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節心思曲折

第四十九節心思曲折

我為墨鴒的過去,感到心酸。心中暗想,以後我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我只帶着墨鴒在慈寧宮中隨意走動,慈寧宮中的宮人自然也有些閑步乘涼的。

“謝姑娘!”迎面走來兩個宮女,含笑叫道。太后不在宮中,宮人們本就隨意了許多,又是在晚上散步納涼,相見更多了幾分隨和。

我亦含笑走近,她們正是當日與我一起進宮的新人,一個姓梅,一個姓周。

不過她們來到慈寧宮,比我略晚了兩日,是和顧曼楚、夏晴嵐一起到來的。

她們與顧曼楚一樣,是沒有官職的,但向來是與夏晴嵐走得近。夜色之下,她們兩人的面貌雖不十分清晰,卻也能看出其姣好的姿容。

“夏姐姐呢?你們沒有一起嗎?”幾句寒暄之後,我問道。梅氏道:“她前幾天一大清早從台階上滑了一跤,把腳給崴了。所以這兩天便沒有出來走動。”我忙道:“傷得很厲害嗎?怎麼前幾日受的傷,如今還不能出來走動!”周氏道:“是呢,腳面都腫了。好在前兩天用新汲的冰涼的井水冰着,慢慢消下去了。”我皺眉道:“怎麼只是用涼水冰呢?沒有醫官來看看、取一些葯嗎?”梅氏笑道:“快別提了呢,提起要給她請醫官來,她便急得不得了,執意要去,她就要急得發脾氣了,說她這全是自己不小心,不願再弄得人人知道。”夏晴嵐的性格向來孤傲,這倒是有些像她一貫要強好勝的脾氣。

我又嘆又笑:“難怪今天我到尚儀局,一路也沒有看見她呢,原來是扭傷了。我這就去去看看她吧。”我與夏晴嵐的關係算得上疏遠,但同在慈寧宮中居住,又都是尚儀局的女官,既然知道她受着傷,不去探視,面上總是過不去的。

慈寧宮西邊一排,是宮女群居的房舍,一溜房舍,皆是一般大小,是蕙兒她們這些普通宮女所住。

而顧曼楚、梅氏、周氏這些特地從各處採選進宮的,又與尋常服侍的宮女不同,住在慈寧宮的幾個偏殿的配殿裏,四人一所配殿,中間一處正堂,左右各有兩間卧房,也是十分整齊乾淨。

而夏晴嵐是八品女官,雖然沒有單獨的一處住所,卻是一個人佔了一邊配殿的兩間房舍,且有一個服侍的丫鬟跟着。

丫鬟通傳了之後,裏面很快便傳來了一聲

“快請進”,倒是很高興的樣子。夏晴嵐靠在榻上,手中拿着繡花繃子,上面撐着一塊粉色緞子,似乎正在繡花,但雙目早就不是看着緞子,而是含笑迎着我們進去。

“恕我不能起身相迎了。”夏晴嵐微笑道,

“謝妹妹怎麼來了?”見她要待起身的樣子,我忙走上前道:“快別起身,聽梅姐姐她們說你的腳崴了,我來看看你。”夏晴嵐微笑道:“勞謝妹妹你擔心了。不過是那天一大清早起來,沒有看見台階,扭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大礙,休息這幾天,已經好了。”她右足的鞋子好生穿着,左足卻只穿着白色布襪,輕輕踏在鞋子上。

我垂首看了看她的左足,隔着布襪也看不出什麼,但聽梅氏與周氏的語氣,顯然夏晴嵐傷得不輕,要不然也不會只穿着布襪,而不穿鞋子了。

我又道:“究竟怎樣?聽梅姐姐她們說,夏姐姐你已經幾天不能動了。”夏晴嵐渾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哪有這般嚴重。”說著左足不經意間動了一下,臉上隨即出現了痛楚之色,忍不住輕輕

“啊”了一聲。我雖然覺得夏晴嵐有些不願讓我多問的意思,但看她這般痛楚,究竟不能置之不理,便又說道:“我給你請醫官去。”夏晴嵐的神色忽然有些緊張,卻仍是勉力笑道:“謝妹妹,真的不用了。已經消腫了,想必馬上就要好了。”只是臉上一副強忍痛楚的表情,卻是掩蓋不住。

我慢慢道:“這扭傷是可大可小的,輕的過幾天好了,重的留下隱疾,日後走路,稍有不慎便要扭住的,還是在原來扭傷的位置,一次比一次容易受傷,人們常說這是扭脫了關節。再者說,這扭傷不懂得的人從表面上原不易分辨,萬一傷了筋骨,你這般休息幾天,是萬萬不行的。一時強着下了地走動,只有讓筋骨更加受損!”我拉着顧曼楚的手解釋道:“如今年紀輕,或者暫時恢復了,便不當做一回事,到了以後,這些陳年傷痛,卻是最難醫治的。”小時候身體略有傷痛,兩個姨娘必定十分盡心,這些道理,都是常聽她們說的。

兩個姨娘原本出身貧苦一些,經見的事情也多,所以常跟我說一說這些民間流傳的道理。

夏晴嵐不再爭辯,卻也並不答應,沉默片刻之後,方才遲疑道:“卻不知這些醫官是怎樣的治法?”我道:“跌打損傷有專門的葯,有內服的,也有外用的。”

“是否傷着筋骨,他們又怎麼知道?”夏晴嵐又問道。

“聽說好的跌打醫生,正骨、接骨都是拿手的。用手捏到傷處,便知道裏面的關節筋骨,是不是錯位了,有沒有受損。”夏晴嵐微微一笑:“謝妹妹知道得倒是很詳細,既是這樣,明日我派丫鬟去請醫官便是了,現在天色已晚,倒不必興師動眾的。”我道:“那麼姐姐今天晚上要小心些,不要碰到了左腳。”夏晴嵐點點頭,忽然又是一笑:“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大清早起,便扭到了。算起來也有好幾天了……”說著伸手數了數,道:“四,五……已經五天了,今天是七月初二,正是上月二十八早上扭住的,扭得倒是很嚴重,把梅姐姐她們嚇了一跳。”又寒暄兩句,我便告辭離去。

“姑娘,是上月二十八。”墨鴒忽然說道。我微覺奇怪,道:“是啊。”

“姑娘那天晚上,不是看見一個人跑到一半摔倒了嗎?”我心中忽然一驚:“你說二十七晚上嗎?”上月二十七晚上,我帶着紫鴛外出乘涼散步,走到竹林旁邊,看流螢飛舞。

而我與紫鴛也被那夜色所染,起舞奏樂。我被竹林中的聲響所驚動,喊了一聲

“誰”,卻是竹林邊的小道上,有人匆匆跑開了。我與紫鴛還沒有走到小道上的時候,聽見了有人摔倒的聲音,還有一聲低沉的

“啊”,隱約聽來,是個女子。紫鴛也在小道上被絆了一下,而在她被絆住的地方,她還撿到了一塊帕子。

我們沒有追上那個人,從背影分辨,只能認出是個女子。而那塊帕子,只是尋常宮人所用的帕子,繡花並不能看出什麼。

但是不是,那個女子在跑開的時候,也在那個地方被絆了一下,甚至摔了一跤,以致於連帕子掉了都不知道呢?

出神片刻,我搖頭道:“她是二十八日清早扭傷的,梅氏與周氏也都看見了。”墨鴒不再多語,然而我想起今晚夏晴嵐的反應,卻越發覺得有些異樣。

反覆強調是早上扭住的,甚至,還特地說了時間,似乎有些……欲蓋彌彰。

只是若非墨鴒提醒,我卻不會將這兩個時間聯繫在一起,畢竟,夏晴嵐所說的時間,是晚了一些的。

然而回到景芳齋告訴了紫鴛,她的反應卻比我還要強烈:“是了,一定是她!夏晴嵐一向跟姑娘作對的,那天晚上若不是她,又為什麼要跑開?而且她的腳也扭了!”我忍不住好笑:“那天晚上你還說,是個不想乾的小宮女,偶然看了一會兒,突然被問是誰,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就匆匆跑開了呢。”紫鴛也忍不住笑道:“可是當時姑娘就對我的說法不以為然,只不過沒有反駁我而已,難道我看不出嗎?”說著紫鴛又斂了笑:“當時自然想不到是誰,但現在想來,說是夏晴嵐,也不是沒有可能。難道她不會是前一天晚上扭到了腳,卻又怕被你知道了是她,所以第二天清早又故意扭傷一次嗎?”

“這一點方才墨鴒說的時候,我也想到了,但她當天晚上扭傷了腳,卻還死撐着跑回慈寧宮,又撐了一個晚上不讓人發現,又特意到了第二天一早,當著梅氏與周氏的面扭傷了腳,她費了這般大的功夫,就只是為了不讓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她……”我的話沒有說完,紫鴛已經忍不住道:“好厲害!”我知道紫鴛指的是夏晴嵐的這番周折,點了點頭。

我沉吟片刻,道:“她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肯定是有原因的,不過咱們還不知道罷了。”紫鴛頓了一頓,忽然道:“姑娘剛才去的時候,她不是正在綉帕子嗎?”

“她繡的緞子也是宮中常見的質料,與那天我們撿到的一樣,都屬尋常。”我道。

紫鴛默然片刻,又道:“不管怎樣,當日她在鳳凰山上陷害姑娘,本就沒有安着什麼好心。這次如果是她,那麼她一定有一個很大的理由,而且,最後還是要對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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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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