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爵的喪病
方之修靜靜聽着從深巷裏傳來的愈發逼近的皮靴聲，他斂下雙眼，慢慢地挪了出去，站在狹窄漆黑渠道的入口處。
蒂斯看到他的身影后，便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駐足，他的神情凜冽，冷淡地望着突然間出現的男孩，公爵目測他的身高大約到自己下頷處的位置，對方應該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只見他站在明亮處，溫和雅緻的面孔上透露出來的蒼白和無措，無處遁形。
“您好，我、我出來了……請問您、您有什麼事？”大概是緊張，一句話被方之修說得斷斷續續，他抬起頭只看了金髮男人一眼，便慌忙地低下頭。
公爵不語，他眉宇間微微擰起，眼中的銳利半分不減。要想突破蒂斯的戒心，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之修時不時抿了抿下唇，在公爵面前他藏不住的驚慌，佯如一位無害單純的少年。
“一開始，你為什麼躲？”公爵垂下首，棕黑色的瞳孔直直對上方之修。
在對方的威壓下他禁不住往後退了一小步，慌亂地搖搖頭：“沒、沒有，我只是害怕……”越往後說，他的聲音越低，目光也不敢與對方相視。
蒂斯小幅度輕搖下巴，有些漠然：“你的解釋，我不相信。”
“這是通往貧民區的必經之路，我剛想往回走，就聽到渠道里傳來你們的交談聲，然後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害怕，接着就選擇躲了起來。”方之修雙眼睜圓，一部分怯意轉變為羞惱。
公爵睨了他一眼：“還有，繼續說。”
方之修咬了下下唇，呆在原處不再說話。可過不了多久，他便在對方釋放的威壓下敗下陣來。
他的聲音染上一絲挫敗：“我……今天剛賺到一點錢。”
“哦？怎麼來的？”公爵尾音不自覺地拉長，帶着審視的口吻。
方之修猶豫了一下，緩慢地給出答案：“還能怎麼來的，工、工作賺到的。”
蒂斯沉磁的聲音像是滲透了冰原的寒意：“今日你的賬戶剛好收到十萬星幣的轉賬，需要我一步一步說出你是怎麼得到這些財產的嗎？”
方之修猛地一抬頭，表情明顯驚怔，驚怔過後是巨大的恐慌：“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想怎樣？！”聲音控制不住的急促和顫抖。
蒂斯薄削的唇角微啟一個冷硬的弧度：“帝國法律規定，私下買賣能源石流放邊際星域一百五十年。”
“我不知情！況且這是被政府遺棄的礦石，我只是碰運氣拿去測試才知道是能源石，帝國法律可沒有規定遺棄的礦石不能買賣！”方之修咧了咧嘴角，開始亮起他的爪牙。
公爵向前走了一步，俯低身，周身的氣壓略低。兩人的身高差讓方之修內心覺得無奈，看到對方前進，他便往後退了幾小步。
方之修一臉緊繃，揚起臉，故作鎮定：“有本事你可以去揭發我。”
蒂斯細長的眼尾微微上挑，帶出震懾的弧度。他的動作極快，在方之修反應過來之前，他的終端便已經到了對方的手中。
他眼睜睜看着對方修長的指節操縱着自己的終端，動作一氣呵成且該死的流暢貴氣。
“這次我代表帝國只收取你的一部分罰款。”公爵隨手一拋，終端在空中劃過一條弧度，然後準確的落入方之修的手裏。
公爵手下的人面面相覷，表情有些微妙，但礙於公爵大人在場，不敢有其他多餘的表情。
一部分罰款……方之修連忙低頭查看自己的財產餘額，終端明確顯示他的賬戶僅剩下一百星幣。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重新查詢了餘額，可結果還是和原來的一樣。
“你沒有這種權利沒收我的私人財產！”他抑制不住抗議。
“我有權沒收你的非法財產，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公爵大人，你真的有底線這種東西嗎？
方之修憤憤地看向眼前人，公爵大人卻不再搭理少年，金色的長碎發散落在兩鬢，精緻深邃的五官看起來既優雅又疏離，完全不像是一個會強奪少年財富的資本吸血家。可偏偏帝國的公爵大人就是這麼無恥地斂取了少年幾乎全部的財產。
方之修收回目光，把身份終端戴回手腕處，默默地往前走，兩人形如陌路。總裁用餘光狠狠掃過公爵頎長的身影，斂下的目光里一片怒火。這個人，他算是深刻地記住了！
蒂斯抬起棕黑色的雙眼，看了眼遠到快要看不見的少年的背影，對方腰身挺得很直，像一支將要射出的利箭，帶着傲氣和鋒刃。
“公爵，這少年有問題？”屬下不解問道。
公爵頷首：“跟我們的事倒沒有關係，但他可能存在問題。”
“需要屬下派人跟蹤？”屬下提議。
蒂斯淡淡瞥了下屬一眼，語氣深沉：“如果你們想要追下去的話，記得把他身上最後的一百個星幣也給我帶回來。”
下屬身體一僵，努力地縮小存在，退回到一旁，公爵為了財喪病起來簡直不是人。
“走吧，我需要見到風德摩星系那團叛徒的屍體。”公爵冷戾地留下一句話。
在回貧民區的路上，總裁的內心幾乎是暴躁的，自己擁有十萬星幣眼看着就能走出貧民區，踏出人生巔峰第一步；哪裏知道十萬星幣才到他手裏幾個小時，就這麼眼睜睜地轉到別人的手裏，他怎麼能不恨！那個金色長發的男人，已經被他列入黑名單，想他偽裝瘦弱裝得這麼逼真，可這人竟然如此厚顏無恥。方之修暗自咬牙，此仇不報非總裁！
方之修就這麼懷着憤恨走回貧民區，快到家時，他發現了一群人圍在自個兒的木板房豪宅前面。
這時候黃毛白種人正對着中間領頭的健壯男人點頭哈腰，總裁猜想這領頭必定是黃毛帶來尋他仇的幫手。
令他意外的是哈維竟然也在現場，不過他是被黃毛一群人攻擊的對象。方之修估計哈維要麼是有礦石要帶給他，要麼是來向自己討債的，然後這次不幸地遇到了黃毛這一群傢伙。
按總裁以往的謹慎性格，這種敵方多且明顯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會正面迎敵的，但哈維在場他不能坐視不理。加之方之修在公爵那裏憋狠了，火氣正旺，他現在想狠狠發泄一次。
黃毛抓住哈維瘦弱的肩膀，臉上帶着得意的笑，他推了一把哈維，而黑瘦少年踉蹌一下站穩后，則低垂着臉看不清神色。
“黃毛，我上次說的話你大概是腦子不好使，都忘記了是吧？”方之修手裏握着不知道從哪裏搜到的一根手臂粗般的鐵棍，在地上拖出了刺耳的划痕聲。
黃毛聽到方之修的聲音先是一顫，看到對方傲氣的仰着下巴，一臉鄙夷，畏懼里又帶着點惱意，隨後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健壯男人，彷彿又多了點底氣，虛張聲勢地張囔：“方之修！你回來的正好，我今天帶着大哥過來，就是讓你嘗嘗厲害，早日把錢還我！”
“我會怕你？儘管來啊！”方之修不屑地回應，甚至向對方比了個中指，不過這裏是星際1707年，在場的人都不懂那有什麼特別含義。
他拉過哈維，快速問道：“會不會打架？”
“當然。”哈維靈灰色的雙眼瞬間溢出明亮，貧民區裏的孩子，有幾個是不會打架的？
“那就好，一起上。”方之修把鐵棍遞給對方，自己再敢撿了根厚實的木棍當武|器，他之所以敢兩對五，是因為他發現那群人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防身的工具。
總裁上一世可是有過硬的打架能力，即使後來成了晟大的總裁，他依舊沒有丟掉打架這項有益身心的運動。
其實這場群架，方之修和哈維即使有工具在手勝算也不大，好在總裁今天火氣大，哈維也比他想像中的更厲害，而黃毛請來的人卻心有疑慮，沒有用盡全力，很快對方一群人在兩人強勢的聯合下，帶着一身傷痕全部逃跑了。
方之修眉額處掛了彩，胳膊上也受了點擦傷，至於哈維……他太黑，總裁表示看不出對方哪裏受傷了。
“哈維，你還好吧？”方之修一把扔掉手上的木棍，問着對方。
哈維聳聳肩，一臉糾結：“我怎麼會和你一起干架，這根本不關我事。”他直直盯着方之修，覺得自己快不認識眼前的這人了，以前的方之修非常溫和沉默，但現在站在他眼前的人卻一臉傲氣，恣意又洒脫。
方之修不在意地扯了扯唇角：“我沒想到你這傢伙這麼瘦弱，打架倒還是還挺有一手的。”大幹了一場，總裁的心情總算是開闊了不少。
“你來找我是……你口袋裏的是什麼？”方之修本來想問對方找自己什麼事，但哈維口袋裏隱隱散發著光芒的東西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他又轉口問道。
哈維捂住衣袋，有些猶豫和戒備：“沒什麼！”他的語氣有些急。
方之修雙眼幽深，對方的語氣，讓他更加好奇。
深藍色的、通透的、還散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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