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虎骨
富人只有更富,而窮人只有更苦,似乎這是個宣佈一切掙扎都是徒勞的年代,而那些恍惚活着的人們,到底又為著什麼而喜,為著什麼而悲哪?難道僅僅是為了慾望,還是那遙遠又觸手可及的生存?
大山之中只有那原始的慾望,還有那貼着脊樑的生存,如果說生活在鋼筋水泥中的人們丟掉了人的野性,而這裏的人們則是撿起了人的野性,而且演變的更加的瘋狂。他們清楚的明白,這個世界,不屬於他們,永遠都不會!
刀叔仰頭望着天,血讓他的眼睛看不清,身體像是被抽空一般,甚至沒了抬起頭的力氣。
“夠了。”女人輕聲道。這曾經是刀所聽到過最美的聲音,刀叔掙扎着,表情第一次如此猙獰,這個被無數人戳着脊樑的自己,真的有被這個比自己還要苦命女人心疼的資格?
生活總是會打破所謂的知足常樂,無論是用着多麼抽象的方法。
“劉少,要不要這樣算了?”劉瞎子打着顫道,怎麼說他也是青龍村的一個爺們,看着外人這些欺負本地人,就算是平日看不慣這姐弟倆,心中也泛起了悔意。
劉晟轉過頭,那張俊朗的臉上掛着一絲玩味,有些邪邪的味道,很容易讓一些良家尖叫發狂。
劉瞎子心裏再次打起鼓來,眼巴巴的瞅着地上散落的紅鈔,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來。
熊貓識趣的對這貪得無厭的劉瞎子擺了擺手,前一秒還顧及的劉瞎子臉上笑開了花,撿起那些沾上血的票子,看都不看刀叔一眼,屁顛屁顛的離開,背影有些抽象,但絕不會被這座大山戳着脊樑。
“劉瞎子,我操你老娘。”刀叔氣急敗壞的吼道,但那劉瞎子連頭都沒回一下。
正當劉晟熊貓被這異常尖銳的聲音吸引的時候,一把鋒利的剪刀直捅向劉晟的腰間,要不是劉晟發射神經不是一般的強悍,還真有可能被捅個正着,即便如此,還是被剪刀在腰間劃過一道長長的口子。
劉晟頓時感覺腰間火辣辣的疼痛,轉頭怒視着這個拿着剪刀的女人,莫名想起了兔子急了也咬人這個詞,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直衝了上去,一把奪過女人手中緊握的剪刀,還算冷靜的熊貓喊了一句,但火氣正旺着的劉晟哪裏管熊貓說著什麼,咬着牙朝女人捅去,奇怪的是這個女人並沒有躲。一直到剪刀進入這個女人身體時,劉晟才冷靜幾分,看着女人那張漸漸蒼白的臉,發現自己有些過火了,但心中卻沒有一點的後悔。
“狗娘養的,老子跟你拼了。”看着這一切的刀叔掙扎着站起,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身體就再不由自主的倒下,雙眼通紅的看着那沉默的女人,同時女人也正看着他,或許她寧願死,也不願丟掉那份堅強,或許比起這醜惡的地段,這是這座大山的唯一尊嚴。
“劉少。”熊貓瞪大了眼,這窮山惡水雖然法律這個詞很薄淺,但至少這可是一條人命。
劉晟點了根煙,擦着手上的血,盯着倒在他腳下的女人,他奇怪這個女人為什麼沒有喊,為什麼面對死亡是如此的安靜,越想越讓劉晟覺得越邪乎,似乎這女人要比那抗擊打能力變態的刀叔還要邪乎,最後似乎是安慰着自己道:“我心裏有數,現在你去給那劉瞎子送點錢,封住他的嘴容易,等會卓老大他們下來,這事不要提,拍拍屁股走人,就算有人敢查,能查到我們頭上?”
熊貓點了點頭,離開了這院子,抬頭望了眼陰沉沉的天,匆匆離開。
“替我照顧好...亂子...別告訴...亂子。”趙雪梅看着刀叔,斷斷續續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刀叔的錯覺,在提到亂子時,這個將死的女人臉上分明湧上一絲笑容。那是一個看似燦爛卻讓明白人心碎的笑容,刀叔不敢看,不敢看這個他喜歡的娘們,不敢看那個讓他苟延活着的笑容,甚至不敢聽下去這個女人說了什麼。
趙雪梅走了,這個簡單故事不多,甚至是外人都不知道怎麼描述的女人這輩子到底留下了什麼?刀叔不知道,或許是那扎着漆黑長發的紅繩,或許是她種的那幾株無名野花,或許是這個整潔簡樸的院子。
劉晟看着把頭埋在地下,身體不停顫抖的刀叔,握緊的拳頭終於鬆開,他是狼心狗肺,同樣無惡不作,但他實在找不到弄死刀叔的理由,斬草除根這個詞放在這地兒他都覺得抽象。最後劉晟離開了這院子,有些遺憾,感覺心中的**被這個無聲強大的女人狠狠潑了一盆冷水。
“亂子,你有個好姐。”刀叔哽咽着,聲音無比的凄涼,這不知道陰沉了多久的天終於下起了雨,卻冷的刺骨。
無功而返的卓連虎五人下了山,出奇的發現劉晟熊貓兩人老老實實的站在車前。
“你們沒找什麼麻煩吧?“卓連虎皺着眉頭,要是說在他們走後劉晟熊貓就這樣老老實實的等着他們,別說是他,就連幾乎沒有城府的李安石都不信。
而劉晟則愣愣出神,好像沒聽到卓連虎所問的,似乎這是劉晟第一次在眾人第一次無法控制情緒。
“沒沒沒,卓老大我們哪裏敢生什麼亂子。你們上山見到老虎沒?”熊貓連忙幫忙打着圓場,扯了下劉晟的衣角,劉晟回過神,尷尬的笑笑,剛剛他腦海中全部都是那女人將死的面孔,如魔障一般揮之不去。
“沒見到,倒是見到了一個奇怪的傢伙。”卓連虎敷衍道,盯着失神的劉晟,雨越下越大,天空的黑雲似乎能壓垮一切,卓連虎莫名忌諱這老一輩口中神秘的森林,上了領頭的悍馬h2,其餘幾人也各上了車,浩浩蕩蕩的開出這個小村子。在場看熱鬧的村民中,或許只有劉瞎子明白他們所留下的不光光只有輪胎印。
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有些反常,但對這見識到這一行人的青龍村村民,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能讓他們感到驚訝了,在他們眼中,這群城裏人,可比那山上一直神出鬼沒的老虎還要稀罕。
雨聲掩蓋了一切,掩蓋了劉晟一行人的行徑,掩蓋了女人的血,掩蓋了刀叔撕心裂肺罵的那聲狗娘養的老天。
叢林深處的趙匡亂,在這片不為人知的大山遇到陌生人,而且是讓趙匡亂感覺到危險的陌生人,他知道這代表着什麼,所以直接放棄繼續往森林深處前進的打算,一路折返,沒想到碰到了這場打的人暈頭轉向的雨,在這種情況下下山,無疑跟送死一般,要是遇到泥石流,就算趙匡亂有八條腿也逃不出去,這就是這座大山的威力。
雨大的讓人睜不開眼,最後趙匡亂跌跌撞撞的進了一處峭壁下,盼着這場雨能快點停下來,同時打量着周圍,雖然趙匡亂在這座森林中生活了二十年之久,但所見過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趙匡亂還是第一次摸到這裏。
不經意的一瞥,趙匡亂看到正對着峭壁的一片空地,周圍是茂密的叢林,奇怪的哪裏只長着幾顆零零散散的野草,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乾裂的土壤,與這周圍不是一般的不搭,也難怪趙匡亂會一眼就注意到。
雖然如此,趙匡亂也沒有覺得太過奇怪,這森林中讓人覺得難以解釋的事多着,比如那常常咆哮,卻沒見過真身,也從不離開的老虎,能見一見這神秘傢伙一面,也是趙匡亂在這裏最大的追求,奇怪事見多了,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多多少少都有些信奉鬼神這一說。
比這片更加突兀的是空地的中央竟然有着一個小墳包,墳包上的野草不是一般的茂盛,墳包下趴着一個奇怪的東西,因為雨太大的原因趙匡亂有些看不清,但這墳包怎麼看都覺得詭異,趙匡亂莫名的背後一涼。
頂着雨走向小墳包,等靠近趙匡亂被眼前的景象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沒有墓碑的小墳包下趴着頭死了不知道多年的老虎,光憑這骨架趙匡亂估摸出這虎的大小,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看老虎趴着自然的模樣,應該是自己趴在這墳頭死的,邪乎,趙匡亂只有做出這種評價,自己的膽子不算小,但面對這場景,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最讓趙匡亂覺得好奇的是,這有些年月的小墳包下到底葬着誰。
一聲咆哮打破了趙匡亂的想入非非,趙匡亂盯着那咆哮的方向,雖然感覺聲音與自己有段距離,趙匡亂還是弓起了身體,像是一支隨時會脫弓的箭。
但僅僅是咆哮了一聲,一切又回歸了平靜,只有瀝瀝的雨聲,趙匡亂最後看了眼小墳包,然後不顧大雨直衝向下山的方向。這副老虎骨架趙匡亂知道能賣出什麼樣的價錢,但他不敢動,也不想去動,有些東西,看似唾手可得,其實碰不得,比起這巨大的老虎骨,最讓趙匡亂忌諱的,是這貌不驚人的小墳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