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復生
深夜!
烏雲遮蔽了滿天星辰,來自海上的刺骨寒風,瘋狂肆虐,一副大雨將至的景象。
盤踞在海邊懸崖上的法其頓城堡,就像一塊經歷了千年風雨的礁石——古樸、厚重。
城堡的居民大多數已進入夢鄉,唯有位於城堡最高處的領主內堡,臨海的一個高窗中還閃爍着一絲燭光,這絲光芒是如此微弱,在怒吼的風中搖曳不定,好似下一刻就會熄滅。
這間臨海高窗是一間寬敞,擺設卻十分簡陋的卧室。
此刻,卧室中,人影憧憧、煙霧繚繞,充斥着一股古怪味道,猶如六伏天,堆放了數日的臭魚爛蝦,這是沿海一帶,混合著有魚脂熬制的劣質蠟燭獨有味道。
房間內瀰漫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所以很少有人交談,即便是說話,也不由自主的將聲音壓制到最低。
但房間內的每個人的臉上流露的神色卻不盡相同,這是一種混合了焦慮、擔憂、彷徨、茫然等諸多負面情緒的表情,他們的目光大多數時間,不由自主的停留在高窗下那張豪華卻陳舊的大床上。
床上躺了一個半大男孩,約莫十三、四歲樣子,黑色短髮,模樣俊秀,若非那兩道猶若刀削濃眉,只怕很多人會混淆了他的性別,一雙異於常人的尖尖耳朵,告示着他體內流淌着異族血統。
小男孩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剔透,猶若天空飄落的白雪,一戳即碎,呼吸若有若無,身上蓋着足有尺余厚的獸皮毯子。
詭異的是,若是站在大床邊,將會感受到一股刺骨陰寒,時間一長,將會莫名其妙的變的煩躁,乃至狂暴,但只要退到大床十尺以外,一切立馬恢復正常。
小小房間,以大床方圓十尺為界,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神聖軍團中最光榮的諸侯,在抵抗來自黑暗世界的侵略者的戰鬥中、在抵抗否定神聖事物的戰鬥中保護着我們,努力將我們從邪惡的統治中解放……天堂之神、大地之神、太陽之神,我們懇求你光榮的威嚴,主啊,請從地獄惡靈的強權中,從他們的陷阱、欺騙和詐騙中,解放我們,讚美我主,我主榮光永恆,惡靈避退!”床一側的一名鬢髮半白的中年男子用力合上手中三寸厚的經書,膛目大喝,聲若悶雷,震的周圍人耳鳴目眩。
見驅魔結束,站在床邊一名比小男孩大不了多少的少女急忙問道:“馬修大叔,少爺怎麼樣了?不幹凈東西有沒有被趕走?”少女雙眼紅紅的,顯然偷偷哭過。
名為馬修的中年男子,中等身高,臉型微長,緊抿的嘴唇微薄,右臉頰有道十字劍痕,不僅沒有破壞他的相貌,反而讓他多了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氣。
大床十尺內的溫度已是詭異的下降到零度以下,馬修卻是大汗淋漓,好似剛剛從水中爬出來,神色疲憊,聞言,陰鬱的搖搖頭道:“別人不知道,艾琳還不知道?大叔也就是酒量和劍術還湊合,擔任牧師卻是頭一遭,驅魔咒順溜念完就相當不錯了,何況咱們法其頓一向比較親近月亮女神亞莎殿下,現在突然求太陽教會的神靈……那些高高在上的傢伙一向都是小氣鬼……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馬修之意不言而喻,若是人人念驅魔咒都有用的話,那這個天下早就是太陽教會的。
他們現在純屬病急亂投醫,完全抱着一種試試的心態。
聞言,少女艾琳的精氣神瞬間抽空,跪坐在地,緊緊攥着簡陋木雕,抽泣着祈禱道:“仁慈的亞莎女神,少爺只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不應該遭受這樣的懲罰,就算是有什麼錯,那也是艾琳的錯!慈悲的女神,若是你身邊缺少人侍候,那就帶走艾琳吧!只要少爺能夠平平安安,我願意代他承受一切懲罰!”
啪!
火燭發出了一聲清脆爆響,房間頓時明亮了數分,但是下一刻,便淪入了一片黑暗。
大床上的小男孩瘦弱胸脯也停止了起伏。
佛門有言曰,人死如燈滅!
燭滅!
魂散!
“少爺……”
“男爵大人……”
死一般的沉靜后,房間內響起了一片絕望哀鳴,在這些淳樸的領民眼中,這瞬間,天也跟着塌了。
失去了唯一的正統繼承人,無論新的統治者是誰,他都不可能繼承原本的仁慈統治,這些最底層的領民將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就在這時,異象陡升。
大半夜不見蹤影的月亮突然撕開了厚厚烏雲,探出了一個月牙頭,一道異於尋常的皎潔月光穿過高窗,落在少年身上,灑下一片朦朦朧朧的銀光,宛若神跡。
一道不似人聲的尖銳嘶鳴從少年體內傳出,一道淡淡黑影穿窗而出。
“哼!”馬修怒哼,雙目閃過威嚴煞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長劍,緊跟着躥了出去,身形敏捷如靈猴。
原本已經停止呼吸的少年,手腳突然抽動了一下,長長吐了一口氣,奇迹般坐了起來。
奇異而又恐怖的景象讓那些前來幫襯的村婦老農瞪圓了眼,直到少年完全坐起身,才蹦了起來,伸着脖子想要高聲吶喊,卻蹦不出一個字來,一個個黝黑乾瘦的臉膛憋的紫紅,。
岳霆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自己就像動物園中的大熊貓,被一群人圍着,衝著他不停呼喊,他卻始終聽不清對方說什麼,似乎還有一個漂亮女孩不停的叫着他少爺,呵,果然是在做夢,像自己這種已經沒了爹娘、萬事靠自己雙手拼搏的野孩子,怎麼可能會有人叫少爺?那些永遠只會出現在*絲夢中。
“唔,對了,自己啥時候睡著了?看來這段時間加班確實累的不輕,需要休幾天假,休整一下了!不對!自己好像就在休假中!記得自己在玩遊戲來着!汗,看來自己最近過的夠迷糊的!”
岳霆懶洋洋的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張張陌生臉龐,這些臉龐有諸多共同點——黝黑、乾瘦、憨厚、樸實、骯髒,這讓他想起了偏遠山村中的村婦老農。
這些人正眼巴巴的望着岳霆,目光中充滿了緊張、好奇、畏懼、興奮,但是一碰到岳霆的目光,觸電般齊刷刷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唯一一張還能入目的是床尾的那名粗布少女,目測不過十五、六的樣子,臉型柔美,有着一對美麗酒窩,一雙未經任何修飾的眉毛微微挑起,猶若柳葉,為少女的柔美中平添了一絲勃勃英氣,素麵朝天,卻乾淨整潔,肌膚呈現一種天生白皙,淡淡青筋若隱若現,晶瑩剔透的好像水晶葡萄,屬於少女特有倩細絨毛清晰可辨,唯一遺憾的是,臉上透着一股子營養不良的蠟黃,臉盤顯的有點小,不過這樣一來,反將那雙清澈雙眸襯托的更加明媚圓亮。
少女的神情並不像那些村婦老農般複雜,梨花帶雨的雙目中只有發自內心的關心。
“肌膚白皙加十分,瓜子臉型加十分,素麵朝天加十分,卡通大眼加十分,體態輕盈加十分,天真無邪加十分,未語先笑加十分,含苞待放再加十分,八十分以上美女昂!純正無污染的八十分美女嚎!若是身體再發育的圓潤一些,淡妝輕描,達到傳說中的百分美女也不是不可能!不對不對,這種天然大蘿莉最大好處,是可以調教啊!可以再加十分!唔,不行,再看兩眼,再看兩眼,加深一下記憶,好不容易夢到這麼一個極品大蘿莉!千萬不要醒來啊!千萬不要在這種關鍵時刻醒來啊!”岳霆用一種和狐朋狗友蹲馬路牙子看過路美女的目光,肆無憚忌的打量對方。
被岳霆火辣辣的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少女如玉般白皙臉頰湧起了一絲淡淡紅暈,宛若朝霞,美輪美奐,讓岳霆心中發出餓狼般的嚎叫,口水差點流了一地,若非旁邊站了一大堆電燈泡,差點化身成午夜狼人。
“惡靈!真的有惡靈!男爵老爺這一次不是生病,而是被惡靈附體!”
“月光!神跡!這一定是神跡,月亮女神亞莎殿下的神跡!惡靈被亞莎殿下趕跑了!”
“真的是神跡!”
“太好了,太好了,仁慈的亞莎殿下顯靈了!惡靈被趕跑了!男爵老爺死而復生了!”
“一定是我們的虔誠感動了仁慈的亞莎女神殿下,不忍心看到仁慈的男爵老爺離開我們,施展神跡驅除了惡靈!”
“天佑梅林!天佑法其頓!”
不知道誰吼出了聲,那些像鴨子一樣伸長脖子的村婦老農,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跪倒在地,嘴中念念有詞的祈禱。
祈禱完畢之後,便迫不及待的沖了上來,擠擠攘攘的圍在床邊,眼睛中閃爍着狂熱光芒,甚至有幾個情緒激動的當場嚎啕大哭。
岳霆感覺就像有五百隻鴨子,圍在自己周圍,嘎嘎直叫,又像有無數只蒼蠅在自己腦中嗡嗡盤旋,連腦殼都痛了起來。
娘個腿的,這個夢也實在太真實了吧!做夢做到頭疼,自己也能算的上是一號人物了!不對,似乎哪裏不對!
岳霆皺着眉頭看着對面牆上,那個破損,但做工繁瑣精美的旗幟,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
更重要的是,無論眼前這些村婦老農還是極品少女,全是面目深刻、金髮碧眼的西方人,自己從小到大見過的外國人,一個巴掌數的過來,更別說是產生交集,自己做夢怎麼會夢到這麼多西方人?難道是因為外國電影看多了?西幻電影玩多了?
就算是這樣,他們用的一種以前從未聽過的繞口語言,偏偏自己全能聽懂,這就有點詭異了,要知道岳霆從小到大就偏科偏的厲害,連唯一一門外語四級都未過的。
人的夢境是大腦過分活躍造成的自然反應,雖然跳躍、模糊不清,卻總是有跡可循的,但眼下情形已遠遠超出夢境範圍。
岳霆急忙低頭四顧,腿上蓋了數層看不出原本材質的獸皮毯子,身上穿着一件漿洗的發白的麻布睡衣,上面打滿了大小不一的補丁,嘴中有股子濃郁化不開的草藥味,身軀瘦弱宛如孩童,一雙小手,秀氣白皙的宛如女生。
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轟!
就像有個二踢腳在岳霆的腦中爆開,無數記憶的畫面,潮水般涌了出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好似整個大腦都要被撐爆。
雙眼一翻,岳霆乾淨利落的直挺挺倒了下去,耳邊只剩少女的尖銳哭喊,漸去漸遠。
……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岳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日上三竿,他是被活活餓醒的,腦門依舊有種被無數只羊駝駝踐踏過的錯覺,更讓他手腳冰冷的是,腦中還多了一份記憶,一份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
羅蘭*梅林。
梅林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一名得到帝國認可並繼承了世襲采邑的世襲男爵,法其頓城堡目前的合法最高統治者。
這是被岳霆鳩佔鵲巢小傢伙的身份,羅蘭*梅林不僅從小體弱多病,靈魂上面還有着某種致命先天缺陷,前幾天迷迷糊糊的闖進了被法其頓領民稱為鬼墓的練兵場,碰到了某些不幹凈的東西,引的舊病複發,沒能搶救過來,靈魂灰飛煙滅。
當天具體遇到什麼,岳霆,不,應該是羅蘭,曾經的真實名字只能爛死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永遠無法向他人所言,因為若是被他人知道靈魂附體的情形,只怕會立馬被當成異端送上神聖祭壇凈化,無論是太陽教會、還是月亮教會,靈魂是一個禁忌話題。
在鬼墓中的遭遇,羅蘭已回憶不起來,好似那塊記憶被人剪走。
每次羅蘭試圖回憶,心中都流淌着一股無言恐懼,就像一隻大手,扼住他的咽喉,清楚告訴他,那絕不是什麼美好記憶,探索這段記憶,必須做好付出相應代價的準備,有可能是他的性命。
至於梅林家族,則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陷入了有史以來的最低谷。
整個家族包括他這名家主在內,只剩下了三個人,領地中也只剩下了數百領民,和一座殘破城堡及周邊數十里土地。
赤貧程度,讓人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他身上打滿無數補丁的麻布睡衣就是最好證明。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羅蘭現在所在國度的名字——埃拉西亞!
“埃拉西亞!“咀嚼着這個熟悉的名字,羅蘭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那款經典戰略遊戲!
而且腦中的記憶碎片告訴羅蘭,他現在正置身在那個眾智慧種族林立,那個以戰爭為主調,那個劍與魔法的奇幻世界,因為這片大陸上的歷史和遊戲背景也是一般無二。
而羅蘭的生身父親、法其頓城堡的前任領主西林男爵,便是戰死在三年前亡靈巫師山德魯攪動的死亡陰影戰爭中。
羅蘭前世對奇幻世界和戰略遊戲情有獨鍾,英雄無敵系列遊戲和魔獸爭霸伴隨着他走過了十幾年,成為了他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最痴迷的時候,廢寢忘食、魂牽夢繞,甚至想像自己生活在那些英雄並起的世界情形。
但當夢想變為實現的時候,卻又讓人如此倉皇、如此無措。
玩平面遊戲是一回事,身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那又是另一碼事了。
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靈魂卻被丟在了一個以戰爭為主調、惡魔遍地走、巨龍滿天飛的世界,這絕對是上帝跟他開的最大玩笑。
讓羅蘭壓力山大的是,嘉芙蓮女王遠嫁恩洛斯大陸霸主鐵拳王朝已近十年,來自鐵拳王朝的亡靈巫師山德魯鼓動迪雅入侵埃拉西亞帶起的死亡陰影戰爭也已經過去了三年。
這兩個時間軸預示恩塔格瑞隨時都會爆發全面戰爭,整座大陸將會陷入有史以來最混亂、最黑暗、最絕望的十年。
光復戰爭、泰塔利亞保衛戰、斯坦德威克淪陷戰、斯坦德威克反擊戰、父親之歌、龍之血、龍之抗爭等等,直到兩柄絕世神兵的相撞——末日之戰,一切方才戛然而止,整個星球都變成一片人影絕跡的廢墟。
每一個曾經讓人熱血沸騰的名字,都像一把鐵鎚砸在羅蘭心頭,讓他的臉色苦澀三分,雖說科洛尼星球被毀滅的時候,布蘭達卡的術士們已經找到了另一個適合生存的星球,但倉促中,從魔法門逃到新星球的生靈萬不足一,就自己眼下情況,羅蘭十分確定自己絕不可能成為幸運兒中的一名,只怕還沒等到那個時候,他就死於戰亂了。
“少爺,你醒了!”一個清脆宛若黃鸝的少女聲音打斷了羅蘭的糾結,正是先前誤以為夢中,羅蘭心中評分高達八十的極品大蘿莉——艾琳,梅林家族成員僅余的三人之一,羅蘭的專屬女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