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路,一步步(四)
依舊是死一般的沉默。
當白容再度轉回身時,那抹艷麗的紅色身影已然消失不見。瞧着鈺兮方才所站的位置,胸腔內一片悵然。前世今生,待她最真的,除了莫言便是鈺兮了。如若可以,她着實不願傷她。她知道其實鈺兮心裏也是明鏡的,以她如今的身份,她們只會是敵人,也只能做敵人。只是這個事實一時間無法接受,所以才會想着來見她一面。
出神了半晌,白容終是輕嘆一口氣。見着一面也好,讓鈺兮能早日接受這個事實,早日斷了對她的情誼,開始恨她,這樣即便她們兵刃相見的那一日到來,鈺兮不會手軟,她也不會有那麼多顧慮。如是想着,緩緩邁開步伐離去。她已無法回頭,亦不會回頭。今時的她,是因執念而重生。報仇,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鈺兮的出現着實讓她有那麼一瞬間亂了心神,卻也不過是那一瞬間罷了。
隱了身形,隱了魔氣,御風而行。此時,人間已是入了寒冬。白容沒有展開護身結界,呼嘯的寒風猶如冰刀子般,刮的臉頰生疼,不由地讓她回想起,去鉤吾山取靈玉那一幕。
為了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一面心痛的要死要活,一面不惜性命去同狍鴞搶靈玉,最終卻反倒累得莫言差點丟了性命。今時今日,回想起來真真是有夠可笑。
莫言啊……如今還能牽扯她神經,讓她覺着難過的,便只有他了……
再度輕聲嘆口氣,收了腦中的思緒,輕飄飄地落了地。
瞧了瞧四周熟悉的景色,望了望沒有門扇的石門上刻着的三個大字,白容現出身形,眯了眯眼。靈清門……便且讓她從這裏着手罷。
抬腳迎着寒風緩緩步入靈清門。黑色衣擺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墨色秀髮亦隨風飄蕩。步伐穩重,姿態高傲,恍若曾經在眾仙眼中的那個冰肌玉骨的天界第一美人兒重瑤玄女。然而那暗紅眸子的深沉以及周身的氣場卻又好似地獄裏的修羅,殺氣重重。
剛過午時,天兒還很亮,即便隱去魔氣,白容這張絕美的臉,一襲黑的沒有旁的顏色的衣袍還是分外惹眼。不過才入靈清門幾步,便被人攔住,“姑娘,靈清門中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攔住她的是兩個面生的弟子,都看起來不大。說話的那個十四五歲那樣,清秀的臉蛋還略有些稚嫩,即便瞧見白容那一瞬滿眼驚艷,卻在下一刻便擺出一副老成的模樣阻止她。
“姑娘來此,可是有什麼事兒?”另外一個看起來稍微大些,十七八那樣。面色溫潤,唇含笑意,長相較十四五那個遜色些,卻看起來更加成熟些許。
這二人皆不識得白容,想來都是在她離開后新入門的弟子。
白容對這二人打量一番,忽地抬起下顎,伸出手撫了撫那愛裝老成的小弟子的臉頰,目光卻輕挑地望着另一個弟子,“嘖嘖,小小年紀,又長的還不錯,卻入了這靈清門,真是可惜了。”如若老老實實地做個普通人,倒還可多活幾年。末了,在心中加上一句。
被摸臉的小弟子瞬間瞪大雙眼滿臉通紅,連連退步數步,“你你你......你這女子,莫非不是不知男女授受不親?”許是受到太大的驚嚇,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另一個弟子見此也是一愣,卻倒也還算鎮靜,“姑娘可是來尋人的?若是來尋人的,請容弟子先去通報一聲。”
白容收回手,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我不是來尋人的,我是來殺人的……”
語畢,強大的魔氣在瞬間爆發出來,不待二人有所反應,便已被震出十丈之遠,甚至連眼睛都來不及閉上,就地斃命,死不瞑目。而白容卻連看都不看,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地朝着正殿走去。
算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卻是眼睛都未眨一下。於現在的她而言,這些人在她眼中,不過螻蟻。
畢竟都是修仙者,這樣強大的魔氣哪怕修為最差的弟子都有所察覺,更遑論岳文魄等人。眾人從各個屋苑紛紛出來,奔向魔氣所發之處。此刻,白容已站在當初舉行劍法會的空地。打量着已被靈清門弟子團團圍住的四周,白容心嘆,一別十二年,除了多了不少生面孔,倒沒什麼改變,當真是物是人非啊......
四周的弟子那些曾經認得白容的紛紛面露驚恐,拿着武器的手都止不住地顫抖。而那些個很少有機會下山,更遑論跟着師父師兄們去降妖除魔,拯救世人的新弟子們卻紛紛摩拳擦掌,好似迫不及待地要試試自己這些年來苦心修鍊的成果,順道為蒼生除害。
眾人神色各異,白容看在眼裏,不屑一笑。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雄厚且熟悉的聲音,“大膽妖魔,膽敢闖我靈清門!”
聽聞此聲,白容笑意加深,“可終於來了呢……”頓了頓,轉回身去,直直望向一干人中的岳文魄,依舊帶着盈盈笑意,似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好友,語氣間卻暗含殺意,“岳掌門,好久不見呵。”
看清來人,岳文魄硬生生地停住腳步,瞪大了雙眼。受到太大的震驚,連續開了幾次口方喊出她的名字,“白……白容!”
不僅是他,跟隨他而來的蘇決以及其他地位較高的弟子皆露出了同樣的表情。這名字一出口,那些本躍躍欲試的新弟子們也都紛紛露出驚愕的神情,而後安靜了下來,默默後退再後退,藏到各個師兄師姐的背後。
白容是何人?那可是魔界的魔神!這幾年來白容這名字便猶如瘟疫一般傳遍六界。面對魔神,他們這些小毛孩根本不夠看……
岳文魄率先鎮靜了下來,一面暗暗凝聚靈力準備隨時應戰,一面似探尋般開口道,“帝尊並不在此處,你為何而來?”
望着面前這個時隔十二年,除了容貌其餘的皆似換了個人般的白容,心情分外沉重。
這幾年來即便白容成為魔神一世傳遍了六界,卻從未露過面。第一次踏出魔界卻是來到靈清門,依昔日所發生的事來看,大抵是來尋帝尊的。雖說總會有對峙的那一日,可現下若只以他靈清門之力,必然打不過。如若可以他不希望開戰,畢竟門中幾百人的性命,他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岳文魄的意思白容自然是聽了出來。抬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髮絲,開口道,“他在不在無妨,左右我只是來殺你們的。”那樣漫不經心的語氣,就好像再說今日天氣不錯一般。
這句話卻叫岳文魄瞬間變了臉色,“若因當年之事,我靈清門也只是受帝尊之命。”
提起了當年之事,莫言的死再一次在腦海回現,白容那雙暗紅的眸子霎時染上濃重的殺氣,“就憑當年爾等袖手旁觀,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