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下賞花
轉眼之間,已是夕陽西斜。
竹茹將那根在夕陽照射下金燦燦的鳳頭金釵小心翼翼的插在蘇宛的頭上。蘇宛隨意的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隨後蘇宛起身,但見她身穿煙霞色縷金百花裙,身披玫瑰紫底綉金煙紗,秀髮綰成秀麗的雙飛髻,髮髻之上只有一根鳳頭金釵,妝容雖簡,卻顯得蘇宛極為雍容。
兩人出了屋門,經迴廊,過小院,來到前廳宴客之處。
前廳之中,威武候蘇懷遠正與鎮遠將軍趙闊源相談甚歡,蘇懷遠身邊坐着大夫人,趙闊源的身邊坐着一個斯文儒雅的年輕公子。
蘇宛進得前廳,對蘇懷遠與大夫人飄飄下拜,“宛兒見過父親、母親。”
正與趙闊源說笑的蘇懷遠看到蘇宛進來,止住笑聲,“宛兒你來了。這位是鎮遠將軍趙公爺,我朝的中流砥柱,陛下的左膀右臂,快快拜見。”
坐在蘇懷遠身邊的趙闊源連連擺手,“侯爺說笑,本將怎能當得起侯爺如此稱讚?”
立在堂中的蘇宛藉機抬眼仔細打量趙闊源,只見他身穿一件栗色花軟緞錦袍,腰間綁着一根深藍色捲雲紋絲帶,鼻直口闊,頷下三縷短須,雙眼不大,卻是炯炯有神。
未曾想到,當年金殿上那個小小的督檢點竟然也隱隱有了幾分貴人的氣度,蘇宛心中感慨,口中的話語卻是未曾停頓,“蘇宛見過趙將軍。”說著便拜了下去。
趙闊源仔細的打量蘇宛一番,然後微微點頭。見到蘇宛拜了下去,趙闊源連忙說道:“侄女客氣,快快請起。”說著轉頭對一邊坐着的年輕公子說道:“還不快來見過蘇家妹妹?”
那年輕人起身走到蘇宛的面前,雙手作揖,“趙懷信見過小姐。”
蘇宛聽到趙懷信之名,心中冷笑,一個背棄舊主,忤逆無君的東西也配給兒子起名叫懷信?只是蘇宛心中所想卻是半點也未露出,微微蹲身還禮,“蘇宛見過公子。”
兩人互相見禮之後,蘇懷遠笑着說道:“天色已晚,不如請趙大人移步,開宴如何?”
趙闊源也不客氣,直接對蘇懷遠說道:“那我就叨擾了。蘇大人,我可是聽說你家中窖藏有二十年的好酒,千萬莫要小氣。”
聽到趙闊源的話,蘇懷遠大笑,“那是自然,今日趙大人定要不醉不歸!”
客套幾句之後,眾人入席。廚下立刻將美味佳肴流水一般送了上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趙闊源端起酒杯衝著蘇懷遠言道:“恭喜令千金在金釵宴中拔得頭籌。趙某借花獻佛,敬蘇大人一杯!”
提起蘇宛金釵宴上拔得頭籌,蘇懷遠樂的眉開眼笑。倒不是為了蘇宛得了金釵高興,若能借蘇宛得金釵之勢,在京中找一個朝中重臣的公子與之聯姻,那威武候府權勢豈不是會更上一層樓?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現在才坐在這裏與趙闊源把酒言歡。
蘇懷遠也端起酒杯,假意謙虛,“多謝趙大人誇獎。宛兒這次能得金釵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本來想讓她跟着她母親去看看宮中的大場面,未曾想竟被公主殿下青目,將這鳳頭金釵賞給了宛兒,實在是僥倖。”
看着蘇懷遠笑着搖頭,蘇宛心中清楚,這些都是假話。其實蘇懷遠心中得意的不得了。只不過當著趙闊源的面,不好意思直說而已。
趙闊源自然也不會將蘇懷遠自謙之語當作真話,“蘇大人太過謙了,令千金能得金釵乃是早晚之事。想來昨夜就算是皇後娘娘住持金釵宴,也定然會對令千金刮目相看。”
如此恭維之語,蘇懷遠笑呵呵的受了,“趙大人謬讚。宛兒得了金釵,也只是些虛名而已。我聽說,趙大人的公子在京中大比之時中了解元,只等今年秋闈一開便要參加會試。想來狀元也是探囊可取。比之宛兒的虛名,令郎這些可是實實在在的苦功。”
聽到蘇懷遠的話,蘇宛微微抬頭,悄悄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趙懷信。未曾想,趙闊源這個只知舞槍弄棒的大老粗竟然會有一個中解元的兒子,世事當真奇妙。
一邊的大夫人也點頭微笑,“老爺說的極是。宛兒只是虛名而已,哪裏能比得上令郎這些功名?不過宛兒倒也通些文墨。”說著大夫人轉過頭來看着蘇宛,“宛兒,你平時不是喜歡寫詩嗎?拿出幾首讓懷信賢侄指教一下。”
大夫人亮閃閃的雙眼看着蘇宛,那眼神似乎恨不得蘇宛立刻和趙懷信粘糊在一起。
蘇宛將手中牙筷輕輕放下,假裝低頭微羞,“母親說笑了。宛兒寫的詩是平常遊戲之作而已,只能算作信手塗鴉。如何能入得了解元法眼?”
趙闊源這次所來為何,蘇宛心中一清二楚;大夫人為何口出此言,蘇宛想的明明白白。一來無非是借金釵宴的東風在朝中尋個姻親聯手而已,二來只要自己嫁出去之後,這威武候府自己自然也就沒有繼續呆下去的理由,那大夫人在府中自然就說一不二了。
只不過,大夫人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極好,但是想不想嫁卻還是要看自己的心意!
看到蘇宛低頭,趙闊源以為她是在害羞,笑呵呵的言道:“侄女太過謙虛了。能在金釵宴上拔得頭籌,力壓眾多京城才女。如此天資,做出來的詩怎麼會是塗鴉呢?”
從蘇宛進來之後便未曾開口的趙懷信此時也開口了,“正是。昨夜金釵宴之後,蘇小姐才名一日之間遍傳京城。想來小姐所作詩詞定然是極好的。”
蘇宛聽到眾人都在勸自己,心中雖然不喜,但是推卻不過。只好吟誦一首自己平日作的小詩,然後微笑看向席間眾人,“蘇宛吃飽了,諸位請慢用。”
在蘇宛看來,自己如此態度已經是最為明顯的暗示。桌上的菜蘇宛只是稍微動了幾筷,根本談不上吃飽,此刻退席只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訴趙闊源,自己對趙懷信根本不感興趣,聯姻之事也就不用再談。
看到蘇宛準備退席,大夫人心中有些着急。若不能早些將蘇宛嫁出府去,自己日後定然得天天小心提防着她。而且自從上次落水之後,蘇宛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懦弱。要是此事能成,自己又何須再費心思?
想到這裏,大夫人突然對蘇宛說道:“今夜月色頗好,方才我又聽下人說後花園中三色堇開的正盛。不如趙公子陪宛兒到花園之中走走,如何?”
聽到大夫人的話,趙懷信喜出望外。自從方才蘇宛進門之後,趙懷信便覺得蘇宛與自己之前見過得所有女子都不相同。
雖然蘇宛才華出眾,但卻沒有李文公家千金的鋒芒畢露,盛氣凌人;性格溫婉,卻又不似戶部尚書家小姐任人擺佈。這樣的妙人,正是趙懷信一直夢寐以求的。
所以當聽到大夫人讓自己配蘇宛到後花園走走,趙懷信立刻將手中牙筷扔在桌上,“小侄謹遵伯母之命。”說完便走到蘇宛身邊,笑嘻嘻的看着她,“蘇小姐,請。”
看着兩人一唱一和之間,根本不問自己意見,便將事情定了下來。蘇宛心中氣惱,卻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盈盈笑着答應,“有勞趙公子了。”
趙懷信看到蘇宛衝著自己微笑,樂不可支,口中連連說道無妨。可他卻不知道,蘇宛現在面上含笑,心中卻在想着如何給他一個難堪。
蘇懷遠看到之後也未曾阻攔。他今日與趙闊源兩人見面,本就是為了商量聯姻之事。自己女兒能與日後的良人多多相處一下,也無甚壞處,故此微笑點頭看着兩人走出房間。
趙闊源看着自己兒子臉上的笑容,知道兒子對蘇宛也是相當滿意。於是他端起酒杯敬蘇懷遠,“讓他們兩個去玩吧。咱們老哥倆繼續喝酒!”
酒杯相碰,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
蘇宛與趙懷信兩人出了屋門,一前一後向後花園走去。趙懷信看着走在前面的蘇宛,心中有萬千話語想要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在這稍顯寒冷的初春竟是讓他憋出一頭汗來。
兩人很快便來到後花園之中。此時正值初春,園中百花凋蔽,惟有三色堇盛放的如火如荼,倒是為這單調的初春添了一抹亮色。
看到盛開的三色堇,趙懷信靈機一動,“蘇小姐,不如讓廚下做上幾碟小菜,燙上一壺好酒,你我二人品着醇酒伴着月色賞花,豈不是一件快事?”
方才一路上蘇宛都在想着如何讓趙懷信知難而退,心中早已想出數條計策。此時聽到趙懷信的話,欣然應允,“本該如此。”說著轉頭吩咐竹茹,“吩咐廚下,做上幾個小菜,燙上一壺好酒,我與趙公子要飲酒賞花。”竹茹應是,立刻派人去了廚下。
蘇宛與趙懷信兩人坐在花園涼亭之中,竹茹早已吩咐下人將涼亭四周用幔帳圍了起來遮擋寒風,只留下一面供二人賞花。
不一會,小菜熱酒便送了上來。趙懷信舉起酒杯,“今日能與小姐一同月下賞花,實在是三生有幸。懷信借花獻佛,敬小姐一杯。”
蘇宛也舉起酒杯,“趙公子言重了。難得今日趙公子來我府上做客,蘇宛款待趙公子自然應當盡心竭力才是。”
趙懷信微微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蘇宛在一邊讚歎,“趙公子好酒量。蘇宛久聞趙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趙公子本人跟傳聞之中一樣英俊瀟洒,蘇宛敬公子一杯!”
聽到蘇宛誇獎自己,趙懷信心中極為高興,面上卻是淺淺一笑,“蘇姑娘客氣了。趙某之名如何能與小姐盛名相比?只不過是些京中朋友起鬨給我加上的虛名而已。”
雖然月色稍暗,但是涼亭之中點着數盞氣死風燈。蘇宛將趙懷信遮掩在淺笑之下的驕傲看的一清二楚,她淺笑着,纖細修長的玉指輕輕轉頭着酒杯,火紅雙唇微啟,“既然只是虛名,那趙公子今日怎敢進我威武候府的大門?”
話音未落,蘇宛鳳目生威,雙眼緊緊盯着趙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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