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烈火中永生
四周圍巨大的吵雜聲讓坐在駕駛室里的武警戰士緩緩蘇醒過來,他艱難的睜開眼睛后第一時間看向身旁的戰友,駕駛座上的另一名戰士依然昏迷不醒。武警戰士剛想伸出手去試探一下對方的鼻息,突然一旁的車窗玻璃被人用什麼鈍器猛地一砸,劇烈的震動和強烈的聲響讓這名武警戰士的腦袋中嗡的一陣轟鳴,他不得不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時躲避飛濺而來的玻璃碎片。
又一下,再一下!結實的鋼化玻璃在翻車的時候本就有了裂痕,這時終於抵擋不住鈍器輪番的敲打,咔嚓一聲碎裂開來,緊接着就有好幾隻手同時伸了進來,抓住武警戰士背在身前的九五式突擊步槍拚命的往外拽。
槍是一名戰士的生命,這些人竟然要奪他的槍,那他就只有和這些人玩命了!
武警戰士雙手死死的護住身前的突擊步槍,同時抬起雙腿就往車窗外踹出去,一邊踹一邊大聲的警告對方,要是對方再不住手,他可就要開搶了。
這樣混亂的場面下哪裏還有人聽得見他的話?就算有人聽得見也絕不會住手,槍都敢搶了哪還有商量的餘地,再說暴民有好幾百人,還會怕一個武警戰士不成?於是各種鐵棍木棒啤酒瓶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開始往武警戰士的雙腿上傾斜過去,有的木棍上還是釘有鐵釘的,酒瓶上也全是口子,這一頓暴打下去,武警戰士的雙腿很快就變得血肉模糊了。
小戰士痛得冷汗直冒,愣是咬緊了牙關沒吭一聲,他只是眯縫着雙眼,環顧着車外早已陷入瘋狂中的暴民們。
“班長,情況已經失去控制了,我申請開槍。”小戰士背靠着身後不知是死是活的班長大聲問道。
沒有回答,他的班長什麼都沒有說。小戰士看不到,班長靠車窗的另一邊面早已被鮮血模糊了,剛才被撞的正是班長所坐的這一邊,整個車門瞬間就變了形,班長的身體幾乎承擔了所有的衝撞力,當時就已經沒氣了。
毆打還在繼續,小戰士的雙腿早已經失去了知覺,他痛得渾身顫抖,牙齒不停的撞擊在一起“班長……我申請……開槍……”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拽住小戰士的雙腿就往外拉,所幸他上身的裝備比較厚重,整個人被卡在了車窗的邊框上。
顧不了這麼多了!小戰士把槍口從身旁車窗的縫隙中伸了出去,扣動了扳機!
隨着一陣槍響,車外傳來了一片慘呼聲,幾個正要行兇的暴徒被擊中倒地,圍在車旁的人群馬上向四周做鳥獸散。
一匣子很快就打完了,小戰士這才停了下來,他用雙手撐在車窗邊上,把自己早已經不成形狀的雙腿慢慢的拖進駕駛室內,掏出彈夾顫抖的想要裝上。
“他奶奶的,狗日的還敢開槍!他們不用槍去打那些怪物就知道用來對付我們,弄死他!弄死這些政/府的狗!”外面不知道誰吼了一嗓子,四周圍瞬間躁動起來,眾人不敢靠近便採取了遠攻的方式,各種板磚酒瓶子都往駕駛室里砸,小戰士只有擋着臉,拚命想要換上另一個彈夾。
當他換好彈夾的時候,突然發現四周圍的襲擊停止了,四下里出奇的安靜。正在他詫異莫名的時候,剛才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給你一個改過自新從新做人的機會,把你的槍交出來,繳槍不殺!”還不等小戰士回答,那個聲音又向四周圍的人群叫嚷道“這名反革命分子頑固不化,我代表人民代表群眾消滅你!”緊接着就聽一片驚呼——或者說歡呼更合適一些,一個燃燒瓶被扔了進來,在小戰士的身邊炸裂開來,駕駛室瞬間陷入一片火光中。
小戰士死死的抱着他的槍,渾身上下燃起了熊熊烈火,熾熱的火舌吞噬着他,讓他痛不欲生。
“班長……好痛啊班長……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最後,小戰士又看了一眼窗外那些充滿嘲諷的面龐,那些面龐上寫滿了冷漠,寫滿了鄙夷,這些就是他曾經宣誓要誓死保衛的人嗎?
巨大的痛苦讓他很想要哭出來,但他沒有,入伍的第一天班長就告訴他,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當你想要哭的時候,你就大聲的吼出來,把你心中的委屈不滿憤怒統統吼出來,這樣你的眼淚就不會流出來了。”
於是,在那個火光熊熊的駕駛室中,傳出了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我決心做黨和人民的忠誠衛士,我宣誓:永遠忠於黨、忠於社會主義、忠於祖國、忠於人民,在任何情況下,堅決服從命令,嚴守法紀,勇上一線,敢打頭陣,不畏艱險,不怕犧牲,為保衛國家安全,維護社會穩定,甘願奉獻一切……”一聲槍響從駕駛室中傳了出來,給這份沉甸甸的誓言劃上了一個悲壯的句號。
小戰士在死前依然沒有忘記他沉重的誓言,這一刻,他在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這就完了?”一個剪着殺馬特髮型的小青年走到駕駛室旁,就着從裏面噴涌而出的火舌,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裏輕蔑的說道“聲音是夠響亮了,但是感情不夠豐富嘛。”
這句話引起周圍一群人的鬨笑。
君霆若伏在後車廂里,透過駕駛室後方的小窗看到了這一切,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濕潤了。他也曾經是一名軍人,也曾在國旗下大聲的說出對黨對國家對人民無悔的誓言,眼前的一幕深深的觸動了他,讓他感到莫名的悲憤。
他們曾經如此單純,只為一個眼神一句問候一份信任就可以不顧一切的奉獻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因為他們相信,他們的奉獻是有意義的,是值得的。然而短短几天裏經歷的這些事情讓君霆若迷茫了,他一直堅信的東西到底是不是陽光下最光輝燦爛的?他所維護的人是不是值得他用生命去捍衛?他的信仰究竟還是不是當初他所認為的那樣神聖而純潔?
一窗之隔的那團烈火又何嘗不是在灼燒着他的心靈?
車外殺馬特正叼着香煙,饒有興緻的圍着押運車打轉。這是一輛沒有任何標示的押運車,從外觀上誰都不知道這車裏裝的是什麼,屬於政/府、軍方還是安保公司。殺馬特伸手敲了敲車廂壁,臉上出現了興奮的神色“這個時候還要帶槍的警察押運,這裏面的東西一定有些分量。你們說是武器呢還是金條?或者是那些國家美術館裏的勞什子藝術品?”
一聽他這麼說,周圍的人群也興奮起來“砸開它砸開它!”人群鼓噪起來,幾個膽大的不由分說已經走上前來用鐵揪水管什麼的開始撬門了,別的人一看也不管有用沒用,手中堅硬的東西都往押運車上面招呼過去,一時之間叮咚聲大作,身處其中的君霆若就好像被人關在一個鐵罐頭裏,四周圍傳來的聲響搞得他耳朵都要聾了。
君霆若將兩名奄奄一息的“護工”拖到自己身前,防止因外面不斷敲擊而變形的車廂壁傷到他們。雖然之前這兩個人還有那個武警戰士都曾傷害過自己和父親,可他們終究只是普通人,他們的行為也不過是執行命令而已,君霆若也是兵,他也執行過這種自己不願意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執行的命令,所以此刻他竟有些同情起這兩個在災難中身不由己的同伴起來。
外面的聲響更加劇烈了,車身開始晃動起來,那些人似乎想把車子掀翻過來。君霆若一手一個緊緊的抱着那兩個倒霉的傢伙,防止劇烈的晃動傷到他們。
這個時候君霆若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心中居然充滿了悲哀,一種深刻的悲哀。
“沒想到我們竟成了難兄難弟。”君霆若苦笑“你長得這麼彪悍不知道你兒子長得怎麼樣,估計在學校里也是個欺負人的小霸王吧,但願他還能再見到他那個滿臉橫肉的老爹。至於你,既然你已經有女朋友了,說明你比我幸運,希望你們年底能結婚,雖然吃不到你們的喜糖我也真心祝福你們,我說真的。”
“別折騰了,你們都給爺讓開,當頭兒的還是需要點智慧的。”殺馬特晃了晃從燒黑的駕駛室中一具枯骨身上勾出來的鑰匙,得意的走到那扇已經被砸的變了形的後車門處。
周圍的人都讓了開來,盯着殺馬特手中的鑰匙,露出了貪婪的神色,就好像那是一把打開寶庫的鑰匙,那輛車門緊閉的押運車內裝滿了滿滿一車的寶藏。
“咔嚓”君霆若聽到車門外面傳來了開鎖的聲音,他把兩個護工的身體又往自己身前緊了緊,讓他們儘可能遠離那扇車門,雖然車廂就那麼大,他這樣做也不過是尋求些心理安慰而已。
“不知道你們信不信佛,或者釋迦摩尼觀世音耶穌基督什麼的,不管你們信不信現在最好趕緊祈禱吧,就求神靈保佑我們還能見到自己的家人好了。”
“哐當”一聲變了形的車門被鐵鍬野蠻的敲開了,一顆染得花花綠綠的腦袋從門外伸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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