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香如故
“我問你,你怎麼敢。你卻說……多謝我。”
顧姮不敢回頭去看秦忘,腦子中一片嗡嗡之聲。她確是在秦忘的傷口中塗了“一斛珠”,概因當初秦忘給她的印象實在太可怕了些,且那“一斛珠”雖然見血便成毒|葯,解藥在中土也極為難得,但終究並非什麼無葯可解的劇毒。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秦忘當即就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接下來的幾個月中,他對她,從未有過不妥的舉動,除了那日小小的不愉快,其實還算是非常不錯的。
她心中的不措漸漸被愧疚所替代,覺得肩頭上的力道稍稍鬆開了一些,便轉過身去,那秦忘便俯視着她,目光帶着幾分涼意與嘲諷。顧姮心頭一緊,趕緊低下頭,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秦忘瞥了她一眼,將衣袍一揮,轉身便走。顧姮心裏犯急,從石頭上下來追着秦忘去的時候卻在雪裏摔了一跤。秦忘雖然聽到了動靜卻不曾停下腳步,急的顧姮連忙爬起來之後,顧不得平素的大家風範,迅速地追了上去,一手緊緊抓住秦忘的衣角。
“放開。”
“校尉大人,‘一斛珠’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和你賠禮道歉。”
背對着顧姮的秦忘勾起嘴角,道:“你賠禮道歉了,我便原諒你了?”
“我不求你恕宥。”
“確實如此。若我不說,你要瞞我到何時?”秦忘這便回身對着顧姮,見她又低着頭,遂用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輕輕抬起她的臉蛋,頗有些咬牙切齒地道,“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一斛珠’是北夷的毒|葯,你認為我會不知道?”
顧姮見他此刻話多了,心知他是要宣洩一番,畢竟自己不厚道在前,他又是憋了這麼多個月。再聽他這麼說,便也想到趙倉說的話,秦忘之前五年都在北夷服侍太上皇,又如何能不知道“一斛珠”。原來是自己愚蠢……
她又羞愧又懊惱,無奈下巴被他捏着,雙目直直地看着他的臉,動彈不了半分。
“顧姮,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對我下藥。”
連名帶姓地叫一個閨中女子的閨名,委實不妥,但顧姮理虧在前,只默默地認了,輕輕咬着唇不說話。秦忘見狀便有些惱怒,畢竟是這女子眼巴巴地追上來的,如今卻是自己不停地在說話,這種對話實在令人不快。他眉頭一皺,道:“你是怕我碰你。”
秦忘一句冷冷淡淡的話,令回味之後的顧姮漲紅了臉,她目光躲閃,道:“我不懂校尉大人的意思。”
“真的不懂?”秦忘冷哼了一聲,旋即卻起了壞心思,一把將顧姮扯進了自己的懷裏,緊緊地禁錮着,道,“真的不懂,我慢慢教你。”
顧姮這才覺出不對的地方,她從未與一個男子這般接觸過,鼻息處儘是他的陽剛之氣,顧姮一時竟想不透秦忘這是刻意的報復,又或者……她心底害怕,卻反而鎮定了起來,僵着身子在他的懷裏,低聲道:“大人,我下藥的時候,不知道你是極好的人。以前是我做錯了,但後來我們在這裏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你照顧我,我也顧念你的好。我不求你恕宥,錯了便是錯了。但我願意儘力彌補。只是你別這樣,我害怕。”
嬌柔的聲音彷彿穿透耳朵,闖入心房一般,秦忘心中的惱怒漸漸散去,化作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之情,但這憐惜不過是短暫的片刻,雪要化了,他的心情也變得飄忽不定,逐漸升起的淡淡失落,令秦忘非但沒有放開顧姮,反而抱的更緊了一些,他一手摟着她的身子,一手繞到腦袋后,摸着她柔順的長發,說道:“你之前說要‘結草卸環’報答我,現在又要儘力彌補我。我要的,你真的願意給嗎?”
“我都願意的。”顧姮下意識地便回答了,卻聽秦忘一笑,道:“那我要你。”
說罷,秦忘便將顧姮攔腰抱了起來,大步往山洞走去。顧姮一愣之後便被嚇的面無血色,只當自己的話,那秦忘是聽進去了,而且他也念着幾分相互扶持的感情,哪裏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秦忘,你放開我!我不願意,不願意!你要別的我都給你,這件事情不可以!”
饒是顧姮如何掙扎,秦忘也不搭理,轉眼就將人抱入了山洞,往自己的木榻上一扔,自己覆身上去,按着她亂動的雙手,道:“出爾反爾了?”
顧姮拚命地搖頭,兩眼湧出了淚水。秦忘心中一動,湊上前親了親她的眼角,苦澀的味道透過雙唇的縫隙嘗了去。顧姮只哭的更凶了一些,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在想,自己給秦忘下毒其實沒有下錯,他果然是存了這些心思的,不過是,一開始對她好,讓她放鬆了警惕,也讓她存了愧疚之心。
秦忘順着她光潔的臉蛋向下,最後細細地吻着她的嘴角,腦海中不斷地浮現那日見到的風光,見她不動彈了,便鬆開一隻手,碰了碰她的側臉,最後覆在她的胸口處。顧姮低低嗚咽了一聲,一揚手,便是“啪”的一聲打在秦忘的臉上。
秦忘的膚色如銅,但此刻臉上還是泛起了輪廓分明的五指印,他立即露出憤怒之色,配合額頭前的那道傷疤,可怕之極。但顧姮卻漸漸收了淚水,定定地看着他,吐字清晰:“我不想死,你別碰我。”
秦忘目光一凝,慢慢湊近顧姮,在她一臉絕望的時候輕輕抱住了她。
等了許久,也不見秦忘有其餘的動作,顧姮仍是僵着身子不敢動彈。
“顧姮,我們扯平了。”秦忘的手緊了緊,嬌小的她便像嵌在他的懷裏一般。即便姿勢仍是曖昧,但顧姮聽到這句話卻如釋重負,之前收住的淚水再次決堤。
秦忘嘆息了一聲,他怎麼會去碰她?他也想。但那是在剛剛來到雪谷的時候。
她本來就是他的。
若是不曾相遇,也就罷了。偏生遇見了,遇見了還見識到了她的美好。
好在出了雪谷,她也無法嫁人了。說他自私也好,殘忍也罷。他內心深處為之竊喜。竊喜之餘,又是無窮無盡的惆悵與失落,她和他,扯平了——他其實也想碰了她,有個名正言順,又不至於太過丟臉的理由讓他可以娶她。
被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秦忘一把推開懷裏的人,像是看到甚麼可怕的東西一般凝視着顧姮。顧姮被他的舉動也嚇了一跳,淚水就此收住,待看到他眼底類似嫌棄的眼神,顧姮最後一絲難過與害怕也不見了——其實秦校尉是有病吧?!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秦忘忽然臉色一變,道:“有人進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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