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色盛宴
馬拉戈壁沙漠。
這片沙漠的名字實在很符合君霆若此刻的心情，他現在實在很想對着天空聲高呼出這四個字。
他沒有這樣做，並不是因為他素質有多高，而是他連這樣做的力氣都沒有了。還好，僅存的力氣終於還是幫助他到達了目的地——那座看起來已經幾近於廢墟的集市。
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肆虐了一整天的烈日終於依依不捨的趴在了地平線上，將它最後一點熱量無私的宣洩在這片沙漠當中。君霆若和阿朗循着車痕在烈日下走了半天，就在他們快要倒下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前方那夕陽下隱隱約約的建築群。
這種貿易集市一般建設在沙漠邊緣或者穿越沙漠必經的道路上，居民不會太多，經濟來源是向那些準備穿越沙漠的驢友、地質勘探隊等人群提供一些必需品，如果有人來旅遊還能賣一些沙雕根雕之類的沙漠特色產品，也不排除會居住着一些石油開發公司的工作人員，做一些定期檢查輸油管之類的工作。這樣的居民點一般都是臨時性質的，不會使用太久，撐死住個幾年，所以多半是鐵皮房子外加一些沙土結構的矮房用於防風遮陽而已。
這裏不是沙漠邊緣，至少目之所及沒有一點沙漠邊緣的跡象，眼前那座所謂的集市在夕陽的餘暉中拉長了影子，從遠處看有種鬼影重重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阿朗看了看地上已經模糊的車痕，又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建築群，確認道“那輛悍馬就是開到這邊來的，看來那裏就是所謂的集市了。”
君霆若嗯了一聲，開口詢問道“我們真的要過去么？”
“不然點做？”阿朗反問“我滴兩個在這邊吃西北風啊？”
君霆若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你感覺好才見鬼了，就中午喝了兩口酒精到現在，剛才又把最後那點壓縮餅乾生硬咽下去，誰人感覺都不好啦，我現在還想殺人呢。”見到君霆若還是一臉陰沉的表情，阿朗又繼續開導道“那，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咯，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過去看看點知道有沒有危險呢，總之我們小心點就是咯，有什麼事還有大佬給你頂着呢，正所謂有福同享有難你當……”
君霆若將頭一點點的轉向阿朗，眯着眼睛打斷對方詢問道“你在家經常看tvb吧？”
阿朗訝異道“你點知，我在家都陪我老婆看港劇的，我老婆都說我幾像拉菲哥的啵……”見到阿朗還要說下去，君霆若趕緊打斷他。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想來我們小心點過去也是極好的，小主咱們就自求多福吧。”說話間，兩人便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的向著那夕陽下黑幽幽的建築群潛了過去。在這個時候還能相互開玩笑不但顯示出他們的心理素質非常的良好，更是他們自我調節的需要，此刻他們的身體已經非常疲憊，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再加上前方情況不明，給他們兩人帶來的心理壓力無疑是極大的，所以他們這個時候必須找點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讓身體暫時忘記疲憊的感覺，同時強行將萎靡的精神振奮起來，不管怎麼樣，一個合格的特戰隊員就要懂得隨時隨時調節自己的心理，讓自己儘可能的保持良好的狀態，不要被自己擊倒。
現在阿朗那台堅固無比的諾基亞牌筆記本電腦已經到了君霆若的手上，他一手舉着筆記本電腦擋在身前，另一隻手握着他的消音手槍。阿朗將狙擊槍架君霆若他的肩膀上，通過狙擊鏡小心的觀察着集市方向的情況，兩個人組成了臨時戰鬥小隊一點點的向漸漸陷入夜幕中的集市靠近。
他們走得很小心，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同時注意將自己的身體隱蔽在沙丘後面，他們相信就算此時有人拿着望遠鏡從集市那邊向這裏看過來，也很難發現他們的蹤跡，儘管如此，君霆若還是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人正在死死的盯着他們，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
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君霆若也說不出來，他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被一個本來應該已經關閉的攝像頭照到，導致他前方的防禦系統啟動，他一有這種感覺就馬上退了回來，沒有再繼續前進，事實證明他這樣做是正確的，當時要是他再往前走一步的話，他的一條腿現在就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這裏不可能有攝像頭，在四周圍越來越昏暗的情況下就算有人在監視這邊也沒有這麼容易發現他們的，如此說來這種被監視的感覺從何而來呢？君霆若一時還搞不清楚。
他所知道的是，現在他們決不能停下來，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們再在沙漠中呆一夜了，就算只是過去避避風沙也是好的。
近了，更近了，當夕陽終於落下地平線的時候，他們也來到了那座看起來和廢墟沒有多大區別的集市前，目之所及都是一些鐵皮房子的殘垣斷壁，砂土夯實的簡陋屋子大多已經倒塌，用做橫樑的木頭腐朽的倒在地上，看起來只要用手一捏就能抓出粉來，地上那些被風吹起的膠袋和破帆布讓整個集市看起來更加的荒涼。
這種場景君霆若曾經在早年的合眾國西部片中見到過，一個腰上挎着雙槍的遊俠走進一個西部小鎮，他所面對的差不多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唯一不同的是，這裏更破敗，更死氣沉沉。
看到眼前的場景，君霆若和阿朗對視了一眼，不管這裏之前是什麼樣子的，在那場可怕的沙塵暴之後這裏已經不可能有人了，別說人了，物資都已經不可能存在一星半點了，現在他們所要決定的是是否在這裏過夜以及怎樣面對之前進入這裏的那些人，是和他們接觸尋求幫助還是一直躲在暗處不被對方發現。
不管如何選擇，這都是極難挺過去的一夜。
正當兩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從集市中的某處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槍聲！
一開始君霆若他們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趕緊把筆記本電腦擋在身前趴下想要躲避子彈，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那急促的槍聲根本不是衝著他們來的，從槍聲判斷開槍的人似乎處在一種極端緊張的情況下，手中的步槍處於掃射的狀態當中，而且開槍的不止一把，而是同時好幾把槍在開火，君霆若甚至在那凌亂的槍聲中聽出來自那挺m2hb的鬼畜一般的怒吼聲。
毫無疑問，是之前進入這裏的那隻傘兵小隊發出的槍聲。
聽着這凌亂的槍聲，君霆若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於是他爬起身來就想向槍聲傳來的地方靠過去。阿朗一把拉住了他，低聲喝道“你要做咩嘢？”
“過去看看，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你傻啊，現在過去要是被他們看到不把你射成馬蜂窩才當真見鬼。”
君霆若想了想又底下身來“你說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急促的開槍呢？我想他們很可能遇上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也許他們遇上了另一支部隊，兩邊人幹起來了。現在大家為了活命什麼都做得出來，你想想要是我們隊的人都在這裏裝備齊全，看到對面有一群人也拿着槍，中間放着一桶水，你猜老韓會不會下令開槍？”
君霆若想了想還真有這個可能，於是便不再堅持前往觀看，他想了想，又問阿朗“那我們現在做什麼，難道就一直在這裏等着。”
“廢黑話，除了等住我們還能怎麼辦，不管他們遇到的是其他部隊還是什麼東西，需要到他們開槍成這樣的一定不是我們可以應付的。現在過去給人打成末蜂窩不如等他們自己打到兩敗俱傷我們再過去，搞不好他們兩幫人自相殘殺死得一個不剩，我們剛好過去撿手尾。”
雖然阿朗的這種做法有些惡毒，但是對於目前這種敵我不辨時態不明的情況最好的處理方式也只能這樣了，於是君霆若便和阿朗躲在了一間破敗的鐵皮房中，仔細的觀察着時態的發展。
槍聲持續的時間並不久，期間還伴隨着手榴彈的爆炸聲，顯然前方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敵我雙方都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心理，根本沒有給對方任何生存的機會。幾分鐘之後，槍聲漸漸變得稀落起來，不久之後槍聲就停止了，四周圍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君霆若和阿朗又等了一陣，確定不再有槍聲傳來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向槍聲傳來的地方摸過去。戰鬥已經結束了，或者說有一方已經被屠戮殆盡，正常情況下獲勝的一方一般都在打掃戰場，特別是在這片沙漠中，能讓昔日的戰友兵戎相見的除了食物和飲水之外不會再有別的了，所以倖存的一方一定在搜集對方身上的物資。在經歷這樣一場殘酷的戰鬥之後就算倖存下來一定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再加上一心想要搜索對方身上的物資，這個時候的人一定不會特別小心，就算有佈置崗哨也不可能像平常那樣盡職盡責，搞不好還在爭搶食物，此時正是最容易為人所乘的時候。
歷史上就有這樣的戰役，守城的一方眼看已經守不下去，故意露出破綻讓攻城的一方沖入城內，這個時候攻城的一方由於許久被擋在城外，死傷慘重，肚子裏憋了一股邪火，再加上剛一進城所有人都想要搶到頭功，隊伍混亂不堪，攻方正處在將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將的狀態，一大群土匪沖入城中一頓燒殺搶奪奸淫擄掠根本就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這個時候守城的一方繞了一大圈從另一道城門殺入，給攻城的一方來了個措手不及。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最終這場城池攻防戰還是以守城的一方獲勝為結果。這個古代攻城的典故君霆若在軍校的時候就聽教授講過，當時大家都做起了事後諸葛亮，什麼要嚴肅軍紀啊，各個部隊要有各自作戰任務啊，將領要始終掌控手下部隊的行動啊之類的。但是說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眼下這種情況就是水就有這麼幾口，食物就這麼幾塊，他吃了，他就有可能撐到走出沙漠，最不濟也能等到救援，你嚴於律己了，吃不到食物你就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事實就是這麼殘酷，在生命面前誰又能不自私呢？
君霆若和阿朗悄悄的摸了過去，摸向了剛才激戰的地方，這個集市本來就不大，穿過幾間在風中搖搖欲墜的鐵皮房子，他們很快就看到前方閃爍不定的火光。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在那輛殘缺不全的悍馬旁邊橫七豎八的倒着幾具血淋淋的屍體，從衣着上看很明顯就是他們白天見到的那支傘兵小隊，此刻正有一群人趴在他們的屍體上不停的摸索着，好像在努力的搜尋着什麼。
看着那些在火光中搖擺不定的身影，君霆若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恐懼的感覺，他注意到那些人穿的並不是軍人的服裝，只是一切平民的衣服，並且大多已經殘破不堪了。這些人甚至就連身體都已經殘缺不全了，然而這一切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進食的方式，那些人並不是在尋找傘兵們身上食物，他們是直接在吃那些傘兵！
這些人低俯着身子，把腦袋壓到了那些散兵的屍體上，一張血盆大口一張一合之間正在死命的撕扯着屍體上的血肉，好像那一具具屍體就是一塊塊美味的牛排。
之前聽到那幾個士兵關於吃人的對話時君霆若以為這是他聽到過的最醜惡最不堪的事情了，沒想到眼前的一幕竟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雖然胃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但他還是忍不住低頭乾嘔起來。
他不停的乾嘔，卻什麼也嘔不出來，他嘔出的，只是他胃裏的酸水，心中的悲哀。
這些人究竟是怎麼了？他們就算再餓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而且做得如此的直接，那血淋淋的人肉甚至都不需要進行任何的加工，這些人和野獸有什麼區別？不，野獸大多不食同類，這些人簡直連禽~獸都不如，他們簡直已經……
“噓~”阿朗死死的捂住了君霆若的嘴巴，不讓他的乾嘔發出任何聲音，君霆若用力一掙，推開了阿朗的束縛。眼前的一幕讓他實在無法接受，除了嘔吐他還能怎樣。
然而就在此時，就在君霆若推開阿朗的剎那，當他抬起頭來再次看向那些可怕的食人者的時候，他看到其中的一個人似乎是聽到了這邊的聲響，抬起頭向這邊看了過來。
當君霆若看清那張在搖擺不定的火光中忽明忽暗的面孔時，他的頭皮猛的就是一炸。
他是一名特種兵，他殺過人，有一次他一刀捅進對方的眼中，刀子一轉再一拉把對方的腦漿子都扯了出來，還有一次為了尋找某件被敵人吞入肚子裏的東西，他親手剖開了一個敵人的肚皮，儘管如此，他還是無法想像眼前的場景。
只見那個回身看過來的人滿臉的血水，一隻眼睛只剩下一個血窟窿，裏面的血肉在火光中若隱若現，令人不寒而慄。不，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人的半邊腦袋已經不見了，君霆若甚至還能看到那暴露在外的腦子在向外滴着黏糊糊的液體。
此刻，那個只剩下半邊腦子的人正看着君霆若和阿朗，他的手中抓着一顆血淋淋的已經被他啃了一半的心臟，臉上露出了一個愉快的笑容。
呵呵，又有東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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