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宋琅一怔,低下頭看他,眼裏浮出了濃濃的驚詫。
“為什麼呢?”她不解地問。
明明之前還一直膩着她,怎麼會突然想離開了呢?
希赫拉搖了搖頭:“沒有為什麼,不想走就是不想走了。反正你又不會只有我一個朋友,少了我也沒關係,我太無聊了,也想去找除了你的其他玩伴呀。”
宋琅仔細看了他半晌,最後問他:“希赫拉,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希赫拉不耐煩地別開臉:“決定好了,你真啰嗦。”
宋琅望定他的側臉,沉默一瞬。
然後她說:“好,我知道了。”
或許是她的語氣太過輕淡從容,希赫拉本來盯着地面的眼睛,忽地眨了一眨,淚花就顫顫地泛了出來……
他轉回頭,狠狠盯向她。
“琅琅,你根本不想我跟着你的,是嗎?”他水光灧灧的棕可可色眼眸,此時像是飽含着對她的控訴,詰問道,“你不想我來找你,不想我打擾你和那個惡魔的生活,對不對?”
她都不會努力地挽留他!
她都不會急切地追問他!
她怎麼可以這樣?!
聞言,宋琅唇邊頓時揚起好笑又無奈的弧度,她向他俯下了臉,伸出手捏了捏他精緻得如雪如玉的,氣鼓鼓的面頰:“你在說什麼呢?我當然很想你和我一起走,更捨不得留你自己一個人在這異世。可是……”
她垂着眼睛看他,月色下,烏眸如同裹了一層剔透瑩潤的玻璃珠,那般溫柔清凌,卻不陌生:“可是希赫拉,你說的對,你不該只有我一個朋友。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去多走一些路,多看一些魚蟲鳥獸花草樹木,多認識一些比我有趣的人。”
“這個世界,它有許多你想像不到的好,我不會是你全部的需要……若是有一天,你又想起了我這個曾經的玩伴,那麼,當你再次向我走來的時候,我答應你,無論何時何地,我都願意張開雙臂接納你。”
希赫拉抬頭,怔怔望着她的眼睛,眸光惶然如傷鹿——不,其實他一點都不想離開她,一點都不想。但是,他又難以忍受自己跟在她的身邊,卻不得不遊離在她的世界之外,她的幸福之外。
他蜷了蜷身子,將臉膩在她柔軟的膝上,埋着頭悶聲悶氣,嗚嗚嚕嚕地說:“琅琅,我真的很喜歡你,比喜歡我的城堡還要喜歡,比喜歡城堡外那些鮮艷玫瑰還要喜歡,比喜歡我的蝙蝠玩偶還要喜歡,比喜歡我結實的小木棺還要喜歡……”
城堡會凋敝,玫瑰會萎謝,只有她歷經數百年依然如初的、明朗美好的凝視,會永遠照入他的黑夜。
“撲哧,我也很喜歡我的希赫拉小天使啊。”
她用手指輕輕觸了觸他的面頰,臉上笑意蔓延,低垂的眼睫籠着溫軟的眸光,熟稔而真摯,卻不帶旖旎。
希赫拉不說話,閉起眼,枕在她的膝上。
※※
這一晚過後,希赫拉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不再日日膩着宋琅了,反而是經常出門去找阮顏玉。
宋琅看在眼裏,心裏也由衷有了“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除此之外,還摻雜了些許自然而然的淡淡怊悵——唉,真是衣不如新,舊口糧也不如新玩伴啊。
不過,怊悵歸怊悵,宋琅覺得這樣也很好。
看到希赫拉回來的時候,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腳步透露出一種異常的輕快,連碰見她時,抬起頭打招呼的樣子,也還帶着似乎是歡快的神色,宋琅笑了笑,不禁有些唏噓:
也是,依他看似清澈如雪內里卻孤冷的性子,對着她這樣活得太久漂泊得太久的人,難免也會覺得沉悶。反而是普通人因為生命的短暫,而天然具有的活力與熱情洋溢,才會使他在相處的時候,感到更舒朗一些吧?
……
月黑風高,夜色沉沉。
修尤悄無聲息地躍身上了天台的高處,然後,對着那人的背影,冷聲問:“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希赫拉轉身看他半晌,忽而揚唇笑起,連眉梢眼角都帶着好看的弧度,只是那笑意,卻不達他冷而靜的眼底。
他走近他,遞出的手裏,握着一個老舊的金屬羅盤:“我是想把這個羅盤,交給你。”
修尤眉心微微一蹙,視線從他的手上,移回他幽秘笑着的臉龐。“什麼意思?”他問。
“如你所願,我不會跟着琅琅,去下一個世界了。”
在修尤不解的目光中,希赫拉彎了彎唇,解釋道:“你清楚的,以琅琅的性子,她既然選擇了你,哪怕她日後沒有那麼喜歡你了,或是遇見了更合適她的人,也依然不會再去接納別人。我跟着,又有什麼用,你說是嗎?”
修尤沉默不說話,在他似諷非諷的笑容里,容色點塵不驚。
希赫拉唇邊的笑意微一冷,有些無趣:“好吧,看來你不在意這些。”
他有些憤憤不平,也對,要是琅琅答應永遠和他一起睡小木棺,他一定會樂得打滾,也不會捨得再去計較她的情意深淺吧……這麼一想,頓時覺得對面的傢伙更不順眼了:“喂,我只是比你來晚了一步,知不知道?”
這回修尤卻不吝地回答道:“我知道。”所以,他一直慶幸着。
希赫拉垮下了唇角的弧度,不想再看這個一臉冰冷卻渾身散發著“我好幸福”的氣息的男人,於是冷冷將羅盤往他手裏一塞,說:“總之,我不會跟着你們去接下來的世界,所以,這個尋找重生者的羅盤,就交給你了……”他的眸色忽地轉得深濃了些許,幽幽說:“最好在琅琅過去之前,找到那個世界的‘鉤子’。”
修尤接過羅盤,平靜低垂的長睫,將一雙眸子襯得且幽且黑,深如落雪之淵。
“琅琅和我們不一樣,她的來去受規則束縛,她要藉助‘鉤子’突破時空,會存在怎樣的影響,我們誰也不清楚。”
“所以,必須要先一步,找到能預測和推演世界變化的‘鉤子’,不惜一切,去阻止任何可能對她造成的不利。”希赫拉說。
“……我明白。”修尤淡淡回道,眸色晦暗莫辯,沉沉不見波瀾。
……
“對了,琅琅有和你說過,她以前在我那個世界的經歷嗎?”希赫拉忽然說道。
或許是因為嗅到了同類的氣息,他此時難得地對着宋琅以外的人,有了說話的興緻。
見修尤搖頭,希赫拉眸光淡淡注視着雲端,說:“我第一次遇見她,是在月明風清的夜晚時分,一個僻靜的村莊外。當時的我,正因為太過無聊,答應了會協助氏族裏的人,去摧毀那個村莊針對吸血鬼佈下的防線。”
“那一晚,我來到了村莊之外,然後,我看到了她站在月光下的原野里,抬頭向我看來,像是已經等了我很久……她從對面朝我走來,黑色的頭髮像高貴的黑天鵝絨緞,漂亮得讓人想摸上去,那雙眼睛也亮亮的。她停在我面前,這麼和我說,‘你好,尊貴的吸血鬼先生,我想當你永遠的玩伴,你願意初擁我嗎?’”
希赫拉唇邊慢慢綻開一抹燦爛的笑意:“多麼狡猾又可愛的騙子……她將我帶到長有蘆葦叢的河邊,用青嫩的蘆葦草,編織出了一隻只蝙蝠送給我。然後又在河邊的濕泥土上,用樹枝為我畫出了一座很大的城堡,一邊畫一邊告訴我,我們以後應該在哪裏放置鞦韆,哪裏種植美麗的玫瑰叢園……她笑得那麼好看,所以我就答應了初擁她。”
“我將獠牙咬進了她的脖子,當她熱燙的血液,流入我喉里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她的血液里,有血族最害怕的馬鞭草的味道。”希赫拉垂下頭,眸光明滅不定,“那時的我很生氣,甚至想要殺了她,但因為馬鞭草效用的緣故,讓她逃走了。”
“直到第二天,我聽到她被村莊裏的人,送上了火刑架……”
“最後我還是去救了她。”希赫拉抬起頭,深沈的目光落在修尤臉上。
“但琅琅不知道的是,我後來又帶了人,將那個村莊一夜血洗了……畢竟,那些恩將仇報草菅人命的人類,怎麼有臉和她活在同一個世界裏呢?”
“所以,修尤,我知道你也會這麼做的吧?”希赫拉說,“即使冒着被她發現、被她討厭的風險,那些事,還是無法不去做啊。”
“……”修尤垂下頭,平靜凝視着手裏沉重的金屬羅盤,眸色深諶而幽淡,沉沉如千年無人驚動的深淵。“當然。”他說。
希赫拉臉上重新掛上了燦爛的笑容:“吶,我就知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修尤輕輕閉上眼,握緊了手中的羅盤——是的,他們都像是長於深淵的樹木,越是嚮往高處的陽光,就越要將根須伸入黑暗冰冷的地底。
有些事,她不願做也不忍心做,那就讓他去完成。
“那麼,如果有一天她不要你了,你記得告訴我啊。”希赫拉開心地笑着:最好琅琅快點兒知道,快點兒討厭這男人!
“滾。”修尤只冷冷吐出一字。
※※
幾日後。
宋琅伸了個懶腰,從書房裏開門走出的時候,詫異地看到了希赫拉正和修尤相對而坐,場面是少見的平和。
“琅琅,你出來了。”希赫拉聞聲轉頭,臉上帶着笑,像是心情頗為愉悅。
“希赫拉?你怎麼來了?”宋琅走過去問。
希赫拉彎了彎唇,說:“琅琅,阮顏玉那邊已經按我說的準備好了,現在隨時都可以去往你說的時空。”
宋琅愣了一愣,問:“要這麼快就離開?”
希赫拉眼眸頓時一亮:“琅琅你不想走嗎?為什麼,是因為我嗎?”
希赫拉還在喋喋不休,修尤已經抬眸,冷冷截了他的話:“阿琅,不是你要走,是我要先過去那個時空。”
宋琅滿頭霧水地看着兩人:“你們是說,讓我先留在這裏,修尤過去嗎?”
修尤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垂低頭看她,冰冷獸瞳里有些隱晦的不舍與複雜:“阿琅,我和希赫拉討論過了。這是你初次主動去往另一個時空,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故,所以我會當先而行,為你鋪好路。”
“這一次,由我在那個世界等你過來。”他說。
宋琅咬着下唇,默然半晌,才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天!就明天吧!”歡快的聲音是來自希赫拉的,“按照我們血族裏的日期演算,明天的傍晚時分,是最適合通過重生者跨越時空的時刻。”
宋琅怔了怔。她抬起眼,目光掠過希赫拉臉上的歡快,又望向眼前靜靜垂目站着的人,烏眸里有些複雜。
頓了片刻,她點頭道:“我知道了。希赫拉,你能先離開一下嗎?我有話和他說。”
見宋琅答應,希赫拉也難得地聽話,樂呵呵地走了出去。
門扉合上,宋琅嘆息了一聲,猶豫半晌。
“修尤,你不會是被他忽悠了吧?”
聞言,修尤輕輕笑了一下,抬起手輕摸了摸她耳際的鬢髮,低低說:“沒有,是我自己決定的。況且,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現在不過是再等幾年而已。”
就算要等得再久,他也不會容許留一絲危險讓她去面對。
他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五指輕輕纏上她的,帶着她走到陽台外。
“阿琅。”修尤抬頭看着屋檐外的夜空,眸光像是懷念像是悵惘,“你還記得,我當初帶着你去星辰之域的時候嗎?”
“記得,當時你還是天天拎着我都坐懷不亂的修尤大人。”宋琅無比唏噓。
修尤聞言臉上微紅,輕輕別開臉說:“其實倘若可以,我也是想像當時一樣,每天都將你抱着帶在身邊的。”
作為惡魔一族,他本能會對伴侶有極強的佔有欲,只是經歷過這麼多后,他已經學會壓抑這種常人難以忍受的佔有欲。否則,若是當初的那個他,肯定無論如何,都做不出自己獨自離開的決定吧?
“我知道的。”宋琅轉眸淡笑看他,語氣堅定,“但是修尤,我想說的是,我宋琅既然決定了接納你,那麼無論你是怎樣的人,我以後都不會再放棄了。”
她知道他心底的佔有欲,也知道他在儘力壓抑,就像……宋琅的臉有些薄紅:就像那晚他情難自抑時,本能地散發出危險氣息,禁錮住她身體的舉動。還有之後醒來,他讓她踩在他腳上,用他的雙腳為她代步時的滿足等等……這些她不是沒有察覺,只是感動於他為了她的壓抑與改變,小小地縱容着他而已。
“阿琅……”修尤驀地回頭看她,冰冷的尖豎獸瞳縮成懸針,眸光劇顫地注視着她。他握着她的手緊了又緊,幾分不安幾分試探,冰冷的聲音不穩地問,“阿琅,你的意思是……”
宋琅展顏而笑,拍了拍他緊握的手背,無奈說:“誰讓我一時心急,吃了你這塊冷豆腐,是好是壞,我都得負責了吶。”
“阿琅!”他常年冰冷如深淵之雪的瞳眸,忽地綻出一抹光亮的色彩。
她不會知道她這句話,對他而言是期盼了多久的救贖。
那些無時無刻不縈繞在心底的不安,那些自從與希赫拉交談並下定決心后,如黑雲般籠罩的惶恐,都在她堅定而溫柔的眸光中逐漸消散。
“那個,修尤,今晚你願意再像從前那樣,帶着我最後去看看這個世界嗎?”
“我之所願。”
……
深濃夜色的遮蔽下,一道挺拔頎長的身影躍上了高空,長長的黑色骨翼展開在空中,抱着懷裏的人,往深邃遼遠的夜空飛去。
在如夢似幻的光影交錯間,清冷月光澹澹流瀉,像是千年凝定幽冷的混沌深淵,霎時被誰眸中的清凌月色照破,溫柔如許。
修尤低下頭,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面容,在他懷裏含笑,眼神若星光欲流,流眄生光。她眉眼間朦朧籠着的,是淺淺的溫柔,恰似一團軟而旖旎的雲。
修尤忽然生出一種置身夢境的恍惚美好。
經歷過那麼多的變故,經歷過那麼多近乎絕望的時刻,無數次以為此生會與她就此錯過,不能相守。
待到今日,所有的求而不得,都終償所願。
他忽然想低頭去用唇膜拜她亮而軟的眼睛。
但懷裏的人卻更快地,仰起頭輕輕貼近,落在他下巴的吻,輕軟得像一根羽毛,帶着酥醉的微濕。
“修尤,你等我……”
她凝定的眼波里,倒映出他唇邊剎那彎起的弧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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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結。
後面還會慢慢出後記。會寫到琅妹在這次穿越之後,反常穿成十一歲,開啟俗得令人髮指的校園青春之女學霸成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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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胖月的處女作,這部文從15年8月寫到了17年2月,一年半的時間裏,慚愧地斷更過許多次,直至今日完結。之所以幾次想坑都沒有坑成,真的全靠讀者們的愛心發電,守住了我的坑品和良心,最終讓我的處女作有了圓滿的交代。
感謝所有親們的收藏,留言,打賞,營養液。
感謝親們的不離不棄。
愛死你們了。
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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