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皇帝突然變了臉色,臉上遍佈的陰雲就是被抱在懷裏的三歲小娃兒也覺得不對勁,一眾還在推杯的大臣家眷們馬上禁聲了,都隨着皇帝的問話看着站在水榭中央的元疏憶。

莫名其妙就被封了公主,被長公主和皇帝喜愛的草原女子。

“皇伯父是問這個?”元疏憶被拓拔繼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弄得一頭霧水,她眉頭攏成一團,抬着手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牛皮軟鞭,“這是疏憶從逝去的娘親那裏得來的。皇伯父不是見過嗎?”

“朕沒問你這個。”拓拔繼緊緊扣住座下椅子的扶手,眼睛釘在元疏憶鞭柄的那處,抬起手凌空指着它,低沉着嗓子,聲音從喉嚨里溢出來都是暗啞的,“朕問你,那塊玉,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皇伯父指這個?”元疏憶指了指掛在她軟鞭上的玉,拓拔諶送她以後她原本是掛在腰間的,只是自從拓拔諶不見了后,她就將它掛在了自己的軟鞭上,以示驚醒,好讓自己早日找到拓拔諶。

“沒錯,就是那個。”拓拔繼臉色越來越不好,心裏埋了一團火卻隱忍着沒有發作。

“這是疏憶自己從雜貨鋪里買的,”元疏憶裝傻開始睜眼說瞎話,“皇伯父也知道,疏憶喜歡研究玉石,早前逛京都的時候看見這玉好看,就買了下來,皇伯父要是想要,就送給伯父好了。”

“疏憶,太沒規矩了。”元疏憶話音落下,拓拔繼還沒來得及說話梁絮虞便訓斥道,她站起身走到元疏憶身邊,一把拉着她跪了下去,“皇伯父莫怪,疏憶就是這個樣子,平常說話沒大沒小的,還希望皇伯父莫要與她一般見識。”說著她拉了拉元疏憶的衣襟,示意她快點說些軟話消了拓拔繼的氣,她平常不是挺機靈的么,梁絮虞嘆息,怎麼這時候犯了傻?很明顯拓拔繼此時問她這塊玉的來歷就是說拓拔繼原來就是這塊玉的主人,後來這塊玉丟了找不到了,就以為是被誰偷走了所以現在才問她是怎麼得到這塊玉的,明顯的,拓拔繼是想找到偷走她玉的人啊。

“疏憶,朕再問你一遍,這玉,你是從哪裏弄來的?”拓拔繼還是低沉着嗓子,看着元疏憶的眼睛裏波光詭譎,暗涌着波濤,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發似的。

“不過就是一塊玉,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荊賦離淡淡的瞥了眼元疏憶軟鞭上的那塊玉,籠在袖子裏的手指微微顫了一顫,不動聲色道,“皇上未免也太過大動干戈,這次的宴會是皇上說的要在場的大人們敞開胸懷的玩樂,怎麼,如今酒菜尚溫皇上便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

她分明是在告誡自己不能失態,自己也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責難小輩不該,可拓拔繼喉嚨里還是堵了塊骨頭一般難受,她一節一節的慢慢轉過身盯着風輕雲淡端着酒杯的荊賦離,冷笑,“原來在皇姐眼裏,那玉佩不過“區區”而已!”話語間,她一拍椅子站了起來,看着底下都垂了頭不敢言語的人,“朕今日身體不適,諸位愛卿自行取樂吧!”說著,她一甩袖子走下高台離開了宴會。

皇帝都甩袖離開了,那他們還在這裏獃著不是自討沒趣嗎?還不如提早出宮自己回去辦家宴呢。想着,許多大臣帶着家眷先後告辭了,過不了一會兒,這水榭里除了一旁侍候的宮娥太監,正經的人竟然只剩下了上首動也未動的荊賦離和還在跪着的梁絮虞元疏憶,拓拔宏難得沒有留下來看好戲,反而眉眼含笑的看了元疏憶一眼后便跟着那幫大臣離開了,真叫人意外。

但最讓人意外的怕還是拓拔繼的態度,元疏憶記憶里從未見過她的拓拔伯父如此震怒過,且只是因為一塊小小的玉佩,縱使這玉佩是別人偷了他的,他也不至於震驚到如此地步吧。

“怎麼還在跪着?起來吧。”荊賦離難得對着底下的晚輩微笑,雖然只有一絲,卻有如冰山裂了一角般讓人眼前一亮。

“疏憶有錯,不能起來。”荊賦離都發話了,她們自然沒有再傻傻的跪下去的道理,元疏憶聞言,膝蓋一直就想站起來,不料梁絮虞不知又想演哪一出,說出了這樣的話,就是元疏憶想要站起來都不成了,她只得老老實實的跪着,不敢動絲毫。

“與我就不用講究虛禮了,起來吧。”荊賦離微微一抬手,對梁絮虞道,“絮虞也不必太過管束疏憶,疏憶性子雖說直了些,可到底不是你我,不必囿於這些,以後,她想做什麼,只要不過分,便由着她吧。”

荊賦離的話向來難懂,不繞個□□個彎沒有一副玲瓏的心思你是很難理解她的意思的,因而元疏憶聽得雲裏霧裏的,倒是梁絮虞知道她是在說疏憶與拓拔宏的事。

皇姑倒是不拘泥於人間死物,梁絮虞嘆息,但要管束元疏憶的話,自己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倒不是精力問題,是時間。

“絮虞知道了。”梁絮虞乖乖巧巧的點頭答應,看着上方荊賦離淡然的臉,又道,“皇姑,疏憶拿的那玉佩,是不是有什麼不妥?怎的皇伯父如此大發雷霆?”

“疏憶,你的玉佩……是不是從一個小姑娘手裏拿來的?”荊賦離沒有正面回答梁絮虞的話,反而問底下一直沉默的元疏憶,“那小姑娘……身體有沒有什麼缺陷?”

“皇姑認得她?”元疏憶聞言,猛的抬頭看着荊賦離問道,隨後又覺得不太可能,自己先否定了,“可是皇姑不是很少出宮門的嗎?怎麼會認得一個小村裏的小姑娘呢?”

荊賦離看着她,搖搖頭但笑不語。

那就是說皇姑說的話都是對的了,疏憶的玉佩,果真是從一個殘疾了的小姑娘那裏拿來的。只是殘疾,殘疾,梁絮虞以手輕叩自己的額頭,她好像記得什麼時候她對殘疾這件事特別敏感來着?想着想着,她不覺的抬起頭,目光對上荊賦離淡淡的眼,心裏一驚,她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眼前的茅草屋顯然很得主人歡心,外面被精心的攏了一圈兒籬笆,都是新鮮的枝條做成的,上面還在抽着綠穗兒,籬笆裏頭用割好的茅草整整齊齊的壘成了三間房屋,前面帶着小院兒,院裏種了幾棵樹,也不知是什麼珍貴的品種,這種時候了竟然還在開花,荊賦離靜靜的佇立在這小小的茅屋柴門前,保持着叩門的姿勢,到底還是沒動。

院裏那些樹開着白色的花,風一吹就紛紛簌簌的落下來,送過來的不但有撲鼻的花香還有酒的香味。

“客人既然來了,如何在門口久滯?何不進屋一敘?”

荊賦離聞言淡淡一笑,舉起的手放下,微微推着半掩的柴扉走了進去。

裏面的光景比從外面籬笆縫隙里看見的還要明媚,明明是九月入秋的天氣,院子裏卻生機勃勃的長滿了花草,尤其是滿庭的草鋪在地上,倒像是草原兒女冬天用的軟毯子了。

“怎麼,對我的居所可還滿意?”女人的笑聲從裏屋傳來,荊賦離將視線從屋子上挪開,看向擁有這屋子的主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紅衣黑髮藍眼朱唇,時光走了,卻沒帶走她的容貌。

“你可真算是會享受的。”搖搖頭,荊賦離淡淡一笑,看着對方的臉,一如二十五年前她們第一次見的時候,“怪不得這許多年找不到你,原來卻是躲到這裏來了,虧得疏憶還以為你死了,哭了好長時間呢。策陌,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我會躲,你不也擅長找嗎?到底不還是被你找到了?”元策陌也笑了,手裏拿着兩個大罈子,隔空一拋丟給了她,“喏,嘗一嘗,我自己釀的,比之宮廷瓊漿玉液如何?”

“很好。”借力接過她拋過來的酒,荊賦離揭開上面的泥封,淡淡啜了一口,澀而苦的味道就在口中流轉,久久消之不去。

“你當然說好,什麼時候你說過不好的?”元策陌抱着酒罈子席地坐下,看看對面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還說什麼我沒變的,你不也沒變?”

“這樣下去可不好,時間長了要變成兩個人之間的互捧了。”荊賦離也坐下來,將酒放在一邊,“說什麼變不變的話,咱們兩個老妖怪來談這個,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么。”

“那可不會,”元策陌朝她笑一笑,眨眨眼睛,“因為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知道我們倆是老妖怪。”說著她笑着伸出手指了指,“你,我,還有,絮虞。哦,不,其實絮虞也是小妖怪。”

“對啊,還真是咱們三個五十步笑百步的。”苦笑着搖搖頭,荊賦離拿起酒又飲了一口,這一次入口的竟然比上一次還要苦,在這世上知道自己是千年不死的妖怪的人竟然只有妖怪自己,還真是奇怪,不過,為什麼只有三個人呢?

“那疏憶呢?疏憶不是么?”

“那可要問你今日此行的目的了。”元策陌一口氣喝光了那罈子裏的所有的酒,她深藍色的眼睛倒映在荊賦離的淡色的眼裏,微微閃爍着笑,“她的字是“諶”,是叫拓拔諶,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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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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