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頓飯就這麼以不太愉快的開頭拉開了序幕，飯桌上更是別彆扭扭尷尬串聯整場，直到結束沈遠也沒有正兒八經地說過些什麼話，周媽媽的視線一直欲蓋彌彰地時不時掃到他身上，沈遠除了硬着頭皮在偶爾對上視線的時候笑一下也真的是找不到什麼話題。
好險周娟是個大度的女人，沈遠又是她以前就見過的，說是打小看着沈遠長大雖然誇張了些，但也不過分。看到沈遠尷尬到快頭頂冒煙的窘態，周娟便挺身而出扮演了知心好姐姐的角色，生意啊愛好啊能問的都問了個遍，結果讓一邊的周爸爸幾次想插嘴也不知道從哪下手。
一頓飯直到結束，沈遠的臉和手都是抖的，胃疼。
周毅倒是一派自然，沒人跟他說話他就自己吃自己的，看的沈遠好生羨慕不已，誰想到，說著要送他回去的周毅剛跨上車，就長出口氣，一巴掌糊上沈遠的肩膀，哆哆嗦嗦地說道：“辛苦你了，長痛不如短痛，開頭總是艱難的，以後就好了。”
“……我還以為你挺自在的。”沈遠歪在副駕駛座上，連嘆氣都省了。這麼正式的吃飯也太傷胃了，以後可以的話真不想再嘗試了。
“比我想像中好多了，我媽還挺喜歡你的。”
沈遠秒回頭，一臉震驚地看着他，“你確定？！我覺得如果你說你姐和你爸喜歡我還比較像是真的。”他媽媽一直跟打量賊一樣地全程拿眼掃視他，這是喜歡？！他們對喜歡的定義也差太多了點吧。
“當然了，我姐本來就喜歡你。”周毅撇着嘴不太高興地嘟囔，“你在我家一直挺有名的，我爸和我媽都見過你啊，每次班主任要開見家長都要順帶着把你誇一頓，呵，別家的小孩。”
明明是兩人個互毆，見家長的只有他，挨訓的也只有他，連他爸媽都能對着鼻青臉腫的他真情實感地誇一誇那個小孩多好多上進，完全忽略他一身的傷是誰給的。
沈遠一看周毅的表情就樂了，推搡着他問道：“喂，你家人喜歡我不好么？你那是什麼臉？”
“高興的臉。”周毅拽着沈遠的脖子拉過來，啪嘰一下親得響亮，得意地說道，“別家的小孩被我拐回家了，我當然高興了，估計他們心裏也得意着呢。”
“你給他們找個媳婦生個孫子，他們才真的高興呢。”沈遠白他一眼，擦掉臉上的口水，實事求是地教育道，“你也太衝動了，就這麼攤牌也不怕你媽高血壓。”
“別傻了，我見天地往你那跑，我姐和我媽多精明啊，老早就覺着不對了，不然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相親？他們要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我也不會現在說出來了，我又不傻。”周毅拿鼻子噴氣。
你是說的爽快了，我該怎麼辦……？
沈遠扭頭看着周毅臉上淡淡的淤青，腦中一會是沈媽媽手拿菜刀的模樣，一會又是自己被追得滿街亂竄的狼狽模樣，心口火辣辣地抽。
周毅也看着他不說話，過了老大一會才伸手捏捏他的小肚子，安慰道：“別想太多，順其自然吧。”他媽媽能這麼快就接受沈遠回家吃飯正式見面，已經是靠着小時候的印象加分了，想要真的讓家裏接受，還是慢慢來的好，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
雖然兩人不在一個頻道，沈遠還是勉強接受了周毅毫無作用的安慰。
那天結束之後，周毅就再也沒提過要見家長的事情，沈遠自己卻日日都不自在，他在周毅那邊算是公開了身份，總覺得按照禮尚往來自己也得讓周毅見見光，但每回見到沈媽媽，到嘴邊的話都卡在喉嚨怎麼都吐不出來，憋的自己難受不說，連愛做的事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周毅反倒是一點心思都沒有的感覺，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沈遠看着他自得其樂的模樣只覺得心塞塞的，好像自己憑空撿了只金毛，想藏起來不被家人看到偷偷養着，但又莫名有些虧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好，就這麼拖着拖着就拖了一個多月。
沈大嫂的甜品店日益興旺，網店也是做得風生水起，沈二浩看在眼中那叫一個羨慕，私下裏和沈遠等人嘟囔了好久想着也做起一個網店來，但是奈何自家是做餐飲的，想要辦起個網店來也真的是不太容易。
但到底也是有心人事竟成，就在沈遠以為沈二浩的心思快被他自己折騰沒了的時候，張麗雲先想到了解決之道。
等到沈二浩喜氣洋洋地在妞妞生日宴會上宣佈網店開業的時候，沈遠等人都傻眼了。
“你也要開網店？”沈媽媽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打算買什麼？又是五金店？”
“別再提五金店了。”沈二浩耷拉下嘴角，那可是他永遠的痛，提起來就傷心，就跟初戀一樣，滿滿的愛投資下去，到最後賠得底掉還搭上了顆心，唉。
張麗雲懷裏抱着壯壯，手裏端着粥，正小口小口地喂着，看了眼像被霜打了的沈二浩，接口道：“他一直惦記着想學大嫂呢，我看他天天愁得頭髮都大把地掉，生怕他頭都禿了，這不，總算是開起來了，我也能安穩兩天了。”天天聽老公在耳邊叨叨個沒完沒了，她都快禿了是真的，睡覺都睡不安穩。
沈大嫂也來了興緻，問道：“你們開的是什麼店？我幫你們打個廣告啊。”
“那感情好啊，不過我們可不給廣告費。”張麗雲抬頭笑盈盈地看過去，嗔笑道，“二浩子你還不知道，他就是愛湊熱鬧，不過好在也用不着什麼本錢，我看他八成是想買台電腦才找這麼個借口呢。”
“哪能啊！我是那種人嗎？！”沈二浩不幹了，正色道，“我是真的要開店才買的電腦！”
張麗雲立馬拆台道：“反正是電腦也買了，網店也開了，遊戲也下載好了。”
甚少在這時候發言的沈老爹也忍不住了，直直地瞪着沈二浩警告道：“都做爹的人了，怎麼能總想着玩！胡鬧！有那個時間還不如陪妞妞和壯壯，他們之前鬧着要划船你都沒帶他們去過！”
一牽扯到妞妞和壯壯，沈老爹總是斤斤計較的很，沈二浩識相地趕緊低頭認錯，“我明天就帶他們去划船。”
沈老爹滿意地拍拍懷裏的妞妞小腦袋，沈媽媽看着他們笑了笑，又神色不善地看向沈二浩，問道：“不管你為什麼買電腦，既然你開了店，想好賣什麼了嗎？”
神色間大有‘你敢說沒想好我就拿刀剁了你’的狠厲勁，沈二浩哆嗦了一下，弱弱地答道：“還能賣啥，吃的唄。”
“什麼吃的？”
“就……就店裏那樣的。”
“哪個店裏的那樣？”
“就……就……”
眼看自家老公快被婆婆逼得說不出話來，張麗雲好心地在一旁提醒道：“就是我們這兩天商量的外售早餐。”
“對對！就是這個！外售早餐！方便快捷！”沈二浩一拍手樂了，興奮地猛點頭。他家媳婦就是聰明！
沈媽媽不想搭理他，看向自家二兒媳神色緩和地問道：“麗雲，外售早餐是什麼意思？咱們這些早餐外送也送不了啊，這可跟你大嫂那些甜點不一樣，不能放的。”她現在對這個二兒媳婦可是滿意得很，之前的嬌嬌女天天跟着在廚房打轉，還不嫌臟不嫌累地一句抱怨都沒有。在她眼中，一個好好的老師回家帶孩子已經很不得了了，現在又跟着她不爭氣的兒子拋頭露面地出來做生意，她心裏總是感覺有些對不住人家。
張麗雲點點頭，拿起紙巾擦擦壯壯的嘴，把孩子往沈二浩懷裏一塞，好似打好了草稿一樣侃侃而談：“這也是我和二浩之前一直為難的地方，其實二浩沒說這事之前我心裏也是有這麼個想法的，他一提起來我們就一直開始琢磨着怎麼銷售的事。首先，我們肯定不能跟大嫂開同一性質的網店，她賣甜點我們總不能也賣這個，不然不如合夥了，何必再開一家？我們目前做的做好的就是早餐店了，上手不說生意也好，我們就打算還是干這個。其次就是銷售問題了，早餐都是些熟食，怎麼賣就是個大問題了，又跟甜點不一樣，早餐都是現做現賣，怎麼能在網上銷售呢？”
“怎麼保存就成個問題了，”張麗雲說到這裏不好意思地抿嘴笑，臉紅紅地繼續道，“也是我以前就在網上購物的時間長了，琢磨着這事的時候就順便在網上逛了逛，網上能賣到的熟食都是同城能購，不然就是真空包裝可以耐放一段時間的。我就想着怎麼才能把咱們的早餐也做成那樣，這不，就前天去超市的時候，妞妞順手拿了袋奶茶，我才有了這麼個主意。”
“奶茶？”沈媽媽不太明白，這跟奶茶有什麼關係？
“對，就是奶茶。”張麗雲點頭，認真道，“媽，你看，奶茶是飲品對不對？可是碾成粉后就能袋裝外售了，可以保存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的早餐也可以這麼做啊，所有的配料都碾成粉狀，然後真空包裝外售，是可行的。”
“你說的那樣，超市裏就有賣的啊。”沈媽媽擰着眉小心地措辭，希望不會太打擊她的小兒媳婦，謹慎道，“像是什麼袋裝胡辣湯之類的，他們在超市就能買得到，怎麼會專程到網上去買？”
“那就只能靠味道取勝了。”沈遠總結道。
“就是這個理！”張麗雲眼睛亮了亮，滿懷信心地看着沈媽媽，“媽，超市的那些你也吃過的，那算什麼早餐啊，味道太難吃了，哪能跟咱們的比？現在大城市的人工作啊上學啊，時間都是掐着秒過的，咱們的早餐味道好又快捷，只要有人試過一次就一定會滿意的。”
“那你賣出去幾份了？”
“…………”張麗雲咽了咽口水，瞬間心虛起來，“今天早上剛註冊的店……還沒真的開張呢。”
“那你把什麼早餐裝成袋了？”
“……還在試驗中。”
“…………”沈媽媽什麼都不想問了，默默嘆口氣。還以為小兒媳婦是個靠得住的，結果啊結果。
張麗雲委委屈屈地辯解道：“本來是做出來了的，就是豆漿……不過，豆漿的話，就算做出來也和外頭賣的差不多，所以就……”
“而且外頭有連鎖店，比自己買回來再煮方便得多。”沈遠直接插刀。
張麗雲卒。
“要賣就得賣外頭不容易買到的，味道當然也得好才行。”沈遠安慰地拍拍自家二哥的肩膀，想了想提議道，“你們店裏新上的魚湯不是賣的挺好嗎？”
沈媽媽認同地點頭道：“魚湯配料多些，但是做成粉狀外售也是可行的，這個倒是不難。”
張麗雲眼睛又亮了，不過嘴巴張了張，沒敢說什麼。
沈媽媽看看她，主動道：“你和二浩子幹不了這個，這個交給我就行，反正我下午時間多。你們網店還沒弄好吧？讓老么幫幫你們，包裝什麼的也讓他搭把手，他上次做的就挺好的。”
沈遠受寵若驚地趕緊拍胸脯道：“這個沒問題，交給我就行了。”
“……就這樣？”飯桌上又安靜了一陣后，沈媽媽受不了地看向沈遠。
其餘人也有志一同地一起看過去。
被盯着的沈遠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圈眾人，不確定地小聲道：“幹嘛都看着我？”
沈大嫂用眼神制止了想說話的沈大慶，然後柔聲問道：“老么，這些天怎麼沒見小毅過來？”
“他忙着呢，不過前兩天也來過了，沒來咱們家，去山上拿了些蜂蜜和百合什麼的。你找他有事？”沈遠不明所以地問道。
“別跟他繞圈子了，他才不會說實話呢。”沈媽媽瞪他，“你方嬸昨天來咱家了，知道她跟我說什麼了嗎？”
“說什麼……？”
“她說讓我別想太多，順其自然，氣狠的話可以適當地揍揍，別打殘了就行。”
“…………”沈遠壓下自己想跑的欲｜望，哆哆嗦嗦地小聲道，“揍……揍誰？”
“你以為呢？”沈媽媽撇着嘴看他。
“我……？”沈遠絕望地發現一桌子的人沒一個願意幫腔的，只得主動坦白，“我不知道方嬸從哪聽說了什麼，不過我最近也沒幹什麼出格的事，真的，就是……”
“就是自己交了個男朋友，跑去見了人家家長，然後我們家都不知道。”沈媽媽黑着臉，頭上的青筋突突跳着，話都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最重要的是，你的男朋友在我們家進進出出這麼多次，你還把人帶回家住了，又帶上山住，你老媽我都一點不知情！！！”
“什麼叫帶回家住了？！”沈遠跟竇娥一樣欲哭無淚，“他砸斷我的腿！是你們讓他跟我回家……不是，是你們和他姐讓他來咱家住的！關我什麼事？我是受害人！”
沈媽媽噌一下就火了，拍着桌子怒道：“別以為你媽老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你媽還沒老糊塗呢！方嬸的兒媳婦和周家的姑娘是同事，人家可什麼都說明白了！你把人給睡了，人被自己家人給揍得幾天下不了床，你連看都沒去看過！咱們家什麼時候出了你這個白眼狼！大慶，去拿拖把！這個兔崽子太不像話了！”沈媽媽說著說著就站了起來。
“媽！你別激動啊！”
“媽，媽！你冷靜點！”
本來眼觀鼻鼻觀心的眾人彷彿就在等着這一刻，在沈媽媽話音未落的時候就一起圍了上去，硬生生用身體阻止了沈媽媽的一切行動。
沈大嫂攔住沈媽媽要去抓盤子的手，扭頭看向傻眼的沈遠，急急喊道：“你傻了嗎？！快跟媽認錯，快說清楚啊你！你想被打死嗎？！”
“他有什麼可解釋的？我剛才給他機會說，他說什麼了？！到現在還想着賴賬呢！這還是你打小就認識的同學呢，要是個不認識的，你得占人家多少便宜！佔了便宜就跑，我們沈家什麼時候出了你這麼個禍害！”沈媽媽氣的渾身哆嗦，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伸手一把狠狠推得沈二浩一個踉蹌突出重圍，一把抓起壯壯放在桌邊的金箍棒，噼里啪啦就往沈遠身上砸。
沈遠被吼得頭髮蒙，連着被敲了好幾下才跳起來跑，沈媽媽還在後頭鍥而不捨地追着，他扯着嗓子喊冤：“媽啊！！我沒占他便宜啊！！！被佔便宜的明明是我啊！”
沈媽媽揮舞着金箍棒在後頭追着他跑了一圈又一圈。
“你媽這麼大年紀了，你還讓她追着你跑？！”本來拉架的沈老爹也瞪眼了，怒氣沖沖地擼袖子也追了上去，邊追邊罵，“你個混小子，老子打斷你的腿！”
“爸！”
“爹！老么！”
“快抓住爹，別讓他拿椅子！”
“哎呦！我的腿！”
“媽呀，你打的是我！”
“妞妞快過來！”
“媽！你抓錯人了！那是我媳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