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短訊?”聽到這兩個字,蘇凜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
——難怪他沒有收到回信,原來短訊發到這個齊昊然的手機上去了。
蘇凜覺得,這大概就是“他”做的手腳。
故意將兩個齊昊然的號碼,設置成同一個。有時候短訊能被外頭的那個收到,而剩下的,卻都發到了這個世界的齊昊然手機上。
而今天蘇凜所發的那條短訊,可是說到了“自殺”這件事的,也難怪齊昊然的臉色會這麼難看。
想清楚了這一點,蘇凜自然也就明白,眼前的齊昊然為什麼會露出這個模樣的原因了。
不過,既然一早就知道兩人的手機號碼是相同的,蘇凜當然不可能什麼準備都不做。
短訊發到齊昊然手機上的借口,他早就找好了:“那個啊,我不小心發錯了。”蘇凜笑着說,臉上帶着點漫不經心,“最近想寫一篇小說,在和人討論劇情呢!”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謊話。
在上一個世界的時候,他確實把自己所經歷的這些事情,都一一寫了下來,不是嗎?
就算現在要他把那小說寫出來,他也是能做到的。
——真是一個完美的借口。
但是,當蘇凜看到齊昊然的表情時,卻不由地愣住了。
只見他緊抿着雙唇,一雙深棕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蘇凜,好一會兒,才像是確定什麼一樣,緩慢地、慎重地吐出一句話:“那一切,都只是小說而已,對吧?”
原本只是以為是短訊發錯了地方的蘇凜,聽到這話,也終於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了:“什麼一切?”
“穿越,小說,只有治好別人的病才算完成任務,通過代碼傳送的手機,還有——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隨着齊昊然說出的一個個字,蘇凜的臉色越來越白。到後來,他甚至都有些說不出來,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盯着齊昊然看了好半天,蘇凜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有些艱難地問道:“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事?”
明明,他只是為了將他留在這個世界,而製造出來的、虛假的齊昊然,不是嗎?
齊昊然深深地看了蘇凜一眼,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走到他身邊,打開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不知道齊昊然想要做些什麼,蘇凜也就沒有說話,只是坐在一邊,看着齊昊然的動作。
齊昊然並沒有做什麼太多的動作,他只是打開了電腦,點開了一個文檔,然後就放開了鼠標,將屏幕轉向蘇凜,任由他看着上面的內容。
蘇凜愣了愣,將目光投向電腦屏幕。
那是……一篇小說。
故事從一個心理系的大學生,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了一篇看過的小說中開始。只有解決故事中主角的心理問題,才能讓他回到現實世界。
蘇凜一點一點地往下看着,臉上的表情也隨着閱讀,而變得越來越震驚。
將文檔拉到最下面,那裏正好寫到了龍俊達痊癒,他離開了那個世界。
這……怎麼可能?
明明他只在上個世界,寫過小說而已不是嗎?而且,即便是在上個世界,他也才寫到薛睿那兒,又怎麼可能……
蘇凜的心裏不由地冒出了一個念頭,但他馬上就把它給壓了下去。
他……
“這真的,只是一篇小說吧?”齊昊然的一隻手壓在蘇凜的肩上,低着頭看着他,彷彿要看到心裏去。
不知道為什麼,對上齊昊然的目光,蘇凜的心裏一陣沒來由的發慌。
他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勉強地笑了笑:“這當然只是一篇小說啊,你不是知道的嗎?”
“我當然知道。”看到蘇凜的樣子,齊昊然忍不住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只是擔心,你不知道。”
“明明只是暑假裏為了打發時間才寫的小說,不是嗎?”齊昊然看着偏過頭去的蘇凜,苦笑了一聲,鬆開手坐到了床沿,“可是後來,你的樣子越來越奇怪,最近更是——”
“夠了!”猛地出聲打斷了齊昊然的話,蘇凜的聲音有些顫抖。
齊昊然那彷彿知曉一切的語氣,讓蘇凜感到莫名地心虛——與害怕。
他明明知道,這種時候他應該順着對方的話說下去,來打消他的疑心,但他卻做不到——他甚至覺得,如果齊昊然再說下去,他會不由自主地認同對方的話。
這個和現實相差不多的世界,給他的壓力,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
不得不說,“他”的這個方法雖然簡單,卻也確實是最有效的。
深深地吸了口氣,蘇凜好不容易才壓下那種恐懼的感覺,用有些不穩的聲線開口:“這只是一篇小說而已。”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壓抑的氣氛讓蘇凜有些喘不過氣來。
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他究竟是什麼想法——明明很清楚,眼前的這個齊昊然,不過是“他”用數據創造出來的一個仿製品嗎?為什麼還要那麼在意他所說的話?
放在腿上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着,一如蘇凜動搖的心。
——連人的思維和感情都能控制,想要將他寫了一半的小說搬過來,再續寫上一段,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不是嗎?
為什麼,他會這麼慌張?
明明……
“明天我陪你去鍾老師那裏看看吧。”蘇凜冰涼的手被捂住,溫熱的體溫通過相觸的肌膚傳遞過來,讓蘇凜有一瞬間的怔忡。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齊昊然的意思:“為什麼?”看到齊昊然臉上那固執的神色,蘇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沒事,你公司里的事情不是很忙嗎?別浪費時間在這種事上。”
“怎麼能說是浪費時間呢?”聽到蘇凜的話,齊昊然頓時就笑了,“你知道的,只要是和你一起的時間,都不是浪費。”
聽到這話,蘇凜忍不住楞了一下,臉上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燙。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齊昊然還挺會說情話的。
但是,這並不會讓他改變想法:“但是這事完全沒必要啊!”
“這和必要有關係嗎?”齊昊然看着蘇凜,突然問道。
蘇凜楞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就聽到齊昊然繼續說了下去:“去督導師那裏,和必要有什麼關係嗎?”齊昊然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眼中只有深不見底的憂愁——與固執,“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和齊昊然對視了好一會兒,蘇凜突然回過神來。
他推開齊昊然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依舊坐着的齊昊然,一字一頓地說:“我害怕,被你誤導。”
“你只不過,是一個有着齊昊然的外表的,被創造出來迷惑我的人而已。”蘇凜的臉上一片平靜,絲毫不見之前的動搖。
他現在能夠百分之百地確定——眼前的人,不是齊昊然。
如果說是因為年紀和身份的不同,導致齊昊然的言行和氣質有所改變的話,蘇凜是相信的。
他和齊昊然結婚之後,兩人之間的行為舉止變得親密,蘇凜也相信。
所以,之前在和齊昊然的相處中,因為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心理,以及似乎說得過去的理由,蘇凜將那些微妙的不和諧給忽視了過去。
可是,無論一個人的年紀相差多大,他的性格,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尤其,眼前的齊昊然,和記憶中的那個,也僅僅相差了幾歲而已。
換了真正的齊昊然,碰到他出了問題不肯去看醫生的情況,肯定會直接把他拖走的——就像那次他說不想上大學的時候,狠狠地揍了他一頓一樣。
所以眼前的這個——當然不可能是齊昊然。
蘇凜在心裏重複着。
他看到,在自己的話出口的一瞬間,齊昊然的臉上就浮現出了無比憂傷的表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雙唇動了動,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來,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蘇凜,還是在安慰他自己:“那只是一篇小說。”
“不,這個世界才是小說。”蘇凜搖了搖頭,有些憐憫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他已經能夠將他和齊昊然,徹底地區分開來了,越過他走向房門。
“既然那麼確定我是假的,那你為什麼要說出來?”蘇凜摸上門把的手一頓,有些驚訝地轉過頭去。只見齊昊然的眉頭擰得死緊,正緊緊地盯着蘇凜,剛剛那股子憂傷的氣息,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將說了一半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明明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然後順着我的話說下去,才是最好的選擇,為什麼要說出來?”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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