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

簡短的回答透着一些無力，陳延壽的身形似乎也淡薄起來，好像隨時都要消散一樣，哪怕這世間發生了逆轉的變化，但那些逐漸充盈的靈氣還是不足以支撐他們的長久顯形，更不要說擁有實體了。

這在當年很輕易能夠做到的事情，如今看來，也都是一種幻想了，但，若是這種變化持續下去，也許有那麼一天，一切都可以像原來一樣的吧，但現在……

“神已經出關許久了，子孫不肖，竟是一直未能迎回。傳音符所剩不多，靈氣也不足夠驅動更多，總還要……”

“大哥你就是這樣，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理由節省，也不想想，若是神不肯回來，覺得咱們背棄了他，那還有什麼以後，陳氏為臣，不可不忠。”

當年的人族並沒有那麼多的姓氏，名字就是一個稱呼，想要叫山叫河都隨自己的意思，只當做一個方便區分的方法，跟數字也沒什麼不同，後來漸漸發展才有了些以官職名稱當做姓氏的家族……

陳氏也是這樣一步步發展起來的，比起其他後來以官職做姓氏的，他們還算是靈活了許多，陳延壽作為第一代族長，很是聰明地對那個帶走他們的上神稱臣，主動以“陳”為姓，也是因為他這份機靈，得了一個“延壽”的名字。

那個時候，這位聰明的族長就發現了上神的某些心思，誰都知道，神仙的壽命跟凡人是不可等同的，可能上神的一個閉關，便是人類的幾代興衰，那麼，此時的朝臣那時還會有幾個？

所以，對一位怕麻煩的上神來說，身邊人，尤其是得用的那幾個最好永遠也不會換才好。

但神並不是凡人，不會因為這樣的私慾而憑空給凡人什麼好處，更不用說“延壽”這種凡人本不該祈求的福分。

這麼說或許過於絕對，畢竟在那個年代，凡人中資質好的還是能夠修鍊的，也能夠延長壽命，但他們所延長的壽命又怎麼比得上天生神仙的壽命呢？

所以，“延壽”這個十分俗氣的名字其實暴露了上神不想要常常更換身邊人的想法。

當時的陳延壽對這一點只是猜測，或許連猜測都談不上，頂多是靈光一閃冒出的某個未及捕捉的念頭，但到後來，見到了神給的封神榜之後，陳延壽終於明白他所不敢想的成真了。

在這之前，他不知道有多羨慕那些可以身入神國的人，但他們所處的環境不同，哪怕是信仰着同一個神，但在時間的變遷之下，這份信仰也不如他們純粹，反而多了些禮的味道，如此，那神國的大門就絕對不會對他們敞開了。

這裏面或許還有一些別的原因，但陳延壽能想到的就是這麼多了。

便是因了這些想頭，當那個封神榜落到自己手上之後，陳延壽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他想要陳氏家族萬代長青，這或許是一個族長最大的野心了，於是，本可以入封神榜保留元神的同代之臣最終羽化，能夠進入封神榜的都成了他們陳氏族人。

這封神榜成了名符其實的陳氏族譜，一代代族長和陳氏賢能之輩都能入榜，那個時候，是多麼風光啊，所有的人都以為這是神的偏愛，方才賜予了陳氏如此榮耀，而現在看來……

縱然瞞過了這許多年，但神的心中，一切都有數，說不定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神才不理會他們的恭請。

“是啊，不可不忠。”

陳延壽長嘆一聲，自從坐下這等心虛之事，他就總怕神出關，而後，神果然許久不曾出來，久到滄海桑田，這一方田園被分隔成了小世界，而他們，因為神的就不出現，在靈氣漸漸不足以支撐顯形的時候紛紛選擇了沉寂，以至於子孫不肖，不僅丟失了陳氏本應有的榮耀，甚至被那些外界之人欺凌驅趕，最終導致丟失祖業，導致……

每每想到此處，這幾人都免不了恨其不爭，但當時的那種情形，後來被子孫帶過來的種種利器，見識了那些，再想想沒有靈氣之後子孫都不能修鍊，連點兒靈力都沒有，脆弱不堪，也就不能責怪他們擋不住那樣的利器了。

“這個世界，變化這麼快，或許神一出關，感覺有興趣，這才去轉轉？”一人試探出聲，他未必真信這樣的說法，不過有些僥倖心理。

能夠上榜單的人都知道自家是怎麼都來這樣的機會的，陳延壽對這一點並不諱言，哪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他還是認了。

知道這一點之後，榜單上的這些個，哪怕都有幾分心虛，但到底舍不了這一份“長生”，哪裏知道後來世界巨變，這一方世界竟然能被分隔出去單另出來，驟失的靈氣讓他們準備不足，竟是無法再保持原形。

又因榜單說起來厲害，但若沒了靈氣，也會是死物。

為了保證榜單靈氣不失，每隔百十年，便會有一人自動散去存身靈氣，供榜單殘喘，如此，千萬年過去，榜單上不僅沒有人滿為患，反而從數百人之多隻剩下如今十人之數。

陳延壽每次想到那些因為他而上榜，又因為他自散靈氣，魂魄消亡，連輪迴都無法入的族人，心裏頭就是悶悶的痛，那些，可都是優秀之輩。

雖把榜單佔為自家私有，但挑選人才的時候可是按照上神的意思，選擇的都是有才能的人，便是他的嫡親血脈也並未比別人多一分，然而，這些人的故去，卻又是如此地毫無價值。

那一段時間，是陳氏最黑暗的時候，不知道神會不會醒來，不知道這榜單什麼時候會徹底消失靈氣，令他們無處存身，那種好像每一天都在等待死亡的感覺真的是令人絕望。

尤其是在他們此次醒來之前，還以為再也不會有看到這個世界的機會，誰能想到，一切變得那麼快。

“其他都好說，我覺得首要之事還是查查那神教的事情，我總覺得他們的口號有些熟悉，倒像是咱們自己人的樣子，但有些地方又似是而非，你們可有同感？”

話題突然偏轉到“神教”上，幾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都靜默了一會兒，沒人主動搭腔，直到有人附和，這才就着“神教”的話題談起來。

這個神教打得旗號也是“神出世”，時間上倒是很符合，但這樣肆意張揚，似乎不是神的意思吧。

沒有人會去想這是否是當年的同僚，同殿為臣的那些個早已經化為塵土，他們的子孫後代，僅看看當年的陳氏私自截留了那麼多好東西還是如今這般下場，連國家的領導圈子都挨不上，就知道那些人必不會更好了，如此一來，神教豈不是……

“不可能，神才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你們忘了嗎？當年我們也曾立教。”

陳延壽很喜歡談起那一段時光，在整個洪荒，他們的國家很弱小，比不得夏商城池，但對他們來說，那真的是一段十分輝煌的歷史。

被神選中，帶出，啟慧，然後就是不分男女，所有人忙着建設屬於神的國家，每個人都以有幸在這樣的國家中居住為榮，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地感激讓他們過上好生活的神，那個時候，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是那麼滿足，那個時候……

“會不會是神變了性子呢？”其中一人反駁，“我還記得，當年祖陶談起立教的時候，神也曾猶豫了一下……”

“那時候神是在想別的事情，後來神不是說了‘人當信己’這樣的話嗎？”

“可是，後來神國一出，神也曾說過‘信者當入神國，得永生，脫苦痛’。”

不僅是陳延壽一人，榜單中的這些人都很喜歡那一段歲月，多少個看不見光明的日子裏，他們就是靠着這樣的回憶度過，此時說來，那些古早之前的事情竟然是歷歷在目，一絲不曾或忘。

有了不同的觀點，爭論漸漸熱鬧起來，大家的關注點產生了偏離，陳延壽跟着說了一會兒，才發現離題太遠，咳嗽一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只可惜，神的悄無聲息顯然讓他們毫無辦法，只能繼續偏題，討論一些現在能做的事情。

比如說讓陳家的子孫做得更好，讓陳家的子孫努力尋找神的消息，當然，要是神故意隱瞞自然是不能找到，但，也不能不找，至少態度要好，這樣或許才能在神想要問罪的時候求得網開一面。

見識過洪荒時代大能的他們有着後世子孫所不能理解的對神的敬畏和忠誠。

幾人正熱火朝天地說著，突然有後輩帶了一個消息進來。

網絡傳送的視頻在大廳中播放，屏幕上的《神國》金碧輝煌得讓人不敢直視，卻又不是那種刺目的耀眼，而是另一種讓人流淚的光輝。

陳延壽一眼就認出了這畫的淵源，能夠有這樣的名字，這樣的景象，這分明是當年那頭還有些桀驁的大肚子黑龍所展現的神國之景，所以，能夠畫出這幅畫的人，哪怕不是神，必然也是進過神國的“人”。

想到送出去的那許多分辨異類的戒指，陳延壽又是一聲嘆息：“去查這幅畫吧，那些異能者，必然跟神有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