得起他的考驗,然後獎勵他一點似是而非的甜頭。
而在凌川本人不在的這些日子,葉瀚宇居然對“付清玄”的態度有了這麼大的改變。當他親手幫病床上的“付清玄”擦臉時,儘管笨手笨腳,卻也顯得極其珍視。
凌川跑去問裴迦珞,才知道,葉瀚宇是打算追回“付清玄”。
跟所有人一樣,凌川是不屑的。
當初視你為王,你卻視我為土,盡情踐踏之餘,還掘上幾鋤頭。現在我棄你而去,你卻回頭尋我,極盡呵護只能,只為回到當初。
這要是以前,凌川一定感動到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歡叫着撲上去。可人要是這麼賤,感情若是這麼廉價,那他死一次換個身體的意義是什麼呢?
況且,他也不認為葉瀚宇會真的看清自己的內心,會真的發自靈魂的喜歡上“付清玄”。越是回想從前,凌川就越是覺得葉瀚宇只是習慣了別人只可遠觀不可近侵的仰慕與崇拜,卻從來沒有見過像“付清玄”這樣敢於衝上來大聲說喜歡他的冒失鬼,他一慣清冷的世界被激起了波瀾,他覺得有趣,覺得好奇,覺得新鮮,所以把“付清玄”當做閑暇之餘的樂子。
當“付清玄”不再追着他的時候,落差出現了,他就開始不習慣,不高興。少了一個可以逗樂的寵物,他那高高在上、卻又總是寂寞的心怎麼受得了?自然是要不遺餘力追回來了。可這其中當真是有多少愛意,凌川不抱希望。
然而現在,葉瀚宇卻因為付清玄毫不留情的轉身,流下一滴淚。
凌川開始不確定。
疑惑地注視着葉瀚宇,看着他悲愴的眼底付出一絲陰狠,凌川打了個激靈。
這時,有顧客上門,江源戴上防菌手套,一指店門,冷淡道:“慢走不送!”
付清玄從沖奶機里取出奶瓶,儘管機器無比精準,但他依然滴了兩滴在手背試了試溫度,確保不會燙着孩子。
裴迦珞正面對面和小東西趴在地毯上彈小球。
付天賜穿着嫩黃的豬尾巴連身衣,腦袋上戴着豬頭帽,白白胖胖真像小豬崽似的。裴迦珞拿着小球在他眼前左右晃晃,小豬崽的眼神也跟着左右移動。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企圖去抓小球,結果被裴迦珞躲開。
“來來,這裏,來抓啊!”自打這父子倆相認,裴迦珞沒有哪天不過來陪着孩子玩的,但是每次的遊戲都是跟孩子搶玩具。
付天賜搶了一會兒,漸漸開始不耐煩,着急地哼唧了幾聲,繼續搶,再搶不到之後就開始哭了。而這個時候,就該付清玄出馬了,先是幫兒子搶回玩具,然後抱着他輕哄,等他不哭了,就開始餵奶。
期間,也不跟裴迦珞說話。
裴迦珞從地毯上爬起來,坐到付清玄身邊看他給孩子餵奶,出其不意的,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胸,“你這裏能餵奶嗎?”
回答他的是孩子被奶嗆到的哭聲,和付清玄及時的一巴掌。
對於葉瀚宇的態度,裴迦珞好像並不在乎,更談不上擔心了。
付清玄有心想問問他的看法,卻被他這種態度弄得有點望而卻步。要知道,即便是要結婚,目前也是他單方面思慕人家,而不是人家也喜歡他。若沒有這個孩子,他們倆或許連朋友都不是。
礙於這種心態,付清玄便很難拉下顏面去問裴迦珞,他不想給裴迦珞造成他自作多情的感覺。
這個時候,凌川發揮了他的作用,在晚上一家子坐下來吃飯時,提出了付清玄難以啟齒的問題。
裴迦珞尚未表態,江源先說話了,“我不管葉瀚宇他想幹嘛,總之一點,小玄你要是敢心軟回頭,我就當沒你這麼個弟弟。”
語氣淡然,卻透着決絕。
凌川手一抖,筷子掉了,讓安靜的餐桌徒添一絲不和諧,“呵呵,一時手抖,呵呵。”諂媚地沖江源笑笑,扭頭就沖付清玄作苦瓜臉。
付清玄裝作沒看見,低頭吃自己碗裏的飯菜,“放心,我不會。”
凌川重新撿起筷子吃飯,嘴巴里卻異常不是滋味。源哥這麼堅決,看來,相認什麼的還是先擱置着吧,等他收拾了葉瀚宇再談。
江源看裴迦珞,“弟夫,你怎麼看?”
弟夫!
付清玄一口噴出來,還好及時扭頭,一口米飯全噴在了地上。
寧檸急忙起身倒水給他,“你小心點吃嘛,噴的到處都是,快,喝水。”
機械人第一時間過來清掃。
裴迦珞就坐在付清玄身邊,急忙給他拍背。
江源雙眉微蹙,放下筷子,遞給他紙巾,“怎麼這麼冒失?”
“抱歉!”
江源搖搖頭,只當自家小孩不懂事,繼續和裴迦珞商量,“我感覺葉瀚宇不像會罷休的樣子,弟夫你要防着他才行。”
裴迦珞輕鬆一笑,往江源碗裏夾了一塊牛肉,“沒事,他不會亂來。”
葉瀚宇果然沒有亂來,甚至那以後都沒了音訊。付清玄一家子都鬆了口氣,對付清玄本人來說,這雖不算是他期待中的結婚,但好歹也是喜事一場,被人攪局也不好。
相比起付清玄的全身心投入到結婚事宜當中的繁忙,凌川就顯得蕭索多了,隻身孤影。付清玄根本不用問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有意拉他逛街分散注意力,被拒絕了兩次,付清玄就不再強求。
這一天,裴迦珞來接付清玄去試禮服,親自開着能源車而來,還帶了一束璀璨的水晶玫瑰。付清玄受不了男人給男人送花的舉動,被惡寒到,直接坐進車裏沒搭理裴迦珞。
“怎麼?不喜歡?”裴迦珞坐進車裏,撥弄着晶瑩剔透的緋紅花瓣,眼底有一分忐忑。
付清玄遲疑了一瞬,看到裴迦珞的目光,便覺得自己有些過分,這裏畢竟不是地球,他骨子裏那些男子主義和矜持在這裏都不合時宜,別人也不可能理解,作什麼跟裴迦珞置氣呢。
他接過花束,說了聲謝謝。
裴迦珞笑笑,駕駛車子飛上空中的虛擬馬路。
付清玄緊扣着安全帶,臉色發白。
自從那次在裴家的浴室里突然置身於虛擬的太空環境中后,付清玄就患上了高空恐懼症。他也不知道這算怎麼回事,明明之前騎着宙斯從裴家穿越黃金和白銀兩個區都沒有這種癥狀。
裴迦珞扭頭看看他,不動聲色,默默開啟了全自動導航系統,將透明的車窗升起全黑的防護罩,讓付清玄再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小小的舉動,讓付清玄有片刻的失神。
他突然很想問裴迦珞,有沒有一點喜歡他。
但到了喉嚨的話,在看到裴迦珞的側臉時,滾了兩滾,然後咽了回去。
難怪以前上學的時候嘗嘗看見有男生和女生默默喜歡着某人而不敢表白的,原來,表白這種事真的非常需要勇氣。
在這個追逐利益和金錢的時代,手工已經實屬罕見。地球時期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什麼納鞋底、縫衣服,在這裏早就絕種了,更別提手工名表、名包之類的。所以當付清玄下車看到碩大的【全心全意手工定製】幾個商標時,還愣了一番。
出乎意料,這家店竟然隱匿在赤銅區最不起眼的一條街上。
店主是個脾氣有些古怪的老頭,已經禿了腦門,周邊的一圈頭髮微微花白,耳朵上夾一根鉛筆。付清玄和裴迦珞到的時候,他正揮舞着一把大尺子將一個穿金戴銀的女士趕出店門。
付清玄悄聲問裴迦珞,“你真的提前定好了嗎?”
裴迦珞摟住他,低頭咬他耳朵,輕笑,“怎麼?怕我也被趕出來?”
付清玄臉上一熱,一拐子擊退裴迦珞,提步進店。
怪老頭兒身邊跟着一條金毛,耳朵的長毛上居然結着一枚一枚的銀幣,卻不是很精神,趴在地上,眼神渙散,鼻子下面還有一些漿液性的分泌物。
裴迦珞跟着老店主去看衣服時,付清玄則蹲在狗面前看了它一會兒,然後從衣兜里掏出一小包什麼東西,撕開袋子喂它。
裴迦珞一回頭就看見這一幕,很是驚奇,“你怎麼帶着狗糧?”
付清玄把袋子裏的褐色圓形的顆粒送到金毛的嘴邊,“不,這是治療犬瘟熱的藥丸。”金毛嗅了嗅付清玄手裏的藥丸,張嘴伸舌,把藥丸舔進嘴裏吞了。
“咦?”
付清玄說:“你去的時候我正在幫一條狗喂這個葯,走的時候順手塞衣袋裏了。”起身把手裏剩下的藥丸放在老店主的工作枱邊,沖他說:“剩下的每天兩顆,記得多給它喝水。”
老店主上下打量付清玄,最終點了下頭。
裴迦珞一笑,走過來攬住付清玄的腰身,又咬他耳朵,“易先生為人很古怪的,想不到第一次見你,就對你和顏悅色。”
付清玄故技重施,這次卻沒能得逞。
裴迦珞緊扣住他的腰,“別害羞啊,我們可是合法夫夫。”
付清玄轉過頭不看裴迦珞,“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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