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二百二十九 8仙過海,各自為生(三)

二千二百二十九 8仙過海,各自為生(三)

末日樂園2229八仙過海,各自為生(3)

這是防盜,千萬不要對我有希望,我放了就打算去睡一覺,我建議大家點進來就做好跟我一起白頭偕老的準備

裝槍的,裝彈藥的,裝炮筒的,裝手攜式個人武裝的……院丸嗣匆匆打開的四五隻武器箱裏,全都空空蕩蕩,只有武器固定支架,像少了血肉的骨頭一樣,禿禿地回望着他。

這一輛列車上,大概連一顆子彈也沒有裝。

當“陷阱”兩個字從院丸嗣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同時,他正好聽見了:從頭上另一條軌道上,傳來了隱隱的、隆隆的行駛聲音——駛來了另一輛列車。

彷彿是為了證實他的猜測一樣,列車行駛的聲響在幾秒之間就漸漸低了下來,直至消失。

那輛列車正靜靜地停在他上空的軌道里。

“小隆!”

一霎那間,院丸嗣明白了,幾步沖了回去,腳步踏得半個車廂吱呀作響;從搖搖欲墜的車廂里,他高聲喝令道:“後退,離開天台!”

十來米遠外的樓頂天台上,此時還站着的,只剩下院丸嗣的人了,有人嘴裏仍然叼着煙頭,有人持槍在掃視四周;地上癱倒着五六具一動不動的屍體,都是不久以前才與他們一起坐着喝酒的人,此刻被夜色掩住了血泊。

小隆應聲剛一抬頭,眼睛卻定在了院丸嗣上方的夜空裏,煙頭從他嘴裏掉了下來。

不等那煙頭落地,他已急急向旁邊撲了出去,高聲喝道:“水塔!都躲去水塔——”

一陣密集耀眼的槍火,霎時從頭上軌道中傾瀉下來,震碎了搖搖晃晃的夜色;碎磚石被槍彈打得激躍進半空裏,死屍甩起胳膊腿,像是躺在地上跳起了舞。

頂樓天台上被槍彈照耀得如此明爍白亮,好像天堂打開了一道門,泄出了光。

院丸嗣退回裝滿了空武器箱的車廂里,以車廂門為掩體,將槍口對準了上空軌道的那一輛列車。

蠍式衝鋒槍的射擊距離,足以一口吞沒兩條軌道之間的夜空;接連不斷的彈火,全打向了從列車中探出來的人和槍上,打得車皮上火星四濺,閃爍跳躍進了夜空裏。

院丸嗣的眼神、準頭都極好,頃刻之間,就聽見上空列車裏傳出了悶叫和人體跌撞聲;剛才傾瀉覆蓋了天台的槍火,終於被打得中斷了一息。

他迅速往天台上一掃,卻沒有看見任何一個抓住機會逃回樓內的影子。

院丸嗣咬緊了牙關。他的掩護晚了,沒有人還活着;即使還活着,恐怕也沒法站起身了……而上空列車裏的人也知道了,這輛列車裏還有人。

對方是軍火商的人……不知道離手擲爆裂彈觸及他腳下的車廂,還有幾秒?

現在的情況,可真是出乎意料的糟糕。

他被困在空中一列搖搖晃晃的列車裏,在一條隨時可能被轟斷的軌道上,

重回地面的路,僅有一條活動板橋。在活動板橋的盡頭,卻還需要再跨越二三十米的空白天台,他才能觸及第一個掩體,屋頂水塔——將近四十米的路上,他將會無遮無掩地暴露在無數槍火之下。

不能再繼續留下了,但他也無處可走。

院丸嗣喘息着,低頭向下方昏濃的夜色打量了幾眼,輕輕笑了一聲。

好像他的整個人生,都被這一夜,這一刻所比喻了,所囊括了。

背後總是緊緊抵在牆壁上,前方只有懸崖;為了在虛無中找到生路,他又一次要跳下去了——這一次,是字面意義上的。

在一輛列車裏,中彈倒地的男人被拖開了,在地板上拖出了一道血跡,手擲爆裂彈由一隻手,交進另一隻手裏;在另一輛列車裏,院丸嗣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看準方向,朝軌道外的夜空裏縱身一躍。

黑髮被黑色的風吹散了,身後列車上,再次炸亮了衝天的火光。

在氣流、碎片、失重感中,院丸嗣彷彿一瞬間被抽幹了體溫和血液,變成了空白的軀殼。那一刻的空白與雪亮,極其漫長,直到他在急速下墜中一把抓住了從樓身上伸出去的廣告牌,在半空中一盪,終於止住了下跌時,血液、聽覺和情緒才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體裏。

廣告牌上“darkwet”的字樣,裹着銀灰色的光,晦澹地亮在夜裏——是那傢俱樂部的名字。

上面的人不會馬上發現他跳了車的;廣告牌足有半個人長,對於體型像個少年一樣的院丸嗣來說已經夠了。他掙扎着從廣告牌上一點點挪近了大樓,抬頭看了看,伸長手臂,終於攀住了一扇窗戶的窗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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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好不容易才撐着窗沿,將半個身體搭上去的時候,他聽見半空裏遙遙傳來一聲:“下面有人!”

院丸嗣低低地罵了一聲,迅速抬手一槍打碎了窗戶玻璃;在四濺的玻璃碎片里,他匆匆往窗內一滾——就在他即將落地的時候,天空裏響起了一熘槍響。

浮着橘黃與銀灰燈光的長方形窗框裏,驀然爆開了一串血點。

院丸嗣忍住痛苦,嘶喘着跌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里,強忍着的呻吟聲又一次在喉嚨里加深了。他勉強爬起身,扶住牆,拖着被子彈擦傷的腿,在這條昏暗走廊中,慢慢地往前走。

雖然終於逃出了空中列車的射擊範圍,但卻也把自己的行蹤暴露了。那群人沖入這傢俱樂部搜尋他,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他拖着傷腿,拖着一道血泊,又能走多遠?

院丸嗣脫下上衣,使勁扎住了傷腿,總算暫時止住了出血。他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聽着自己拖拽的腳步聲與喘息聲,在昏黑空氣里一波波散開。

從模湖的景物輪廓上來看,這兒應該是俱樂部的另一邊;俱樂部今夜原本就沒有客人,在他們這一行人走了之後,恐怕就已經結束營業了。就算還有人,在聽見天台上的槍聲與爆炸之後,大概也不會繼續留……

思緒轉到一半,就與院丸嗣的腳步一起停下了。

前方一扇緊閉着的門,以及門下一線橘黃亮光,證實他猜錯了。

“化妝室”的牌子,是他眯着眼睛才看清的。門后很安靜,只有偶爾幾下窸窣的腳步聲,與一個女人低低的哼唱聲。

院丸嗣伸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門推開了。

那個女歌手正坐在一張化妝枱前,低頭看手機;鏡子裏映出了那一張半低着的臉,被手機屏幕光照亮了眉眼。

她乍然一抬頭時,似乎被鏡中忽然多出來的人影驚了一跳,剛從椅子上跳起來,還來不及轉身,就被鏡中的槍口止住了動作。

“有人在找我,”院丸嗣開口時,聲音嘶啞,低得好像只是一口吐氣。“把我藏起來。”

“我知道了,”那女歌手身上仍穿着剛才演出時的金色流蘇裙,連長手套都沒摘。她投降似的舉着雙手,小聲地說:“你……你進來,我去把門關上。”

大概是黑道人物常常光顧這傢俱樂部的緣故,她至少沒有完全失了方寸。

院丸嗣仍然不敢放心,槍口低低地對準了她,隨着她的步伐輕輕轉了半圈。“你為什麼還在這裏?”

“我回去了也是一個人……”

她說了什麼,其實院丸嗣並不關心。當那女歌手關上門時,院丸嗣也栽進了她的化妝椅里,血與灰立刻染髒了那把鋪着白羽毛的椅子。

“你沒聽見天台上的聲音嗎?”

“什麼聲音?”她鎖上門,說:“這傢俱樂部的隔音特別好……我一直在這兒,什麼也沒聽見。”

這倒是他不幸中的萬幸了。

“一會兒恐怕有人會進來搜我。”院丸嗣低聲說,感覺到疲累、失望、虛弱,都在一波波湧上來,像海浪試圖侵吞着沙灘。“只要你能幫我躲開他們,我保證不會傷你。”

“我明白了。”那女歌手說,“我知道怎麼辦了,俱樂部後面有一條消防通道,平時都是給員工走的,我帶你從那邊下去。”

幸好她比看上去的有主意一點。

只要能控制住那個女人,他應該暫時就是安全的。院丸嗣想到這兒,忽然忍不住彎下身子,槍口垂了下去。

他將臉埋在一隻手裏,手指深深埋在黑髮里;汗氣,酒氣,血氣浮動在鼻間,那女人匆忙的腳步與窸窣聲輕輕撓着耳朵。院丸嗣抬起眼睛,朝鏡中掃了一眼,卻正好看見那女歌手解開了拉鏈,金色流蘇裙從她的後背上驀然滑落了下去——底下什麼也沒穿。

院丸嗣立刻轉開了眼睛,注視着化妝室里微微泛黑的舊地毯。

剛才那一幕卻不斷像脈搏一樣跳動在腦海里。

不是因為女人的身體;女人的身體而已,他不知看過多少了,不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是因為某種別的東西,卻讓他一時說不上來。

當院丸嗣緊皺着眉頭,試圖抓住那個模模湖湖的感覺時,化妝室里又一次安靜了下來。他被這份安靜引着,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女歌手此時正背對着他,身體裹在一件睡袍式的長裙里,長裙遮住了剛才讓他微微生出異樣的東西。

她還在慢吞吞地幹什麼?

院丸嗣轉過頭,這才看清楚:在這種要命時刻,那女人居然在卸妝——她手裏拿着一塊白色小棉布,一下下地擦去了臉上的粉底、口紅。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他回過頭,低聲說,“現在就……”

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卻不知不覺地放低了,止住了。

那張原本白凈柔順、普普通通的面孔,-正像蛇蛻皮一樣,漸漸褪去了那份無甚特點的清秀假象。

白嫩的膚色和澹粉色口紅全融化了,底下露出的臉——一張骨骼起伏近乎驚人凌厲的臉上,是彷彿噙血一樣的深紅嘴唇;澹青的黑眼圈越發深陷、放大了那雙眼睛,讓她看着幾乎不像是人類,帶着一種鋒銳而令人不安的昏暗美感。

他模模湖湖地想起了這傢俱樂部的名字,“darkwet”。

那女人的目光與他在鏡子裏相遇了。她轉過身,已經變成了與幾分鐘以前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她輕輕走近了兩步,腿上肌膚從長裙開合中一閃一沒,絲質裙料輕滑地發出細響。從深領口裏,他看見了半個紋身。

“我總不能像剛才那樣走出去,是不是?”她像解釋似的說,輕輕抬起了一隻手。睡裙般寬大的袖子從她的手腕上滑下去,一把槍口抵在了院丸嗣的後腦上。

那女人彎下腰,一陣像血似的香氣撲了上來。她呢喃一樣,在院丸嗣的耳邊說:“否則我的屬下看見了,怎麼敢認我。”

院丸嗣死死盯着鏡中的女人,一時竟什麼也說不出來,也動不了。

“你看……你要劫的那批貨,是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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