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年夜最是熬人,飯菜來回上了三四次,一直吃吃喝喝到深夜,沈老爹還興緻大開地跟沈大慶拼酒。平常兩人都被沈媽媽沈大嫂盯着,最近又因為小寶貝的降生別說酒了,連煙都是碰不得的,今天算是難得的假期,爺倆早早就喝茫了,春晚都沒結束呢就攤到在了沙發上,連十二點的鞭炮都是沈遠去放的。
沈遠放完鞭炮回來,就看到桌邊手機乎一下滅掉的閃光,拿起來一看,好傢夥連着數十個短訊,估摸着大概都是些拜年信息,沈遠也懶得一一查看,所幸直接群發回了去。
強打着精神熬到一點多,等春晚的結尾目錄出來,才昏昏沉沉地幫着沈媽媽收拾了一片狼藉的飯桌,匆匆回了樓上。
這一覺睡得也不踏實,外頭劈里啪啦的鞭炮煙花聲就沒斷過,沈遠昏頭轉向地躺在床上,忽遠忽近的聲響一直籠罩在耳邊,睡意洶洶地與意志打着架,還不等結局出來,沈媽媽又跑到樓上喊人了,只得又撐着眼皮爬了起來。
迷迷糊糊地往窗外一看,卻不太能分辨出白天還是黑夜,只有灰濛濛的一片。冷冽的晨風中只有濃重到讓人皺眉的硝煙味道,刺鼻又辛辣。
五更餃子和白饅頭,拜年串門給紅包,沈遠乖乖地跟在沈媽媽身後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腦子早就一片空白了,讓張嘴就張嘴,讓笑就笑,讓拜就拜,等到太陽熱情地拍在臉上,他只覺得腦袋漲得快要炸裂開來了。
等到沈媽媽領着他轉悠一圈再次回了家門,才終於開恩般放了沈遠走人。
這一覺直睡到夜色襲來才被迫打斷,大年初一的晚飯還是要一起吃的。沈大慶和沈老爹直到這時候才從宿醉中清醒過來,沈媽媽也沒說些什麼,依舊高高興興地說起了沈二浩家的妞妞壯壯又幹了什麼討喜的事情,沈老爹這才懊惱地後悔自己睡得太長沒看到寶貝們來拜年。
“二浩子今天過來了?什麼時候?”沈遠一臉迷茫地看向沈媽媽,他上午一直陪着沈媽媽,怎麼沒看到?
沈媽媽更迷茫地看回來,“早上啊,你還給他們紅包了呢,睡傻了?”
“…………”
混亂又喜慶的年關就在吃吃睡睡和串門被串門中匆忙而過,能留下的記憶只有疲乏和喧囂、各種笑臉,和往年沒有任何的區別。
就連一直陰沉沉的天氣都被這份喧囂吵得煩躁起來,太陽強勢地再次奪取了主權,再次霸佔了原本的領地,積壓的雪跡和冰層迅速消退,堅硬冰涼的大地再次被野草頂破了外殼。
春天終於來了。
就像冬天來時的氣勢洶洶一樣,寒風走都走得聲勢浩大,在半夜突如其來的狂風喧囂之後,第二天的空氣中都帶着濕潤的泥土青草氣息,沁人心腑,微微拂過皮膚的風中只有軟化下來的柔和,有點涼卻不再激起寒意。
急躁的春天在短短時間裏再次回歸了大地。
沈遠也再次搬回了羊頭山。
被封閉了整個冬天的花房終於開了天窗,窩在羊圈中犯懶的母羊們也被沈遠催促着離開了乾草垛。
油菜花開始吐了嫩芽,野草開始鑽出了腦袋,沈遠再次忙碌了起來。
出外割野草似乎也並非農民們的特權了,刷手機的時候,沈遠看着網上一*踏青的圖片直樂。這些城裏人啊,似乎對野菜真的認識不太多,他不經意間還看到不少拿着不能吃的野菜拍照的各路人馬。
開頭他也沒太當回事,照舊忙着自己的活計,間或在放羊的時候摘些野草打包帶回沈家。春播又開始了,他和張老爹商議了一下,從熟悉的商家那裏訂購了一批蘿蔔、甜菜、黃瓜等等等等的種子,開墾翻土撒種澆水都不是輕鬆的事情,但是有人陪着,沈遠倒也幹得挺起勁。
自打沈大嫂撤出了紡織廠,沈遠就沒把山上的野草太當回事,要生就生,不生沈遠也沒想着要去種。雖說二浩子也在縣城裏有間早餐店,但到底也只是個早餐店,可以用得上的青菜也真的是不多,能讓他上心的,也只有他和家人愛吃的那幾樣,其他的就任其自生自滅。
但是周毅那個標準的商家卻不這麼想了,在網上興起了完全野生綠化的養生風潮之後,迅速有了一個稱職商人該有的反應,他找上了沈遠。
“別指望我,我這邊忙着呢,想要就自己去摘,想要多少都隨便你。”沈遠頭也不回地蹲在地上繼續挖坑,按照一定的比例間隔撒下種子后,又用手推着泥土鬆鬆地覆蓋上。想要野菜嘛,自己摘就是了,漫山遍野都是,用得着非來請示他嗎?
“種的什麼?”
身後的氣息毫不避諱地靠上來,沈遠回頭瞄他一眼,嘲笑道:“番茄,不過我看你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吧?”
被戳破謊話的周毅也絲毫不慌張,跟着沈遠往前挪動了一下后,淡定開口道:“恩,我只想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找你吃個飯。”
“幹什麼?你不是想跟我約會吧?”沈遠大驚失色地四下張望了下,壓低聲音問道。
周毅斜眼看着他手裏的種子,聲音有點冷:“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沒那麼不識趣。”
嘖,瞧這鬧脾氣的模樣,沈遠有點牙酸地湊過去,勉為其難地問道:“你今天這是又怎麼了?”別跟他說是因為求愛被拒,他立馬吐血給他看。
“我姐給我安排了個相親對象,說是晚上帶回家讓我們見見面。本來想找李亞軍湊合一晚上的,他不接電話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周毅皺着眉,抬頭有些猶豫地看了沈遠一眼,才繼續道,“你也認識,就是那個矮……我們班上的班花,我們前陣子在街上一起撞見的那個,叫什麼來着?”
“張云云。”沈遠攥緊了手裏的種子和鏟子,一時間有些猶豫是要把種子塞到周毅嘴裏,還是把鏟子直接拍到他頭上去,視線在他嘴巴和腦門上來回掃着,語氣不善地追問道,“所以,你這是怕沒話題,想讓我跟着去當陪客了?”
敢說是,我就讓你再也說不出話來!
“陪客?你想什麼呢?我這是想來你這湊合一晚上,我晚上反正是回不了家了。”周毅翻了翻眼皮,煩躁地扯過沈遠手中的鏟子開始挖坑。
你挖的是我剛埋下去的種子。
沈遠默默地看了他的動作,胸中洶洶而來的怒火卻奇異地慢慢消退了一些,也不跟他爭了,爽快地點點頭,“行吧,今晚我收留你。”
“……你去哪?”話剛說完,就見周毅迅速起身,沈遠不解地抬起頭來。
“吃飯去。”周毅瀟洒地甩甩手中的車鑰匙。
“別再折騰了,我都快累死了,”沈遠抓着他的腰帶艱難地起身,也不管周毅困窘地抓着褲子的動作,拍拍褲腿上的泥巴,豪爽地大手一指,“你剛才不是還垂涎我家野菜呢嗎?去那邊摘點,今天你下廚,隨便吃。”
周毅拍開還拽住自己腰帶的爪子,不爽地瞪他,“你做飯好吃,為什麼你不做?”
“我xx還大呢,你怎麼不讓我做?”
“…………”
沈遠說完就後悔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對着同樣目瞪口呆的周毅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直到四周的空氣都快凝結成固體了,才試圖挽回地小聲道:“我就是隨口說……”
“我沒說不讓你做……”周毅好似緩過來了一些,視線飄飄忽忽地四下打量起來,嘴巴卻迅速開合道,“…………”
面前紅彤彤都快透明了的耳垂看起來羞怯又柔軟,沈遠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去,兩人之間距離太近,他的心思很快就全被另一個熟悉的氣息佔據了,周毅開開合合的嘴巴只讓他覺得耳中轟鳴,其實屁都沒聽到,眼看某人還在鍥而不捨地繼續嘟噥些什麼,他只得無奈地開口打斷道:“行了行了,趕緊地去摘菜,我都餓死了,沒精神聽你廢話。”
好似得到釋放令一樣,周毅抬眼迅速掃了他一下,然後就火燒屁股地跑了。
沈遠撇撇嘴有些遺憾地再次蹲了下去,目光緊緊地盯着遠去的人影,腦子裏滿滿的都是些不可言說的畫面。
周毅的動作倒也算快,沈遠剛洗乾淨手,那邊周毅就捧着一堆菜葉回來了,這個浪費的傢伙,真的只摘菜葉!沈遠也沒心思跟他說什麼,看了一眼就敷衍地讓他去做菜,自己回了房間去拿酒。
冰箱還是沈大慶抗上來的,因為搬上來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沈遠也一直沒想起來這茬,倒是沈大慶心細些,還買了些日常用品一起送來了。但事實上,這個冰箱除了放些酒類和他自己調配的酸奶之外,就什麼都沒了。
周毅這個人其實挺實誠了,雖然長的有些太扎眼,但也是不難看的扎眼,眼角掉掉的看得人手痒痒,沈遠喝着啤酒看着對面嘴巴一開一合不知道說些什麼的周毅心下思量着。雖然之前聽到周毅的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這人做飯真的不咋樣,真是一點都沒謙虛,他應該相信他的。
沈遠放下酒罐,頗有些沮喪地拿着筷子在盤子上徘徊,他也不知道該吃哪道,因為不管那一盤菜都是黑乎乎的!
“味道還是不……還是能下嘴的。”
沈遠抬眼看了看因為尷尬臉都有些紅了的周毅,長長地嘆了口氣,還是認命地挑起來一根看起來還有些形狀的菜來,猶豫了半晌后吞葯一樣塞到了嘴裏,半晌抿着嘴點評道:“的確能下嘴,不咸不淡。”
簡單來說,就是沒任何味道,簡直神奇!沈遠不得不承認周毅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倒了這麼多醬油,居然吃起來不咸不膩,真的挺本事的。
彷彿得到了肯定一樣,周毅頓時來精神了,積極解釋道:“出鍋前我嘗過了,有點苦,我又放了點糖,然後又有點甜,我又放了點味精和雞精,然後……”
“行了行了,別說了。”沈遠痛苦地閉了閉眼,他不想知道自己一口下去吃了多少配料,太可怕了,他晚上會不會拉肚子?
被打斷的周毅迅速回到了沮喪的狀態,悶聲不響地繼續喝酒,連話都不願說了,房間立刻安靜了下來。
沈遠這才發現之前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應和過他,看着眼前好像又開始不高興的周毅,輕佻地笑道:“別喪氣了帥哥,我這裏有的是菜,以後多練習一下,指不定以後誰就因為這個看上你了呢。”
說著說著,語氣就有些酸了起來,沈遠在心裏小小地鄙視了一下自己,卻在發現對面的人毫無反應后,不知為什麼有些惱怒起來,啪啪啪地拿着筷子猛敲盤子,得到那人茫然詢問的視線后,才滿意道:“說說,你是怎麼跟我們的小班花勾搭上的?”
“什麼勾搭,我跟她又不熟。”
不咸不淡的回應讓沈遠滿意了一點,想了想還是繼續問道:“那你姐怎麼誰也不找,偏就找上她了?”
“我哪知道?”周毅還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三盤菜,眉頭都快擰到一起了,不甘心地道,“也沒那麼難吃啊。”
“我沒說難吃,你姐……喂喂喂!”沈遠喊了兩嗓子沒喊回來周毅的魂,頓時煩躁地瞪眼道,“我跟你說人呢,你老看着那盤黑乎乎的菜乾嘛?”
“黑乎乎?”周毅抬眼看看沈遠,再低頭看看盤子中糾纏在一起的菜葉,彷彿剛剛才發現菜的顏色一樣震驚,嘴角都耷拉了下來,聲音里滿滿的都是挫敗,“我應該多放點辣椒油的,就不那麼黑了。”
周毅整個兒都像被風霜摧殘過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沈遠這才真正意識到這三盤黑乎乎的菜的意義,趕緊良心發現地安慰道:“第一次做飯是這樣的,其實也沒那麼黑,你看,這邊還有點白……”
這是鹽粒吧……?還是味精??
沈遠有些傻眼,看着對面的人一點點地萎靡下去,放棄地嘟囔道:“不是我的錯,我能說的好話都說完了。”
“…………”
“不會做飯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至於的嗎?”沈遠轉身跑去打開冰箱門,扒拉半天才摸出兩盒酸奶和一盒沈媽媽昨天送過來的秘制牛肉,啪嗒往桌子上一放,高興道,“咱們吃這個吧,我媽自己做的,味道好着呢。”
“我不想吃。”
又鬧脾氣了,沈遠無奈地放下筷子,心力交瘁地看着一臉喪氣的周毅,心裏不禁懷念起以前兩人針鋒相對的相處模式,那時候周毅也沒這麼孩子氣啊,撐死算是有點幼稚,怎麼現在這麼容易生悶氣了?不過,好像從以前這人都挺容易被自己刺激到的,簡直跟聞到骨頭味的小狗一樣,手往哪指就往哪走,被欺負的很了,就蹦躂着吼上幾嗓子,然後繼續被忽悠着打圈圈。
沈遠不由地心下一軟,伸長手越過桌子一把捏住軟軟的臉頰肉,看着周毅有些變形的臉,笑嘻嘻地說道:“我也不想吃了,咱們做點正事吧。”
揮開臉上的爪子,周毅還沉浸在被打擊的鬱悶狀態中,沒什麼興緻地悶悶道:“我跟你能有什麼正——”
沈遠一口吞下還在張張合合的嘴巴,雙腿一跨坐上去,抱着周毅的脖子開啃,手順着脖子往上捏住他的下巴,嘟囔着往下拽。
周毅被捏得悶哼一聲,嘴巴被硬生生掰開來,下一刻熱乎乎的氣息就衝進了嘴巴,軟乎乎的舌頭氣勢洶洶地在嘴裏搜尋着,恨不得直接塞到他的喉嚨里去。被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周毅扭過頭躲避又被狠狠揪了一把後腦勺的頭髮,不由地倒抽一口涼氣,趕緊握住沈遠的肩膀往外推開了一點,艱難地說道:“你幹嘛呢?慢點行不行,我又不會跑。”
“少廢話,做還是說話,你只能選一樣。”沈遠氣勢洶洶地一口咬住他的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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