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家
顧家的大娘子?公子眸色一深,直直地看着明塵,縱是明塵再老辣,對上這樣的目光,也不禁有些心虛。網忽聽公子冷笑道:“實在沒料到顧家的娘子竟然來了你這大音庵。明塵師太,你可知道我和顧家的淵源?”
自然是知道的。蕭國舅的獨子,單名染,字寂。年初大張旗鼓去顧家退親,聲勢之大乃至滿城皆知。被他退親之人,便是那位顧家的大娘子。蕭寂此人是出了名的紈絝,也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行事只憑喜好,任誰的面子都不給。明塵此刻心中未免有些忐忑,蕭寂既是她大音庵的長期主顧,對於她的底細更是摸的一清二楚,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得罪他。
只是,話已經開了頭,又如何能草草結尾?
“貧尼知道。只是絕色當前,生怕公子錯事了姻緣。”明塵雙手合十,“若是陰差陽錯,再續前緣,未曾不是公子的緣分。”
“哈哈哈,明塵師太是在怕本公子?”蕭寂朗聲一笑,“若是別的世家女子我還沒興趣了。既然是她,又是你嘴裏說的絕色,我倒是非要瞧上一瞧了!”
明塵念了一聲佛號,道:“如此,還請蕭公子夜間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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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娘子的意思是去東廂看二娘子?”李嬤嬤問道。
“不錯。我出府的時候,婠娘對我多有慰問,今日既然知道婠娘也來了大音庵,自然要去看一看的。”顧姮笑道,“嬤嬤您就留在院子裏吧,月菱隨我去就好。”
“娘子,我委實放心不下。”
“嬤嬤放心,這整個大音庵,想必也只有東廂是最清凈的了。我去了那裏,嬤嬤不必擔憂。”
李嬤嬤一愣,轉瞬想到不管顧婠是為何來的大音庵,但是,既然白氏能放心讓她來,想必是做了萬全之策的。她輕咳一聲,又問:“那娘子自己能應付?”
帶月菱同去是因月菱也是年輕女子,繼續留在院子裏只怕夜長夢多,而要讓她留下,自然是因為要照看院子裏的那些行李。只不過想到顧婠本身的心計,近些年來又是愈發的深不見底,李嬤嬤也是有些擔心。
“放心吧。”顧姮心道,婠娘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會喜怒形於色。聽說她來到燕京之後,名聲是愈發得好了。那日看她那麼狼狽地回了府,甚至被驅逐來這大音庵,婠娘言語間都是那麼地關心她。既然如此,在尚未議到一門她心滿意足的婚事前,婠娘又怎麼會和自己撕破臉面的——何況,她這是去看她。帶着善意的。
帶着月菱,剛剛到東廂,便聽到東廂內傳來悠悠的琴聲。守門的婆子進去通報之後,不一會兒便有人請顧姮主僕入內。入了東廂的主屋,便見到顧婠額前留着齊整的劉海,着素色褙子,正坐在琴案之前。兩人對視一眼,顧婠便起身,微微頷首,道:“姮娘怎麼來了?”
“今日嬤嬤在前面走動,瞧好見到了婠娘的車駕,我既然知道了,總是要來看一看婠娘的。”顧姮又道,“大音庵名動燕京,乃是修身養性的聖地,婠娘可是來齋戒小住的?”
顧婠垂了垂眉眼,淡笑道:“正是姮娘說的。”
平白無故被香爐砸中了腦袋,連日來在祖母面前的殷勤都抵不過這飛來橫禍的影響。她今日一醒來就被請上了馬車,朝這大音庵來了。母親身邊的老嬤嬤一路相送,在馬車裏,也將大音庵的那些腌臢事情全部跟她說了。她到底是未見過世面的閨中少女,聞言又是震駭又是害怕,等平復了心情也就到了這大音庵——
大音庵雖然做盡腌臢之事,但是聲名遠播也是事實,這裏還是有許多不知真相的貴太太前來上香禮佛。諸如謝國公的夫人,諸如岷王的王妃。
“果然如此。”顧姮又道,“本來婠娘來此小住,我不宜打擾。只是,我這幾日在別院裏也是憋壞了,難得婠娘你來了,我是想腆着臉來你這東廂打擾幾日……咱們姐妹也趁機好好敘敘舊。”
顧婠臉上的笑一凝,卻仍是乾笑道:“這是最好不過的。正好我也有許多體己的話要與姮娘說。”
顧婠很清楚自己的母親對顧姮是什麼樣的態度,但之前那是在蘇州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且蘇州又不比燕京城是滿城的達官顯貴,皇親國戚。且看後來到了燕京,祖母的一些手段,令滿燕京的人都認為母親對顧姮這個非親生的嫡女是如同親生一般,就曉得對待母親對待顧姮的態度直接影響到了顧府的門面。
只不過,祖母五年來的心血最後都被母親毀於一旦了——將不是親生的嫡女私下許配給蕭寂那麼個聲名狼藉的人。顧婠是不清楚母親究竟是怎麼想的,雖然她和謝國公家的公子婚事未上章程是受了顧姮被挾持雪谷的影響,但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何嘗不是母親“賢惠”的名聲毀了。謝橋是謝國公嫡長子,娶嫡妻正室,看重女方的家世,一來是為門當戶對,二也是求女方的優良家教。
當年,祖母能為她從宮裏請來教習嬤嬤助她更進一步,今日母親卻行事如此糊塗一切付諸東流。
可是她到底是自己的母親,怨不得她,還不能不恨顧姮嗎?
夜幕降臨,顧姮如言在東廂住下了,而守約的還有另外一人,便是與明塵約好的蕭寂。
“顧娘子那屋,想必公子並不陌生。”帶着蕭寂從密道里走,幽暗的甬道中只聽見彼此的腳步聲。走了十餘步,蕭寂恍然大悟,說道:“這不是此前靜緣所住的地方嗎?”
當日聽聞大音庵來了一名絕色,他便在這西廂里邂逅了絕色靜緣。兩人歡好時日久了,偶爾也會來這密道做些快活的事情,他自然也就知道了,這密道的另一端是西廂的主寢室。
不一會兒,各懷心思的兩人便到了密道的盡頭,明塵按下一個機關,只見盡頭的石壁緩緩挪開一層,隨後便有一個透着幽暗明光的小孔露出來。蕭寂挑眉,道:“好巧妙的機關術。”
“公子見笑了。您這邊請,一般這個時辰,顧娘子應該在沐浴更衣。若能入得了您的眼,貧尼便尋時機為公子打開第二層石壁。”
難怪,他說怎麼這處有兩個機關,原來這石壁用兩層。竟是各自對應的。
蕭寂陰冷一笑,卻也如言將眸子對上了小孔。這小孔不知鏤在何處,竟能將主屋的一切都收入眼底。蕭寂只道自己絕非是第一個用這小孔的人,還記得靜緣說過她本來是好人家的閨女……不過他一向不愛聽這些,所以壓根沒讓靜緣說完。說到底,靜緣也就是他玩過的眾多女子之一。但他玩的東西多了,自然立即就明白了——這西廂怕是專門供那些身家清白的女子住的地方,透過這個小孔,那些女子的私密不知被多少人瞧了去。待時機成熟,那些女子的清白被玷污了,又被帶入密道調|教,久而久之只能屈服於明塵。而那些行了壞事的男人,恨不得這些事情永遠埋在地下,也不可能將密道的秘密說出去。
即便想通了所有,蕭寂也沒有那等慈悲的心懷,左右這些女子在他的眼底一如螻蟻。
便是靜緣也押錯了寶——她將這個秘密呈到他的眼前,他也只是視而不見。
只不過現在他看重的螻蟻卻遲遲沒有現身,他有些不耐煩了。
“這屋裏可是一絲動靜都沒有。”他退開半步,說道,“是果然有絕色,還是你戲耍本公子?!”
明塵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公子息怒。且待貧尼看看。”
說罷,明塵自己湊了上去,等了許久卻依舊不見動靜,心中正奇怪,只聽蕭寂冷哼了一聲,說了一句“無趣”便逕自離去了。明塵一時想到靜緣今晚在陪着另外的人,蕭寂自然是要離開了,心中忽然就生出一條妙計來,也趕緊匆匆離開密道。
兩人匆匆離開,自然未能發現原本空落落的廂房內燭光一滅,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有前朝末代顯貴為避禍請高人所建的精絕密道,難怪這麼多年來,大音庵的秘密一直未被人發覺。還是大人英明,不過四日功夫,他們便露出馬腳了。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當然是,連根拔起。”
那廂,蕭寂依着規矩,蒙眼在一個女尼的帶領下離開密道,比平素里繞多了好一段路。等他出了密道,明塵早就見過了靜慧。這才得知顧姮是去了東廂過夜,明塵心中不免感慨這顧娘子的心思實在細膩。只不過……
蕭寂離開不久,就見到了那個好奇過一時的小女尼靜慧,深更半夜,遇見這個小尼姑——真是有趣。跟着她走不到五步,便有另外兩個小尼姑出來,與她同行。看她們三人形色匆忙,蕭寂頓時便猜到了,她們這是分明知道了自己在跟蹤。也不知道那大膽的明塵到底想做什麼……
到了東廂,靜慧便和那兩個尼姑分道揚鑣,慌裏慌張地入了東廂,蕭寂略用了輕功就翻牆入內。隱在暗處,只見靜慧正與一名胖乎乎的小丫鬟說著話,胖丫鬟嘴巴很好,開口之後就沒停下來,說的蕭寂連連皺眉,頗不耐煩。
正是這時,主屋裏出來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不知為何,在院落中仍戴着幕籬,輕薄的白紗罩着她通身,室內的燈火鍍在白紗周遭,縹緲不似凡塵。蕭寂不知不覺地屏住了呼吸,彷彿感應他一般,小女尼靜慧腳下一個不穩,身子朝那女子撲去,順手還扯落了她的幕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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