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鍾昕盯着電梯門看了片刻,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一回頭,便看見了車曉蕙。
車曉蕙這會兒也看見了鍾昕。打從上一次在酒店大廳兩人鬧僵之後,車曉蕙就再沒見過鍾昕了,只是偶爾在雜誌封面上看過她的照片。平心而論,沒了自己在她身旁,她的造型越來越向國際主流靠攏,性感之餘不失優雅大氣,遠不再是星海當初給她選擇的定位了。
車曉蕙一愣神,急忙撇開眼神,但當眼神撇開時又想起了剛才在肖寧海辦公室里,藍思悅對她的痛斥。藍思悅將車曉蕙和鍾昕的鬧翻歸結於車曉蕙能力的有限,覺得她太過婦人之仁,對待自己的藝人完全狠不下心。
藍思悅一直是圈子裏經紀人的表率,車曉蕙進了公司沒少受藍思悅的教誨,也一直將她的話奉為圭臬。她當下咬了咬牙,再度抬起頭看向鍾昕。
鍾昕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伸手順了一下頭髮,從她身邊走過。
藍思悅說得沒錯,在她和鍾昕的關係裏,車曉蕙一直屈居下風。她一心為了鍾昕的發展,為她出頭、幫她找資源,甚至和公司斡旋,但是鍾昕從來沒有試圖從她的角度為她考慮。而事到如今,車曉蕙成了公司的笑柄,鍾昕呢?依舊我行我素。
車曉蕙不甘心,伸手攔住了鍾昕:“肖總在開會。”
鍾昕低頭看了眼車曉蕙伸出的手,不惱,只是說了聲:“好,我到門外等他。”
鍾昕說完,抬腳就要往肖寧遠辦公室的方向走去,車曉蕙見了不由怒氣騰了起來。她上前兩步橫在鍾昕面前,擋住她的去路:“鍾昕,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的話放在心裏過?”
原來就是如此,她讓她向東,她偏要向西,現在也是一樣,她說得清楚明了,肖寧遠現在見不了她,她卻裝糊塗,執意要闖肖寧遠的辦公室。
對於車曉蕙突如其來的情緒,鍾昕有點訝異,她還沒開口,車曉蕙就像吃了槍葯一樣,把近些日子在藍思悅那裏積攢了許久的怒氣爆發出來。
車曉蕙上下打量了一下鍾昕,言語中別有用意地說:“我說呢,我以前幫你東奔西跑找的資源你怎麼不在乎,我也是傻,那種資源你怎麼會看得上眼?”
車曉蕙陰陽怪氣的樣子不禁讓鍾昕皺眉。她看着她,車曉蕙卻氣焰更勝:“你有林懷予這樣的大腕兒罩着,為什麼從來沒對我說過?你說藝人和經濟人要同心,你都不向我坦白,從一開始就防備着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和你同心?”
林懷予對鍾昕的幫助,鍾昕確實未曾向任何人提過,也包括車曉蕙。這倒不是對她有所防備,只是覺得和林懷予這樣萬眾矚目的明星接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懷予對她的照拂萬一被人知道,不僅對鍾昕不好,對林懷予更加不利。
“我們兩個關係走到今天,你說的這一點恐怕不是關鍵吧?”鍾昕嘆了口氣,“不管是做經紀人還是朋友,你就沒有一點想要懺悔的嗎?”
不管是經紀人還是朋友,車曉蕙都欠她一個道歉,她背叛了鍾昕,辜負了她對她的信任。
車曉蕙卻無動於衷,只說:“鍾昕,你不要忘記,什麼叫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林懷予他再牛,他也不過就是個明星,是明星總有過氣的那一天!星海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公司願意,我們經紀人賣力去捧,分分鐘有人能取代林懷予的位置!”
車曉蕙說著,不由冷笑了一聲:“螳臂擋車,他敢挑戰公司的權威,就算藍思悅忍得了,肖總他也忍不了!”
車曉蕙話裏有話,鍾昕多少聽出了端倪。她不明白,問她:“什麼叫挑戰公司的權威?”
“你少裝了,不是你在林懷予耳邊吹風,他能為了你跑來和公司談判?”車曉蕙冷哼一聲,顧左右而言他,“我現在算是知道你那時候為什麼看不上羅耀,前陣子又巴巴地往羅耀身邊貼了。”車曉蕙鄙夷的看了鍾昕一眼,“你勾搭上林懷予,自然就看不上羅耀那樣的窮小子。但你沒想到羅耀還能翻身逆襲,你看着又眼紅……”
“你不要胡說!”鍾昕打斷車曉蕙,“我和林懷予沒有你說的那種關係。”
“急了?”車曉蕙一看樂了,“嫌貧愛富的人太多了,只是你這種腳踩兩隻船,利用完這個利用那個的人,看着讓人噁心!”
車曉蕙又看了鍾昕一眼,正巧肖寧遠辦公室的門開了,藍思悅和他開完會,從屋裏走了出來。
車曉蕙立馬變了神情,恭敬地喊了聲:“藍姐。”
藍思悅耷拉着眼睛“嗯”了一聲,餘光看見鍾昕,眼白里射出一絲寒氣,讓鍾昕不由渾身一凜。藍思悅沒說話,只是朝電梯那邊揚了揚下巴。
車曉蕙會意,急忙幫藍思悅按了電梯。
藍思悅走過鍾昕身邊,斜眼瞥了她一眼,冷言道:“你給我離懷予遠一點。”她話里沒有語氣,鍾昕聽着卻背脊一寒,覺得這像是藍思悅對她最後的警告。
藍思悅沒做停留,徑直走向電梯,等鍾昕回過頭時,只看見藍思悅陰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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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肖寧遠的秘書通傳后,鍾昕進了肖寧遠的辦公室。
聽見了門口的動靜,肖寧遠沒有回頭,只是坐在轉椅里,背對着門口,看着落地窗外的景緻。
落地窗正對着星海的大門,鐵門外的粉絲還沒有散去,而是越聚越多。當一輛黑色的路虎開出大樓的地庫,鐵門隨即打開,門外的人一下子燥動起來,作勢就要用身體去阻攔車子,好在保安擋住了人群,這才沒有造成騷動。
鍾昕也看到了這個場面,她看得出,那輛黑色的路虎正是林懷予的車子。
“你知道一家經紀公司,最重要的是什麼?”肖寧遠調整了目光,遠眺窗外,冷不丁地發問。
“經紀人。”鍾昕應道。
這些日子,在和車曉蕙的抗衡中,她也從她口裏得知,在經濟人眼中,藝人無非就是商品,能不能火,能不能推向市場,有沒有商業價值,藝人的努力倒是其次,靠的其實是經紀人的運作。
對這個觀點,鍾昕並不持反對意見。只是因為經紀人的作用太大,所以她才會和車曉蕙決裂。
肖寧遠聽了卻不以為然,背對着鍾昕搖了搖頭:“那是他們經紀人的看法。”
樓下,一陣小小的騷亂后,保安終於幫林懷予清出一條車道,黑色路虎這才得以脫身。
看完了這出鬧劇,肖寧遠這才轉過身,看著鐘昕道:“在我們看來,經紀公司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藝人,不是經紀人,而是資源。”肖寧遠緩緩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降下窗帘,遮住了窗外的陽光,“沒有資源,那幫經紀人也什麼都幹不了,更別說你們藝人了。”
肖寧遠口中的資源不僅是維持與各種公司的人際關係,更多的是指金錢資源,比如羅耀對星海許諾的一大筆投資。
“但是作為藝人,我們也有權選擇做什麼,不做什麼。”鍾昕說。
窗帘降下,屋內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肖寧遠聽了鍾昕的話回頭看她,哂笑了一下:“當然,你有權做選擇,但是你也要有勇氣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至於你……”肖寧遠懸停片刻,坐回到椅子裏,“你的問題不是做不做選擇,而是你已經逾矩太多。”
鍾昕不僅做了選擇,還越過了經紀人,直接影響了公司的決策,甚至威脅到了公司手中的資源。
“你們要雪藏我,我無話可說。”鍾昕道,“這部戲我是不會接的。”
肖寧遠點點頭,故作好奇:“我覺得很奇怪,一下子好像很多人都不贊同我接下天暢的投資去拍這部戲。你不願意,林懷予也不願意。”肖寧遠說著,聳了聳肩,“這部戲好像並不關係到他的利益,我實在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用前途相逼,說如果我們一定要把這部戲強加到你身上,他就乾脆跟着一起陪葬算了。”
陪葬?鍾昕心裏琢磨了一遍這個詞,才意識到,林懷予是在用自己的前途威脅肖寧遠,如果她被雪藏,那麼他也要一起淡出演藝圈!
鍾昕一時驚住了,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肖寧遠也沒看她,抱着懷自顧自地說:“既然你們都反對我接這部戲,那我就不接了。資源嘛,沒了都可以再找,更何況藝人呢。”
肖寧遠說著,這才抬頭看鐘昕,笑着說:“藝人最重要的就是聽話,林懷予以前倒還算聽話,但最近……”肖寧遠說著不住搖頭,“不管以前我們在他身上投入了多少,敢在公司面前作威作福,這種藝人該封殺我們不會手軟。”
肖寧遠說罷,揮了揮手:“這片子不拍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肖寧遠的回復,鍾昕站在原地卻沒有走。她上唇碰了碰下唇,一咬牙,開口道:“這部戲我可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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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開春的季節,屋外已經萌生了春意,鍾昕覺得異常燥熱,短短几步路,身上已出了一層薄汗。她出了星海的大樓,鑽進了車裏。
司機見她上來,問她:“鍾小姐,去哪裏?”
鍾昕有氣無力,說了聲:“回家。”說完又兀自搖了搖頭,改口道,“還是回片場吧。”這個狀態回到家裏,滿腦子都是上午的事情,還不如回到片場開始拍攝。
司機也不多問,轉過身,發動了車子。
車子經過鐵門外的人群,又引來了一陣騷動。鍾昕看着車外的影迷,嘆了口氣,靠回到座椅里。
她原本不過是一個小模特,小演員,處於演藝圈食物鏈的最底端,現在好不容易奮鬥到了中游,擺脫了墊底的命運,可到頭來才發現作為藝人,不管是不是當紅,永遠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除非,自己開一間工作室,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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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片場,劇組已經接到星海的電話,鍾昕的通告照發不誤,拍攝繼續進行。
副導演看見鍾昕回來,拉住她問:“問題都解決了?”
鍾昕點點頭。
“我就說嘛,千萬別跟公司對着干,不管多大咖,胳膊再粗也是擰不過大腿。”
副導演的話說的沒錯,就算是林懷予這樣的當紅明星,在公司眼裏不過是一件暢銷商品,但凡有一點不順眼,隨時可以丟棄。在公司看來,再生產出一件類似的,或者更合公司心意的產品,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一天的拍攝結束,鍾昕回到休息室,拿出手機一看,林懷予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末了發了條短訊:“有空速回電。”
林懷予多半已經收到了消息,知道她準備接下那部片子。他要她堅持立場,鍾昕卻不能聽他的話,更不可能要林懷予搭上他的前途。
鍾昕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關掉手機。她沒有準備好面對林懷予,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承受不起。
卸了妝,鍾昕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從攝影棚出來,她給司機打電話,接聽的人卻是個陌生的男聲。
那人在電話那邊說了兩句,鍾昕應了一聲,說:“好,我在門口等你。”
掛了電話沒多久,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攝影棚門口,鍾昕的面前。車上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給鍾昕開門,還程式化地幫她擋了一下頭頂:“鍾小姐,羅總有請。”
鍾昕點點頭,一低頭鑽進了車裏。
車子向城裏飛馳而去,不多會兒就到了城中的銀塔餐廳。
銀塔西餐廳位於B市商務區最高建築的最頂層,它不僅是商務區的制高點,也是B市的最高點。餐廳不僅地理位置高,價位更是高得離譜,加上前世,鍾昕也只來過一次。
鍾昕緩步走進大廈,轉換了一次電梯才到達銀塔門口。前世的記憶隨着銀塔的逼近而慢慢變得清晰。
到了銀塔門口,大門應聲打開,侍者從門后出來,為鍾昕領路。
還是原先的位置,窗邊的絕佳視野,能夠俯瞰整個核心商務區。前一世,羅耀就坐在那個位置,面對着腳下的B市,指點江山一般向鍾昕訴說著天暢的命運,末了,毫無徵兆地扭頭問她:“昕昕,你願意嫁給我嗎?”
鍾昕那時簡直天真到家了,以為羅耀願意和她一起譜寫天暢的未來,毫不猶豫便答應了羅耀的求婚。然而事實上,她不過就是天暢未來的墊腳石,連曲譜中的一個音符都算不上。羅耀的求婚是□□裸的對她手中股份的覬覦,只是那時她被他蒙蔽了雙眼,什麼都看不清楚。
羅耀坐在老位置,他看見鍾昕,朝她揮了揮手。
鍾昕走到桌前,羅耀起身,紳士般地幫她拉開座椅。
鍾昕也沒拒絕,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羅耀見鍾昕坐下,拍了拍手,侍者很快奉上紅酒。羅耀看着杯中剔透的紅酒,介紹道:“這是零五年的波爾多特供,試一試。”
鍾昕笑了笑,搖了搖杯中的酒,舉杯淺抿了一口。
酒味酸澀,鍾昕微微皺眉。
羅耀沒察覺到,自顧自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贊道:“不錯。”他說罷,打發侍者去備菜,這邊才看著鐘昕笑道,“我記得你喜歡舊世界的紅酒,沒記錯吧?”
鍾昕酒精過敏,很多年來滴酒不沾,喜歡舊世界的紅酒簡直無從說起。這個愛好實在不知道是羅耀哪一個女朋友的。
看着羅耀的笑臉,鍾昕沒戳穿,淡淡笑了笑:“羅總好記性。”
羅耀得意地笑了笑,“我聽肖寧遠說,你決定出演《櫻桃情》。”他說著,舉杯碰了一下鍾昕的酒杯,“來,預祝我們合作成功。”
羅耀沒顧鍾昕,一口將杯中的紅酒飲盡。
鍾昕遲一步舉杯,看着羅耀落杯,自己便也跟着放下了杯子。
“戲我答應拍,但是……”鍾昕故意一頓,朝羅耀笑笑,“我還想和羅總談個條件。”
羅耀酒喝得急,有些上頭,再加上鍾昕似有似無的笑容,更讓他心弦撩撥。羅耀笑了,伸手拉住鍾昕,握着她的手在手心摩挲:“你說,你的事,能答應的我都答應。”
鍾昕淺笑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順勢摸了一下頭髮。“其實這事兒也不完全是我個人的事情,仔細算來,應該是咱倆的事情。”
“咱倆”二字讓羅耀精神為之一振,忙不迭點頭道:“是,是,咱們就不該分彼此。”
“羅總的天暢是是商圈的新起之秀,現在風頭正勁,想要躋身影視界也無可厚非,只是……”鍾昕頓了頓,伸手拉過紅酒杯,兩指抵着杯托,在桌上畫著圈,緘默不語。
話說到一半,羅耀急了,追問她:“只是什麼?”
鍾昕笑笑,抬頭看他:“只是也該挑個好點的劇本。”
陳澤的劇本並不是羅耀自己選定的,而是投資公司的大佬們欽定的。羅耀哂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鍾昕察覺出了不對勁,這片子要是羅耀自己打算投資的,就不該決定得如此草率,更不會挑選一部一上映就會被封殺的影片。
鍾昕換了個方式試探:“就算劇本不能換,也該選個靠譜的導演。”
羅耀還是不做聲,陳澤和劇本是綁定在一起塞到他這裏的,他基本無權過問。
見羅耀這副樣子,鍾昕心裏大致有了底。投資拍攝這部片子並非羅耀的初衷,不僅如此,他連決定權都十分有限。
鍾昕笑了笑,輕碰了一下羅耀的酒杯:“羅總,既然是要合作,我們就該彼此坦誠,你說是不是?”鍾昕說著朝他舉了舉杯,將酒杯送到了嘴邊。
羅耀還在思索別的事情,神不守舍地跟着喝了一口。
“羅總投資拍片的目的是不是能和我說說?”鍾昕面上毫無防備地淺笑着,眼睛卻在小心留意着羅耀的神情,“是真的想進軍影視界,還是為了別的什麼目的?比如……”鍾昕頓了頓,見羅耀抬頭,才嫣然笑着,繼續道,“洗錢。”
羅耀眉頭一簇,乾笑了兩聲:“當然是進軍影視界。”
羅耀的表情,鍾昕瞭然於心。她點點頭,“也難怪,羅總新進入影視界,恐怕還不太清楚這裏的規矩。”
“規矩?”
“一部電影,有成功,有失敗。成功了固然好,演員、導演、投資商皆大歡喜。要是失敗了……”鍾昕挑眉嘆了口氣,“導演、演員大不了沉寂幾年,投資商可就慘了。”
鍾昕的話成功引起了羅耀的注意,他忙問:“怎麼?”
“血本無歸不說,股價也會跟着一落千丈。”鍾昕說著,笑了笑,“羅總一擲千金,自然不在乎那點成本,但是天暢這塊金字招牌可經不起半點風浪。”
羅耀聽了,神情一下肅穆了起來。鍾昕說的也正是他這些日子擔憂的問題,他用了風投那幫大佬的資金,自然要□□,那幫老爺們能夠為了洗錢不顧道德法律,不顧天暢的名聲,但羅耀不行。天暢是羅耀一手創立的,羅耀視之如命,絕不可能放任自流。
羅耀有些不安,手指在桌上輕敲起來。
鍾昕一步步佔了上風,卻仍舊不急不躁。她垂首笑了笑,“我也都是瞎操心。”鍾昕說著聳聳肩,扭頭看向窗外。
夜幕已慢慢降臨,核心商務區燈火通明。兩人心裏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一時都不說話了。
鍾昕看着皎潔的燈火,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這個地方,羅耀對她說過的話。鍾昕便憑着記憶,加上了自己的感悟,開口說給他聽:“你看這CBD,外表看着光鮮亮麗,但你翻開來看看,會發現每座大廈里的人都如同螞蟻一樣,苟延殘喘着。”
鍾昕說著,轉回頭看着羅耀,“你有了天暢,已經脫離了這種生活。可我不行,星海想要壓制我、左右我的道路,想讓我像螞蟻一樣服從他們,不僅如此還能夠輕而易舉地被他們控制。”鍾昕搖搖頭,“做螞蟻太累了,我不喜歡被人控制。要改變命運,唯一能做的就是翻身去掌握別人的命運。”
這些話,羅耀聽着感同身受,不由眼睛亮了起來。他名義上雖是天暢的董事長,但何嘗不是如螻蟻般偷生?就算有了天暢,自己的命運還是掌握在別人手中,自己還是做不了自己的主。
羅耀想着,便聽鍾昕在她耳邊問道:“我的這種感覺在羅總看來一定幼稚極了,對吧?像您這樣能夠主宰別人命運的人一定體會不到我們的這種心情。”
羅耀回過神來,乾笑了一下,道:“你的心情我體會不到,但是你的心愿我還是能幫你實現的。換劇本恐怕不現實,換導演我還能……”羅耀說著咳了一下,改口道,“就怕沒有導演願意接手。”
羅耀的話正中下懷,鍾昕笑笑:“我倒是有個人選,羅總同意的話,我倒是想試着請一請他。”
“哦?”羅耀稍一遲疑,不再接話。他多少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好像落入了鍾昕的圈套一樣。
鍾昕也捕捉到了他的疑慮,她沒怯懦,自顧自地說:“鄭嘉和您聽過吧?他拍這種片子可是一把好手,票房、口碑都有保證,最近的一部戲還入圍了香港電影節的好幾個獎項。如果這片子能讓他來指導,一定能叫好又叫座。”末了,鍾昕又補充了一句,“這對天暢來說絕對是一件一舉多得的好事。”
鍾昕抓准了羅耀的痛點,句句抓住天暢的命運不放,最後一句更是直擊羅耀內心深處。如果《櫻桃情》這部片子真如鍾昕說的能夠叫好又叫座,天暢的名字也會隨之打響。等到天暢資金充裕了,那這些投資人便不在話下。
羅耀沉吟了片刻,笑了笑:“影視圈我不熟,請導演的事只能你自己去做。”
鍾昕要的就是羅耀這樣的態度。她嫣然一笑,“那是自然。”說罷舉杯道,“羅總,Cheers!”
羅耀遲一步舉杯,猶豫着說了聲:“Ch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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