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軟法子

第七章 軟法子

西劉村的幾個老頭正圍在村口的大坡邊上抽着旱煙,聊着今年的收成,談一些家長里短。就見從坡下慢慢的走上來了三個人。打頭的這個穿着一件看不清楚本來面目的對襟馬甲。後面跟着兩個大小夥子吃力的抬着一筐東西。走近了一看,認識,河對面李秦村的秦三九和他的兩個兒子。

一個老頭趕緊打招呼:“三九!今年瓜不錯,這是給誰送去呀?”

秦三九一臉惶恐回話:“喲,繼發叔,幾位叔台,這是看景啊?”

劉繼發笑道:“你看你嚇的喲,不吃你的,趕緊給人家送去,要吃我也去你園裏挑甜的吃。你這是……?”

秦三九一聲長嘆,指着緊跟在身後的二兒子秦衛國道:“別提了,都是我這小子不懂事,惹了亂子,今帶他這是來給人回個話……”

幾個老頭頓時好奇了起來,紛紛圍了上來。由於這秦三九是方圓幾十里聞名的老實人,他要是給人道歉,那就太意外了。再說人家在對河種瓜,這周圍十里八村不管誰路過口渴討個瓜吃,從沒有過半絲推辭。這大家都欠着人家的情呢,一聽這話,連忙紛紛要求給他去做個和事佬。

秦三九滿臉難為情道:“幾位叔台,不勞煩了。這個事情啊,是這麼回事。前個晌午呢,你村上黑子路過瓜地吃了個瓜,我這小子不懂事,當是誰來踏園子了。一時沒弄清楚,兩人叮嘣了幾句,還動了手。後來小子回去一說,叫我罵了一頓。不懂事,這鄉里鄉親的,吃個瓜能咋,還動手嚇唬人了。這事雖說不大,也不能叫鄉親戳咱脊背。這要是傳了出去,我秦三九這瓜園子還成了黑店了,人都不敢路過了。往後還活不活人了?”

這時候劉老栓剛好走了過來,看到秦三九,又是一通寒暄。聽到他這意思,頓時不陰不陽的把那天的情景給眾人學了一遍。末了還說了句:“你看人家黑子,多有本事,吃了他的瓜,打了他的娃,還能讓他來家裏回話。本事喲~!”

這劉黑子是什麼貨色,在場的幾位只怕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幾人聞言紛紛向其中一個老人望去。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劉黑子的親爺爺。老頭這時候老臉紅的能滴出血來,連忙招呼幾人陪着秦三九在村口說話拖延。自己一路小跑回去收拾他孫子。

老頭叫劉久年,今年七十多了。有兩個兒子。老大叫劉長命,老二叫劉百歲。這劉百歲就是劉黑子的親爹,老頭按習俗跟大兒子在一起生活。老二這邊也不常來,尤其有個不成器的孫子,老頭更是見不得。這回老臉擱不住了,老頭繃著臉氣沖沖的就進了劉百歲家。

一進門,看到劉面歲正在埋着頭磨鐮刃,給收麥子做準備。老頭鐵青着臉問道:“磨快了不?”他兒子五十來歲年紀,脾氣不太好,不過對父親挺孝順的。聽到老爺子語氣不對,不敢捋虎鬚。沒直接回話,趕緊喊她媳婦:“娃他媽,咱爸過來了,趕緊沏茶!……”

“問你話哩,磨快了不?這時候還喝啥茶?”老頭不依不饒。

這時候黑子媽也出來了,看到公公面色不善。岔話道:“爸,你趕緊坐,這就給你沏茶。”她也不知道啥事惹了老頭了,回頭數落劉百歲:“趕緊把你那東西收了去!把小桌子擺上,陪爸坐着,我去沏茶。”

劉百歲趕緊把鐮刃拿起來,準備放到窗台上。就聽老頭開口道:“你別收拾了,把鐮磨快些,拿過來把我這臉割了去!”

劉百歲陪着笑:“爸,你這是……誰又惹着你了?”

老頭聲帶哭腔,高聲道:“我劉久年活了七十幾歲了,咋養了你這麼個東西!生了畜生管生不管教!丟人都丟到河東里去了!你叫我死了咋有臉去見老先人?!”

劉百歲一聽,得,又是自己那寶貝兒子惹的禍。不敢多嘴,趕緊安慰老爹,先讓老頭平息怒火。這時候聽到老頭高聲的鄰居們已經有人圍過來看熱鬧了。劉百歲這臉上可就有些掛不住了。高聲喊黑子媽:“你把那畜生叫出來,看把爸氣的……都看啥?!有啥好看的?!”

劉久年抬手就是一耳光:“呸!好大的本事,這會知道丟人了,嫌人看了?!你有本事就把兒管好!”說著幾句話把當時的事給圍觀的群眾大約說了一下。

指着劉百歲罵道:“你把你兒子好大的本事!欺負人都欺負到三九父子頭上了,那父子們誰不知道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你弄這事都不嫌先人墳上冒煙?!”

劉百歲這氣啊,渾身直哆嗦,也不敢再多問了。招呼幾個鄰居和老頭坐下,轉身在屋子裏亂瞄:“哎呀,這畜生,活活氣死我了……”看到牆角靠着根短棍,是老婆平時用來給牛拌食的,一把抄在手裏,風風火火殺了進去。

劉黑子這會還在床上埋頭睡大覺呢,從小他媽溺愛,要風得風有雨得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最喜歡和擅長的就是戳貓逗狗、惹事生非。一惹事,老爸要揍,他媽就百般維護,然後不了了之。最後弄的他爸都不願意搭理他。由於名聲在外,二十四五了也沒找上媳婦,為這事還整天埋怨父母。這會他媽正柔聲勸他起床呢,他轉向把頭扭了過去接着睡,不搭理。他媽着急道:“你整天在外面惹事,這回怎麼連你爺爺都氣着了?別的事媽都能替你說上話,惹了你爺爺,你爸要揍你我可不敢攔。你趕緊起來去給你爺爺回個話……”

劉黑子嘟囔道:“我爺根本就不疼我,大伯兩兒子都乖,整天見了寶貝的不行,見了我就跟仇人一樣。他愛氣氣去,氣死了活該!”

劉百歲抄着拌料棍走到門口剛好聽到這句,進屋也不說話,先是一耳光把黑子媽抽的坐到旁邊地上去了。雙手舉起拌料棍狠狠的砸了下去。

劉黑子剛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嗚”的一聲,拌料棍夾着一腔怒火和他的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咔嚓”一聲,那根拌料棍竟然斷成了兩截。

“哎呀媽呀……”這一下連疼帶嚇,劉黑子顧不上穿衣服,一咕嚕滾下床,穿着個小褲衩,光着兩隻腳,奪門而逃。

黑子媽剛想起身攔一下,一看老公這時候兩眼都快噴出火了,要是一攔只怕當場就會化身噴火怪獸了。嚇的又閃到了一旁。劉百歲握着半截短棍,追了出去……

這時候劉黑子剛好跑到前廳,只見他爺爺鐵青着臉,怒氣沖沖的跟周圍站着的幾個鄰居說著什麼。大伯聽到消息也趕來了,剛進家門。他現在這造型實在是不好見人,老爸又從後面追殺了過來。難為的站在廳口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腿上的疼也醒了過來開始發作了。疼的他不由的“哎呀”亂喊,蹲了下去用手不停的搓着止疼。

劉百歲兩步到了跟前,也不說話,拿着半截短棍沒頭沒腦的就開打了。直打的劉黑子哭爹喊娘。恨不能沒生到這個世上。

圍觀的鄰居平常對劉黑子挺有意見,這時候見他挨揍也沒人願意上前相勸。主要他爹那脾氣也挺火爆的,別人也擔心會被誤傷。

大家就這樣看着劉百歲在兒子身上練散打,不一會,劉百歲的老婆跌跌撞撞的走到旁邊,看着老公發飈,又心疼又肉疼,沒個抓撓。靠在牆角捂着腮幫子“咿咿呀呀”牙疼一般。

劉百歲揍了兒子一會,眼看着他被揍的都沒個人樣子了,這才停下了手。手裏提着半截短棍發了幾秒鐘的呆,然後也不知道是氣昏了頭還是怎麼的,突然用棍在自己腦袋上敲了起來,幾下就敲的血流滿面。他還邊敲邊哭,嘴裏吱吱哇哇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周圍的鄰居這時候看着情況不妙,趕緊上前奪了他手裏的木棍。按他坐在凳子上,有人就給他處理傷口。招呼人過河去請醫生。

老爺子這時候氣也消了,也心疼兒子。站起來訓斥了幾句。指着躺在地上直抽抽的劉黑子罵道:“養兒不教,不如養驢!”又回頭給扶着自己的大兒子道:“你去!三九還在村口呢,我打發幾個老夥計擋了駕。你趕緊去給人家陪個不是,把人家那瓜收了,好好請人家回去,回頭把糧食給人量了送去。等這畜生能走了,你陪他父子上門去給人認個錯。我是沒臉再見人家了。”

……………………

邱寶泉在李超面前對劉百歲的高強武藝稱讚不已。聲稱自己行醫多年,從未見過誰揍人能揍到這種程度的、。那劉黑子渾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處好的地方,那感覺,就是一個字:“疼”。能把人揍到這種地步簡直是一種藝術。最神奇的是,那老頭居然把自己打的有些腦震蕩了。看到醫生的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李超聽到邱寶泉回來講的情景,捂着肚子笑的打滾。笑完后又想起了昨天和老爸對話的情景。細細回味了起來:“軟法子啊……”

………………

邱寶泉的妹妹邱寶萍放暑假了。這半年來她每個周末回來總是能碰到李超,年齡差不多大的兩個人很快就能玩到一塊了。自從哥哥這裏有了這麼個玩伴之後,她似乎也不再排斥父親教她的那些醫學常識了。她現在每學一點東西都很專心的去掌握,在學校里琢磨一星期後回來和李超比拼。可惜每次總是會在李超面前敗下陣來。

今天終於放了暑假了,邱寶萍躡手躡腳的走到門診室旁邊打算嚇李超一跳跟他開個玩笑。她輕輕扒在門上透過門中間的玻璃向裏面望去。只見李超右手捧着一本英語書,一臉的不屑,嘴裏喃喃自語。她剛想進去笑話一下,卻看到李超的左後在不停的動着。仔細一看,原來李超手裏的是一支正在溶解的粉劑。這種藥物一般需要加入溶解劑后不停的振蕩。也就是拿在手裏輕輕的搖。李超卻不是在輕輕的搖。他是用大拇指輕輕的一挑,然後讓那小瓶子蹦起半米多高來再輕輕的落在手裏。接在手裏之後又是一挑,如此反覆。邱寶萍對他一眼不看也能準確的掌握小瓶子的動向感到十分驚訝。打算推門進去請教一下。就在這時,衛生所的小護士馮婭紅興沖沖的跑進來喊人了:“快快快,又吵起來了……咦,寶萍,你回來了,快叫李超,看熱鬧了……”轉身又跑出去了。

邱寶萍不知道啥事讓她這麼興奮,不過也挺好奇的,喊了一聲李超就跟了出去。

李超聽到有熱鬧看,扔下書也跑了出來。三人站在衛生所門口看着對面街道一家門口圍着好多人在看熱鬧。李超很司空見慣的問:“婭紅姐,這回是為的啥?”

馮婭紅一笑:“誰知道啊,反正也沒人管是為啥,看熱鬧就行了唄。”

邱寶萍一看地方,明白了,笑道:“還當是誰呢,兩位老演員啊,有一陣子了吧,時候差不多咱們該上啦。”然後笑嘻嘻的拉上兩人也圍了過去。

吵架的這兩位是本村村民劉建設和他的老婆林迎春。要說這兩位,那可真算的上當地一景。自打結婚到現在十幾年了,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逢年過節啥的偶爾還會有個加演。鄰居們也習以為常了,總是過來勸架。久而久之呢,形成了一種比較固定的套路。先是為了某個事情互相攻擊,然後拉出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事來攻擊對方做的不對。另一方也不甘示弱,馬上提出證據來證明對方何時何地何事做的事情天理不容。繼而雙方開始有目標的強烈問候對方家屬。接下來互相威脅如果對方不讓步將採取必要的武力達到目的。當然,緊接着就是毫無懸念的小範圍衝突了。一般這時候圍觀群眾就上了,勸解的、脫架的、訓斥的、笑話的等等。總之是為了不讓衝突再擴大了。這兩位就這樣十幾年如一日的隔三差五給街坊們來上一回,大家也就當成一景了。每當事件發生時,總是自發的組織起來積极參与。這麼多年大家配合的越來越默契,罕有出錯。

這兩位在這種環境下,越演越出神入化了。現在已經發展到需要兩幫人把兩個人抬起來隔離了,而在這種隔離的狀態時,兩個還互相伸出手來虛空着做出一些攻擊的動作。效果非常逼真。

馮婭紅是邱寶泉開始和李超互相學習後為了減輕自己負擔才招聘來的,所以她比李超來的還要晚一個月。就這短短的三四個月裏,她就已經目睹了十幾次並有幸參加了其中的幾次演出。在這種娛樂活動不太豐富的環境裏,有這麼個演出讓她感到很興奮。經常盼着對門開演。

今天她趁着所里沒事,跑到對面和一個老太太聊天,就聽到隔壁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心領神會的她馬上回去喊人出來一起欣賞,並且有躍躍欲試的感覺。

李超其實也早就看明白這兩口子的德行了,他倒是不願意去摻和。不過他最喜歡看熱鬧,剛來的那一陣子還常常看的有滋有味,可是時間長了,老是同樣的劇情就讓他有些受不了了。經過一番思量后,他打算採取一點別的行動改變一下這種狀況。所以他交待了馮婭紅,對面一有動靜就招呼他。馮婭紅也沒多想,等了幾天看到有動靜趕緊就來招呼他了。

這兩位主演這時候已經到了互相威脅的地步了,按套路,接下來就有所行動了。所以邱寶萍說該咱們上了。

李超早在前兩天就和村裡一位比較有地位的大叔劉雙牛聊過這個事情。劉雙牛感嘆說自己實在是想不到好法子讓這兩位別現眼了,李超就漫不輕心的出了個主意。劉雙牛一聽覺得有點意思,不管有沒有效果,打算下次再來就試一次。

李超就等這回呢。他掂腳向里望去,只見劉雙牛已經打頭向里沖了過去,邊跑邊喊:“不能動手!……”後面緊跟着一群熱心的龍套演員。

李超心裏暗爽,成敗在此一舉了。

兩位一看群眾演員到位了,不約而同向前一撲,兩雙手絞在了一起,開演了……

就在這時,劉雙牛卻做了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離這兩位只有一兩米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轉身面向大家,伸出雙手喊道:“大家都靜一靜,按大小個排好,我們不要打擾台上的演員,安靜的看就可以了……”說著,兩手齊動,把跟來的群眾都按在了當場。然後嬉皮笑臉的轉身站在那裏開始當觀眾了。

台上兩位正按套路演呢,突然覺得沒有群眾演員配合了。雖然兩人正在動手,卻也聽到劉雙牛的這番話了。只是正在動手,不便就此打住。但這麼多人靜靜的站在旁邊看熱鬧一聲不響,自己也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

於是,這兩個像正在頂角的山羊一樣定格了。過了有一陣子,兩人見還沒有人來拉架,知道這回現眼了,互相一推,紅着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愣了半分鐘,劉建設突然大聲道:“雙牛!日你媽!”然後扭頭回房去了。

……………………

劉雙牛坐在衛生所里哈哈大笑,大手一下接一下的拍着李超的肩膀:“你小子,真壞。哈哈……”

邱寶萍笑的肚子疼:“雙牛叔,被人罵還這麼開心的人,你是頭一個喲。”

馮婭紅根本就沒走回來,還和一群婦女在街道上放肆的笑呢。

劉雙牛笑着問李超:“這麼損的法子,你咋想出來的?”

李超很神秘的一笑:“硬氣人嘛,有時候要用軟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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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發了兩遍也沒發成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真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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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教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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