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功到自然成
李昭慢吞吞的挪出去,不想一抬頭就對上筆直的站在院中的宋朔,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李昭被嚇了一跳,訕訕,“你還在啊,剛好,大哥有事要和你商量。”
宋朔紋絲不動,隻眼不錯的看着她,忽然問,“你中毒是假的?”
李昭睫毛顫了顫,不等她回答。
宋朔走近幾步,有點緊張的開口問,“你故意那麼說,是因為不願意嫁給別人,對不對?要是沒有你大哥失蹤這回事,你還會不想嫁給別人嗎?”
李昭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茫然的眨了眨眼,可對上他忐忑和期盼的眼神,李昭認真道,“大哥沒出事之前,我就在考慮。”說的時候沒覺得不好意思,說完了,李昭突然覺得有點臉熱。
驚喜來的太突然,宋朔覺得有些目眩神迷,他喉嚨動了下,不自在的撇過眼,不敢去看她的臉。
之前幾個月宋朔是憤怒的,他沒法認同李昭的觀念,他們又沒妨礙別人,憑什麼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懷疑就要分開,除了憤怒宋朔還有說不出的委屈。宋朔正琢磨着怎麼讓李家人幫忙,李湛失蹤了,宋朔出去找人除了記得李氏對他的好,不想李昭難過,還存了私心。
護送李湛回來的一路上,他告訴李湛本來是打算讓李湛幫他。可李湛也沒鬆口,只說哪怕阿昭能說服自己,可家裏人也不會答應。他當然知道,他不就是在努力讓李家人鬆口嗎。
李湛沒鬆口,宋朔難過的都想把他扔那兒不管了,有想用他把阿昭換回來,然後他們留在沙漠裏不回去了,反正肯定沒人能抓到他們。不過也只是想想,阿昭肯定會討厭他。
於是宋朔滿腹失望和鬱悶的回來,可沒想到一回來就得知有關李昭中毒不利子嗣意欲解除婚姻的流言。
宋朔的委屈和憤怒,就像陽光下的泡泡,瞬間消失了。
在阿昭心裏,他還是很重要的。阿昭以後都不嫁人了,那就還是他的。李湛回來了,他的希望就更大了。雖然現在他還比不上她的家人重要,不過以後肯定會超過的。
宋朔就是這麼想的,尤其是聽李昭親口承認之後,他更高興了,看着李昭,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我明白了,那我先進去了。”
李昭,“……”你明白什麼了,我沒明白,求說。
宋朔已經雷厲風行的進了屋,李昭獃獃的站了會兒,忽然嘴角忍不住的上揚,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果然這幾天睡好,腦子秀逗了,居然這麼遲鈍。
環顧了下空無一人的院子,李昭揚了揚眉,竊喜,本來還琢磨着怎麼哄人,畢竟這烏龍搞得有點大,這下倒是便宜她了。
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的宋朔,“……”
李昭整理了下心情入內,正對上李湛詫異的眼神,“你還沒和他說托勒的事?”
李昭,“……”被他一打岔,我給忘了。
李湛意味不明的嘖了一聲,自己把托勒的事情說了一遍。
宋朔的眼神亮起來,眼中滿是歡喜,甚至有些激動。
看着似乎整個人都在發光的宋朔,李昭眼角眉梢不可自抑的帶出笑意。
李湛的視線在兩人中間轉了轉,也高興起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李湛和宋朔緊鑼密鼓商量怎麼收拾托勒,這不是李昭擅長的。李湛回來了,北齊的暗潮洶湧都消失殆盡,李昭也有功夫和精力跟魯國算賬。
現在開戰不可取,李昭打算煽風點火,挑撥離間搞分化,這個她擅長,尤其是她手上還握着一大批水軍,引導輿論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她先是放出風聲,魯國暗算李湛且不願意出兵攻打,那是因為和突厥聯盟了,他和突厥沙略可汗密謀瓜分中原,所以才會背信棄義。馬譯讓國內韓志等一干忠臣良將攻打突厥,卻在糧草支援上幾多刁難,甚至向突厥暗中傳遞己方戰術,這一切都是為了剷除國內不肯同流合污的將領。而他自己也在沙略可汗的幫助下屢立戰功,順便幫殺略可汗排除異己。
……
簡直是磬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結論都是李昭自己腦補出來的,但是她舉得例子卻是真實存在的,韓志等大將被馬譯猜忌在魯國上層早不是秘密,而摩訶城,天靈城的慘敗,馬譯的勝利,右賢王之死更是歷歷在目。
別說,連李昭自己都要相信馬譯和突厥可能暗通曲款了。更別提其他人了,之前魯國內對馬譯的反感還沒那麼明顯,這幾百年,中原就沒怎麼太平過,對內鬥大伙兒都習以為常了接受度比較高。可勾結外敵,賣國,這個問題就十分嚴重了。
魯國朝內已經有耿直的大臣向馬譯發難,要求發兵支援燕地,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證明魯國的清白。
對於和突厥勾結那條,馬譯冤的要死,他從不自詡君子,但是也不會沒骨氣到勾結突厥。面對朝野上下,要求他出兵,還是出親兵的聲音,馬譯採用拖字訣。你們不就是想逼我出兵嗎?我就是不出,讓你們兩敗俱傷去。他鐵了心要坐收漁翁之利,那點名聲算什麼,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李昭等啊等,沒等到馬譯妥協的消息,將北齊埋在魯國朝堂上的暗棋都動用起來。北齊朝內有其他國家的卧底,四國內,北齊自然也有,安插卧底收買人手這種事,李昭敢肯定不止他們在做。
她又給謝遠去了一封信,兩人的交情是在年初的五國聯盟上結下的。北齊和南齊的關係很微妙,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多年下來互有齷齪,但李謝卻是實打實的血親,早些年關係還是不錯的,尤其是謝如還在世時。
李昭不可能讓馬譯撿便宜,謝氏願意嗎?肯定是不願意的。要是最後讓馬譯這種人笑到最後,他們絕對沒有活路。
信已經送出去了,南齊什麼反應就不是她能操控的了,李昭開始給許攸、韓志等大將寫信。
五國結盟后,李徽就把許攸放回去了同時還有在天馗一戰中的俘虜。李徽是真心惜才,尤其許攸還寧折不彎,那就更稀罕了,奈何襄王有夢,神女無心。既然拉攏不成那還是讓他回去打突厥吧,一舉數得。此舉給北齊帶來的益處無形卻巨大。
許攸回去後日子不好過,有不少人懷疑他已經變節,但是在他一干同僚的力保下加上當時那情況,倒也能領兵出征,就是哪裏危險去哪裏。
和他一個待遇的還有好幾個,如韓志,還有當初以兵諫方氏逼迫馬譯答應五國會盟的將領。這些人有些壯烈犧牲有些還活着,即便還活着的也是元氣大傷,如同被拔了牙齒的老虎。
李昭沒指望他們能直接做些什麼,很希望他們間接做些什麼。
天下還未定,馬譯就迫不及待的向有功之臣亮起屠刀,吃相還那麼難看,這是他犯得最大的一個錯誤。
鳥盡弓藏的結局,沒人喜歡。馬譯立身的基礎是兵權,但是他麾下那號稱八十萬的親兵他能喊出名字的有幾千個就不錯了,他也要靠手下將領校尉逐級幫他收攏人手。
這些人沒韓志許攸等位高權重,但是在見識到馬譯如何對待韓志一干功臣后,心裏難道就沒點想法。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如馬譯這種人歷史上都屢見不鮮,有驚天動地之才,可建功立業,然而卻有這樣那樣的致命缺點。註定只能像流星,一閃而逝,無法成為常青樹。
哪怕沒有外人推波助瀾,他自己就能作的一敗塗地。
做完一切,李昭便只需要定時關注下,偶爾添柴加火就成。她也就有空關心李湛和宋朔的事情了。
有名醫坐診,珍饈名葯流水一般的供給,李湛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但是對於李湛要一起出發的決定,李昭還是下意識反對,趕過去可還有百里路,“大哥你身體還沒痊癒,你別仗着現在年輕不上心,等年紀大了再調理就來不及了。”
李湛頓了下道,“我的身體我有數,上次出征我本想把它作為收山之戰,不想跌了那麼大個跟頭,丟臉丟的天下皆知,我不能這般灰溜溜的離開。”比起處理政事,他更喜歡運籌帷幄馳騁沙場,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涉險,他積累的戰功和民望已經足夠,到了該退居幕後的時候。
李昭一喜又一憂,無奈的豎起手指道,“最後一次,你說好的,不要一次又一次的。”
李湛笑,“我什麼時候食言而肥過。”
那倒也是,李昭放了一半的心,反正李湛只是坐陣指揮,只要她把馬車佈置好,再安排妥當的郎中跟車就行。
剩下那一半的心還掛在宋朔身上,每次宋朔出征她都提心弔膽,可北齊那麼多將士奮鬥在前線,他們也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她沒臉要求宋朔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