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完結章
這年冬天來得格外早,而且下了好幾場雪,銀裝素裹,冰天雪地,雖然寒冷,卻是一個真正的冬天。對袁淵和顧予任來說,這是一個充滿溫情的冬天。這年過年,他們沒有回老家過年,打算留在北京過年。
過年之前,他們的電影《幸福之門》在香港上映。上映之前,袁淵和顧予任接受了某著名電視台的訪談,順便對電影進行宣傳。兩人在節目中侃侃而談雙方認識的經過,一起合作的電影,也談到了他們的感情發展,現下生活狀態等等,簡直就是一次戀愛史大揭秘。袁淵穿着白襯衫黑色休閑西裝,顧予任穿着同款的黑襯衫白西裝,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乾淨俊朗,一黑一白情侶裝,別提多般配了。歲月似乎格外寵愛那些熱愛生命的人們,在袁淵和顧予任身上並沒留下多少痕迹,依然像少年人一樣青春帥氣。
見多識廣的女主持人已經四十多歲了,但還是忍不住有點發花痴,她不止一次強調“真人實在是太帥了,簡直太滿足時下小姑娘們對男男之戀的幻想了”。袁淵面對鏡頭有些羞澀,總是半低着頭,話不多,像個單純的大男孩,顧予任終於不再掩飾本色,發揮又二又萌的特性,全場負責賣萌搞笑。
主持人問:“我聽人爆料,《幸福之門》這個電影本來是打算由你們兩本色出演的,後來怎麼沒演了呢?”
顧予任說:“對啊,說起來就有些遺憾,要是知道我們會在電影上映之前出櫃,我就硬拉着師兄上了。”
“對啊,就該你們自己上的嘛,簡直是太賞心悅目了。”主持人不無遺憾。
袁淵說:“馮一清老師也很帥。”
主持人說:“我還聽說,那時候有一場吻戲,兩個演員怎麼也找不到感覺,顧導你叫了袁老師來給大家做示範。我想問一下,顧導您是不是早有預謀啊?”
全場鬨笑,台下觀眾鼓起了掌。顧予任看一眼場下的觀眾,說:“其實吧,馮一清和林諾他倆是直男,演吻戲有點放不開,拍了很多條都沒過。我覺得這應該不是演技的問題,是心理作用的緣故,所以把師兄叫來示範了一下,其實是想暗示他們,男人和男人接吻並沒有什麼。後來果然就好啦。”
全場再次鬨笑、鼓掌。有人在台下喊:“你們現在再給我們示範一遍唄。”然後很多人鼓掌表示歡迎。
主持人做出為難的表情:“怎麼辦?大家都強烈要求了。這本來不是採訪的一個環節,你們是不是滿足一下大家的要求,給我們示範一下?”
袁淵連忙擺手:“別,別!太不好意思了。”
顧予任看着袁淵:“我師兄他害羞,所以還是算了吧。”
台下的女生們大喊:“袁老師,來一個!來一個!”
主持人笑得花枝亂顫。顧予任說:“那我們就揚一下家醜吧。”說著看着袁淵,袁淵全身僵硬,使勁眨眼皺眉表示拒絕。顧予任說:“沒關係的師兄,就一下就好了。”說完俯身過去,側過臉去,在袁淵唇上輕輕一吻,迅速離開,“就是這樣的。”
全場瞬時飄滿了粉紅色的桃心,少女心都開了花。主持人以手壓着胸口:“哎喲,這簡直是太蘇了,蘇得我都麻了。今天這福利簡直是太棒了,剪輯老師,這一段您千萬別給剪了啊。”
袁淵以手擋臉,簡直是無語之極。顧予任則扭頭看着袁淵,眼中滿是寵溺,臉上帶着幸福的微笑。
主持人終於平靜下來,繼續問:“忍不住問一個八卦的問題,你們倆私下裏怎麼稱呼?”
顧予任說:“我叫他師兄。”
袁淵說:“我管他叫師弟。”
主持人睜大眼:“沒有昵稱嗎?也沒有小名兒什麼的?”
顧予任搖頭:“沒有。他生氣的時候會叫我的全名。我偶爾很嚴肅的時候也會叫他的全名。”
主持人說:“那還是算了,師兄師弟叫多了,也感覺很親昵,大家說對吧?”
台下的現場觀眾熱烈鼓掌起來。觀眾多為腐女,大家的少女心啊,今天算是全都得到滿足了。總之這期的節目為顧予任和袁淵賺足了人氣,節目播出之後,網絡點擊率很快就過了億。而且顧予任親袁淵的那個動作被剪輯成了動態表情,一時間傳遍了整個網絡,風靡了萬千少女。
兩人一夜之間又漲了無數粉絲,顧予任現在的粉絲數量已經超過了四千萬,這在電影演員中已經是極高人氣的演員了,袁淵的粉絲數量也突破了一千萬。袁淵想起當初自己羨慕顧予任的粉絲數量,說光靠發廣告都能養活自己,現在他自己也有這個實力了,真是令人唏噓感嘆。
《幸福之門》在國內沒有取得公映許可證,在香港上映的時候,不少顧予任和袁淵的擁躉者還特意打飛的去香港看這部電影。看過的人都說,這部電影很真實,也很溫暖,電影中展現了殘酷的現實,卻又讓人能見到希望。很多觀眾都寫了洋洋洒洒上千字的觀后長評,豆瓣的評分也高達7.5分,對於一個新人導演來說,這是極高的肯定了。
網上有很多人都在呼籲,為什麼香港能上映,內地就不行,任何問題只能疏不能堵,這種做法完全就是掩耳盜鈴。不過讓人覺得安慰的是,起碼網上還是能看到的。香港上映結束之後,《幸福之門》終於在內地網絡播放平台登陸了,由於人氣居高不下,獨家網絡播放版權最後賣出了兩千五百萬的高價,這對於一部小眾同志電影來說,已經是非常高的價格了,幾乎可以趕上一部票房近十億的熱門電影的網絡版權價格了。
顧予任和袁淵投資這部電影一共花了一千萬左右,如今網絡版權加上海外票房,總共收穫了三千多萬的票房,而且這個票房和院線票房不一樣,網絡版權不用跟影院分成,只需要繳納稅款就可以,所以這部電影不僅不賠錢,還小賺了一筆。
三月份在香港舉行的亞洲電影大獎上,《幸福之門》又獲得了最佳編劇的獎項,華泰安說:“如果他們設有最佳新人導演獎,這個獎就非顧予任莫屬了。”
顧予任毫不在意得沒得獎:“我是個新人,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能把這個故事完整地表現出來,觀眾滿意,就是最好的獎項了。”
顧予任憑藉這部電影順利地畢了業,他自己說:“以後我也是半拉子導演了,師兄你可要好好提攜我,把我栽培成一代大師。等我們老了,一人拿一尊終生藝術成就獎,咱們這輩子可算是完滿了。”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電視採訪的熱潮還沒有過去,馬上就到過年了,今年他們一家三口還是在北京過年。北京這個大都市,是由土著和外來人口組成的,一到春節,幾乎有近半的人口要返鄉回老家過年,所以這時候北京是最為空曠安靜的,最常見的堵車問題也不治而愈了。
大年三十一大早,顧予任開着車,帶着袁淵去給母親掃墓。只要留在北京過年,這就已經成了小兩口的固定行程,如果是在高郵過年,那就去給袁爸掃墓。昨晚上又下了一場雪,雪后初霽,整個世界都是純潔的,地面積雪足有半尺深,肅穆的墓園裏蓋着厚厚的雪被,因為來得早,雪地還沒有被破壞。顧予任一手牽着袁淵,一手提着果品,一步一步地往目前的墓地走去。袁淵則懷抱着一束顧媽媽生前最愛的百合,跟在顧予任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顧予任用手將母親墓碑上的積雪都掃掉,然後脫下手套,將母親的相片擦拭乾凈,照片上尚算年輕的母親微笑看着他們,顧予任說:“媽,又過年了,我和袁淵一起來看您。”
袁淵將鮮花放下,擺好果品:“媽,過年好。我們又來看您了,您好嗎?”袁淵對素未謀面的顧媽媽懷着崇高的敬意,每次都會恭敬地磕頭上香,跟兒子一樣。
顧予任跟母親嘮了一會兒嗑,告訴她今年發生的事情,自己和袁淵的近況等等:“……錢一君已經到地下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遇見他。不過我想你們也碰不上,他那麼缺德,肯定下了十八層地獄,哪裏有資格跟您平起平坐……”
袁淵安靜地陪着顧予任,聽他說著話。眼睛的餘光忽然瞥見了人影,扭頭一看,有人在朝自己招手,對方摘了墨鏡,露出周豐明的笑臉。袁淵抬手朝他打了招呼,周豐明指了指墓園門口,意思是一會兒在那兒會,袁淵點頭。
顧予任終於把積攢了一年的話跟母親說了,對袁淵說:“好了,咱們回去吧,還要和媽一起去買菜。”
袁淵朝上方看了一眼,已經稀稀落落有人在掃墓了,不知道哪兒是周豐明:“我剛看到豐明了,他爸也葬在這裏嗎?”
顧予任淡淡“嗯”了一聲,沒有要上去祭掃的打算。袁淵說:“豐明說要我們在門口等他。”
“哦。”
十分鐘后,周豐明下來了,他跺着腳上的雪,拉開他們的車門上了車:“你們怎麼這麼早?”
“你也不晚啊。”袁淵說,“今天去哪裏過年?”
周豐明聳了一下肩:“醫院吧。”
袁淵意外地看着他:“怎麼了?”
周豐明苦笑:“我媽把我爺爺氣得住院了,我把她送去希臘度假了。晚上去醫院陪我爺爺過完年,來你們家吃餃子行不?”周筠實在是個會折騰的主,錢一君死了,她無法無天了,天天去煩周豐明,還把錢老爺子氣得再次住進了醫院。周豐明火冒三丈,將老太太送到希臘的某座小島上去度假,她在那兒語言不通,只有兩個會說漢語的外國僕人陪着,幾乎是與世隔絕了。至於什麼時候接她回來,得看周豐明的心情。
袁淵有些同情地看着周豐明:“可以啊,什麼時候來都行。老爺子身體還好嗎?”
顧予任說:“老爺子都不能回家過年?”
“也不是不能,不想吧。家裏那麼大的房子,我又不在家住,就他一個人在,空得人心裏難受,姑姑接他去過年他又不願意,所以寧願在醫院過了,高幹病房裏還有幾個能說話的伴兒。”周豐明無奈地笑,“那就說好了。我陪老爺子吃完年夜飯就來你們家,你們吃飯不用等我,我來包餃子就好。”
袁淵滿口答應:“行。想吃什麼餡兒的,我們現在就去買餃子餡兒。”
周豐明笑:“韭菜蛤蜊餡兒的,這個我最愛!”
袁淵說:“好,我們去買。”
周豐明臨下車的時候突然又停下來:“你們留意到今天早晨的新聞沒有?吳成剛得了PCP肺炎死了。”
袁淵和顧予任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搖頭:“不知道,真的假的?”
周豐明說:“應該是真的。好像是在香港去世的,香港的狗仔隊那麼能耐,這事兒肯定隱瞞不了。PCP據說是愛滋病患者的最常發的肺炎,所以大家都在猜測他死於愛滋病,不過醫院沒有公佈這一事實。”
袁淵嘆息了一聲:“這個年又有很多人過不好咯。”
周豐明聳了一下肩:“這叫自作自受。我先走了,韭菜蛤蜊餡兒,別忘了。”說著下了車。
顧予任開車回家接袁媽去買菜,兩人都沒提吳成剛的事,這於他們來說都是事不關己的,聽來不過是一樁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家裏這幾天都在辦年貨,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只是一些鮮貨需要現買。好在大賣場裏年三十兒都是開張的,他們買了不少菜,把年後幾天的也備下了,總不能大過年的還出門買東西。唯獨這韭菜蛤蜊不好買,超市沒有,菜市場也沒有,最後跑到農副產品批發市場才買到。
顧予任心中相當不滿:“這周豐明真不是個省心的,吃個餃子還這麼多麻煩事兒。”
袁媽說:“這孩子也怪可憐的,家裏又沒人做,想吃一口也不容易,咱們就辛苦一點,讓他過個舒心年吧。”
袁媽都發話了,顧予任自然不能再說什麼了,其實周豐明想吃還不是可以叫保姆做給他吃,不過周豐明顯然也不是為了吃頓餃子,而是想跟他們一起過年吧。
過新年,貼春聯,做年飯,慶團圓。袁淵開了音響,放着熱熱鬧鬧喜喜慶慶的新年歌,過年的氛圍一下子就有了,一家三口就在這音樂里忙活,炸蒸燉煮,袁媽主廚,袁淵副手,顧予任則當跑腿的,三個人把個年過得有滋有味兒的,顧予任還時不常地冒出幾句喜慶的話來,逗得袁淵母子樂不可支,家有一二貨,如有一開心果,生活也變得有滋味多了。
年夜飯異常的豐盛,自然有他們最愛的大煮乾絲,袁媽拿手的松鼠鱖魚、清燉獅子頭,還有紅旺旺的清蒸大蝦,冬天吃最滋補的紅燜羊肉,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的燉驢肉,還有醬鹿肉,再加一個銅爐火鍋,湊齊八個碗,常吃的不常吃的都有了,熱的涼的也齊了。其中羊肉和驢肉是音子兩口子自家養的,鹿肉是顧予任的朋友從東北給他們捎來的。
這頓飯從天黑就開始吃,一直吃到春晚開始還沒吃完,有一搭沒一搭的,他們雖然不看春晚,但也開了電視聽熱鬧,外面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年味兒被蒸騰得異常濃郁。
袁媽開始擀麵皮包餃子,門鈴響了,袁淵跑去開門,周豐明一身寒氣地從外面進來,頭上的雪都沒化掉:“大哥,過年好!阿姨,給您拜年了!”又開始下雪了。
袁媽熱情地招呼他:“過年好。明明吃了沒有?沒有再吃點,我們也還沒吃完,正在歇氣包餃子。”
周豐明聞到香味,趕緊湊到桌邊:“哇,這麼豐盛,還有火鍋,我再吃點,一會兒來幫忙包餃子。”說完拿起筷子就吃,他們知道他會來,桌上早就為他備了一副碗筷的。
袁淵拉着顧予任過來,又陪着周豐明吃了一通。周豐明讚不絕口:“真是有口福啊!比我今晚從酒店訂的好吃多了,果然沒白來一趟。”完全不嫌棄是大家吃剩的。
吃飽喝足,周豐明摩拳擦掌要來幫忙包餃子:“我會包,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學的。”
袁媽笑着說:“明明這麼能幹,又能賺錢又能做飯,不知道哪個姑娘有福氣,能嫁給你。”
周豐明笑着說:“那阿姨您幫我介紹一個吧,揚州女孩最好,要能做揚州菜的,我愛吃揚州菜。”
袁媽笑起來:“好啊,我給你留意一下。”
幾個人一起包餃子,餃子餡兒是早就拌好的,袁媽和袁淵負責擀皮兒,顧予任和周豐明兄弟倆負責包餃子,分工明確,那叫又快又好。
周豐明意外高興:“果然有韭菜蛤蜊餡兒的啊,謝謝阿姨了,我最愛吃這個。”
顧予任沒好氣地說:“為了你的韭菜蛤蜊,我們跑了仨地方才買到,你的面子可真大!”
“真的啊,謝謝阿姨,謝謝哥和大哥。”周豐明笑得非常開心,然後壓低了聲音湊到顧予任耳邊,“哥,韭菜蛤蜊是壯陽的,今晚上多吃點,我大哥的性福就有保障了!”
顧予任瞪他一眼:“滾犢子!”誰他媽需要吃壯陽的東西才能性福。
周豐明嘿嘿笑,突然說:“今年過年最開心了,第一次覺得年味兒這麼濃。”
袁媽看着他:“以後想來哥哥家就來,這兒也是你家啊。”
周豐明看了一圈房子說:“哥,你換套大點的房子吧,給我也留個房間。”
顧予任翻了個白眼:“今晚上客廳歸你了,這麼大屋子還不夠你住的?”
周豐明笑了,眼睛都眯縫起來:“好,我睡客廳。”
包完餃子,周豐明又拉着大家下樓去放煙花,煙花是他一早就準備好的,袁淵和顧予任倒是沒想到買,這把年紀了,也沒什麼童心了。但是周豐明卻記得:“我小時候就想,要個有個哥哥弟弟就好了,可以一起放煙花,但是那會兒不知道真有個哥。”
顧予任說:“不知道也沒什麼,那時候也不讓放煙花。”
周豐明笑:“可不是嘛,現在可以放煙花了,也有哥了,真好。哥,以後每年都放煙花吧。”
顧予任沒有說話,袁淵替他應下了:“好啊。以後等你有孩子了,也帶他一起來放煙花。”
周豐明說:“那我要加把勁了,趕緊把媳婦給娶回來,努力造人,生倆,一個歸我,一個給你們。”他手裏拿着香煙,彎腰點燃煙花,煙花在飄雪的夜空中升騰而起,絢麗綻放,照亮這個溫馨美麗的除夕夜。
顧予任和袁淵肩並肩互相意味着,嘴角都含着笑,仰頭看着煙花一朵朵開花,雖然只有剎那芳華,卻是這永恆幸福團圓夜的華麗點綴。顧予任側頭,在袁淵耳邊吻了一下:“親愛的,新年快樂!”
袁淵回眸注視:“新年快樂,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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