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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過後,秦牧隱差全付將送給黎城莊子和鋪子的房契給黎婉過目,其中,還有準備的金銀玉飾,單子列了整整兩頁。
“夫人,這些就是單子了,明日會將綾羅綢緞送來您過目。”全付站在門口,躬身向黎婉解釋。
黎婉雖早有準備,見着膽子羅列出來的名目仍被震撼了,秦牧隱準備得充足,三間連着的鋪子,京郊東南西北的莊子分佈均勻怕是費了不少心思,“侯爺尋來的綢緞都是些好的,用不着過目了,你命人擱進庫房,找喜慶的箱子擱置好。”
這樣,等黎城成親的時候連帶着箱子送過去便好。
“姐,你瞧瞧唯一是不是長胖了?”
黎婉抬頭,黎威抱着唯一站在門口,唯一穿了身粉紅色襖子,腦袋埋在襖子的帽子裏,配上粉嘟嘟的小臉,分外招人喜歡,若不是黎威話不得當,黎婉臉上是愉悅的,小孩子哪能說她胖?故而,語氣不太好道,“小孩子長得快,不胖也比之前重了,是不是抱久了手酸?”
很多時候唯一不太認人,誰抱她都願意,便是全付伸手唯一都願意叫他抱。
黎威悻悻然,走到黎婉跟前,掃了眼單子,移開眼,和黎婉相似的眼神微微下拉,討好道,“我剛抱在手裏一點也不覺得手軟,好些日子不見,就該覺得她該胖了才是。”黎威在旁邊一張椅子上落座,將黎婉立起來站在他雙腿上,唯一站不穩,墊着腳,雙腿一彎一彎地甚是好笑,黎婉斜了他一眼,“唯一太小,別讓她站久了,娘叫你過來有什麼事?”
黎婉將單子收起來,吩咐紫蘭拿個錦盒來,將單子疊好放進去,以備之後核對。
黎威來了一會兒了,因着全付找黎婉,黎婉也沒來得及細問,此時,黎婉接過紫蘭遞過來的盒子,皺了皺眉,盒子裏有東西,瞥了眼紫蘭,紫蘭笑着解釋“該是過年的時候侯爺送小姐的禮,奴婢以為侯爺將盒子裏的禮物拿出來了……”
紫蘭上前一步想要將盒子拿回來,黎婉已打開了盒子,從裏邊拿出一件月白色的衣衫來。
黎婉心中疑惑,平淡無奇疊成一條的衣衫,只有上半身,黎婉展開,紫蘭咦了聲,“夫人,和您之前放在衣櫃裏的那條發光的褲子很像呢。”
黎婉這才注意到胸前多出的兩條玉飾,黎婉提着領子在唯一身前比劃了一番,大了,唯一能穿的時候怕是夏天了,黎婉將衣衫整理好,“將衣衫放進錦盒,重新找一個空盒子來吧。”
秦牧隱送唯一禮的事黎婉記得清楚,不是錦盒,是一串紅色的手鏈,細細的一條,紅色周邊泛着淡淡的黃暈,他拿出來的時候黎婉也喜歡上了,故而多看了兩眼,之後,叫紫蘭將手鏈收起來,當時,並沒有看到這個錦盒。
“侯爺什麼時候送小姐的?”
紫蘭搖頭,她不過自己猜的,這個盒子放在柜子最下邊,那個柜子裏放的都是唯一的小禮物,加之,東西是黎婉的話紫蘭不會不清楚,才猜想是秦牧隱送給唯一的禮物。
黎婉垂目,“收起來,重新找一個盒子來。”黎婉掩飾心中疑惑,將盒子遞給紫蘭,唯一見着了,身子趴在桌上,嘴裏啊啊說著朝紫蘭伸手要盒子,紫蘭看着黎婉,“夫人,小姐是不是見過這個盒子?”
盒子上蒙了層灰,該是在柜子裏放了些時日了。
黎婉一怔,笑道,“她多大點哪會見過,先收下去吧,侯爺回來問問他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唯一在黎威懷裏掙扎得厲害,黎婉故作生氣瞪了眼唯一,“不準鬧,娘親待會還有事,你和小舅舅玩着。”周鷺差人送了箱芒果來,淮安的芒果又大又黃,金燦燦的泛着光,黎婉想着給走得近的兩戶人分些去,算是嘗個鮮。
唯一癟了癟嘴,委屈地望着黎婉。
黎婉心中一軟,“真是人小鬼大,娘親逗你玩呢。”
紫蘭拿着盒子折身回來,黎婉將手裏的單子遞給她,“將盒子與我平時擱冊子的盒子放在一起,將堂夫人送來的芒果搬進屋我看看。”周鷺說只有一箱芒果,到了黎婉跟前,完全就是三個箱子才能裝的份兒。
黎婉大致數了數,心下有了計較,興樂侯府和喬府都送去一些,之後,侯府和黎府各一半,分配好了,叫全付將芒果送出去。
芒果香甜,黎威在旁邊也饞了,吞了吞口水,“聞着味道比京里賣的那些香甜多了,削一個,唯一嘗嘗鮮?”
黎婉哪裏不清楚他是自己嘴饞了,眉梢一挑,“你喂唯一吃吧,我去一趟靜安院,唯一哭鬧了你就叫全雪,她知道怎麼做。”
這兩日,老夫人腿腳老毛病犯了,下不得地,張大夫送了本書籍過來,上邊講解了各式各樣按摩的手法,昨日黎婉給老夫人按摩過了,老夫人說感覺不錯,張大夫說要一個月才有效,這個時辰差不多了,黎婉又要去靜安院。
黎威篤定地保證,“你安心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唯一的。”
黎婉順了順唯一的腦袋,“聽舅舅的話,不能哭知道嗎?”唯一聽不懂,黎婉卻已經習慣叮囑她兩句算是道別。
秦牧隱不在府里,安遠縣的事情落下帷幕,安家的人全被皇上處死,安家夫人被送進京,一行人回京,皇上論功行賞,其中,外放出京的人多,秦牧隱的官職有了着落,皇上命秦牧隱入宮商議此事,還有,如何處置吳莢宜。
老夫人聽說黎婉來了,搖了搖頭,撐着身子坐起來,朝床邊的江媽媽嘆息道,“多年的老毛病了,偏她認真,待會,夫人按摩的時候你記着!她帶着唯一,來來回回不方便。”
江媽媽從旁邊椅子上拿來老夫人平時用的靠枕,墊在她後背,“老奴清楚了,夫人是個有心的,您啊,福氣還長着,說不準過些日子您又要當祖母了。”
老夫人抿唇笑了笑,眼角的細紋深邃了不少。
黎婉進屋的時候,老夫人已經岔開了話題,故而沒聽清剛才兩人聊了什麼,黎婉上前屈膝行禮,瞅着老夫人臉色比昨日好了,吩咐紫蘭將提來的芒果擱在桌上,道,“大堂嫂差人送過來的,淮南芒果最是出名,我拿了些過來,您現在吃嗎?”
金黃的芒果晶亮晶亮,老夫人一看來了精神,“剛吃點些糕點,過會兒再說吧,你怎麼來了?我這腿老毛病了,天氣暖和自然就好,用不着你每日來。”
老夫人身子不舒服瞞着不說,黎婉許久不見張大夫,差人給張大夫送壇酒得知張大夫出遠門了,仔細問起來才說張大夫出門給老夫人採藥去了,那時候,黎婉才知道老夫人的腿走路都困難了。
張大夫前兩日回府,年紀大了,天又冷,這一趟回來,張大夫除了草藥和書籍之外,自己身子也垮了,這兩日咳嗽得厲害。
“夫人,您來了?”江媽媽滿臉是笑,黎婉走近了,她起身屈膝福了福身,然後,到桌邊給黎婉倒了一杯溫水,黎婉擺擺手,“不用了,天氣冷,不覺得口渴,老夫人可覺得腿好受些了?”
過年那天黎婉就察覺老夫人不對勁兒,誰成想鬧得這般嚴重,黎婉掀開被子,手試探性地按了按老夫人雙腿,悠悠解釋,“張大夫說您之前受過傷,腿腳血脈不靈活,每日按摩一次,情況好轉了多動動,走走路就恢復了。”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老夫人本不當回事,秦牧隱和黎婉感情深厚,唯一乖巧懂事,此時縱然死了心裏也沒遺憾了,老夫人明白黎婉的用心,嘴上卻也不說消極的話,“辛苦了你,待會叫江媽媽在旁邊學着,明日你就別過來了,你和牧隱孝順我看在眼底,畫閑院那邊事情多,加之黎城要成親了,得空了你也回去幫幫忙。”
黎婉身子一頓,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老夫人永遠先想着別人,這種時候了還想着黎城成親的事,黎婉吞了吞口水,壓下嘴裏的鹹味,點了點頭,聲色如常道,“我心裏有數的,黎府的事有我娘呢,老夫人的腿快些好,黎城成親的時候我們一起去。”
“好,還是上次給親家母祝壽的時候去過,聽說黎城要修葺院子,牧隱認識幾個擅長此道的工匠,叫他引薦幾位。”老夫人靠在靠枕上,黎婉的力道不重不輕剛剛好,按摩得她身心舒展,身子好受了不少。
黎婉雙手熟練地按過張大夫說的穴道,將邊和老夫人說話邊按着,到了後邊,沒聽到聲音了,她抬起頭,老夫人閉着眼,眉角有細細的皺紋蔓延開來,老夫人生病後氣色差了許多,食欲不振,一張臉少了生氣,臉上的笑都帶着蒼白。
當了母親,黎婉才體會了老夫人的辛勞,旁人看着平時沒什麼事閑得很,侯府的家業她也不管,然心中的焦慮卻未曾少過,小時候擔心秦牧隱被人陷害,大了,擔心秦牧隱在外邊遇着麻煩,秦牧隱成親了擔心他們夫妻感情不好,有的人看似活得清閑,心中憂慮卻極少為人知道。
黎城不喜院子的空蕩,黎婉琢磨着黎城成親,方淑的院子收拾得乾淨整潔,一花一草皆別有用心,黎婉回黎府的時候和劉氏說了,劉氏和黎城關係緩和了許多,想趁熱打鐵,將和黎城之間的矛盾徹底消了,黎婉一提,劉氏就回去着手準備了。
按摩完了,黎婉掀起旁邊的被子給老夫人蓋上,示意江媽媽出去說話,江媽媽會意,走到門口,“夫人,老奴都記下了,老夫人害怕耽擱您和侯爺,左右不過按摩,老奴來就是,得空你們過來老夫人見着你們心情就好了。”
黎婉點垂着頭,心底難受,她嫁進侯府,老夫人從未要求晨昏定省,還擔心耽擱了她,心中五味雜陳,“行,按摩的時候你根據老夫人的情形來,老夫人喜歡重一點的話你力道就重些……”黎婉將張大夫說的需要注意的細節一一與江媽媽說了,完了,補充道,“明日有時間的話我過來,你多在旁邊看兩次。”
這套手法注重穴位,江媽媽不了解,黎婉多示範幾次才行,江媽媽學會了,黎婉若真遇着事情脫不開身也不影響老夫人病情。
“行,老奴現在回屋便找人練練手……”江媽媽神情嚴肅,站在門口,躬身目送黎婉。
屋子裏,唯一坐在床上,周圍圍了一圈棉被,下巴上掛着黃色的水汁,黎威坐在旁邊,一隻手握着刀子,一隻手拿着芒果,慢慢削下一小塊往唯一嘴裏送。
唯一長了兩顆牙齒,都在上邊,含着芒果作勢咬了兩下,咕嚕吞進肚子裏,又抬起頭,一眨不眨盯着地盯着黎威手裏的芒果,旁邊碗裏是芒果皮和殼,黎婉抓起旁邊的巾子,替唯一擦了擦下巴,“你喂她多少了?吃多了不消食,肚子該難受了。”
黎威又削下一塊,進了自己嘴巴,旁邊的唯一瞪大眼,眼裏瞬間蓄滿了眼淚,噘着嘴快哭出來了。
“沒吃多少,唯一好像很喜歡,從哪兒來的芒果,比京裏邊賣的味道好吃多了。”黎威又削了一塊放進自己嘴裏,唯一徹底哭了出來,黎威急忙晃晃手裏的芒果,“下一塊就給你啊。”
唯一嘴巴小,黎威給她削成極小的一塊,黎婉看了眼桌上籃子裏的芒果,猶豫着要不要請人去淮安多買幾箱回來,府里冰塊多,芒果擱在冰上邊保存得也久。
黎威和唯一總共吃了五個,唯一打着飽嗝,黎婉將她抱起來,“不能吃了,明天又吃啊。”
抱着唯一回屋給她洗臉換衣衫,唯一胸前全是吃芒果流出的口水,給她換了衣衫,出來的時候,黎威已經將旁邊的果皮端出去了,坐在桌前,擦拭着手裏的小刀,神情認真。
黎婉橫抱着唯一叫她躺在她懷裏,唯一吃飽了,昏昏欲睡,黎婉放輕腳步,小聲問黎威,“你來侯府有什麼事?”
黎威側身,臉上還帶着茫然,回神時,瞅了眼黎婉懷裏的唯一,起身,將椅子遞給黎婉,黎婉坐下后它才搬了根凳子在旁邊坐下,“娘叫我來問問二哥平日喜歡什麼?”
元宵一過,翰林院事情不少,院子修葺,黎城搬去了黎威院子,反應過來看他的院子才發現劉氏將院子佈置得花枝招展,劉氏說修葺的院子的時候黎城就說了自己的想法,誰知,劉氏作風誇張,黎城要求的假山旁蓄了一圈水出來,裏邊倒滿了形形□□五彩的石頭,所有盆栽裏邊都放了石頭,連着小亭子的甬道都換成了彩色的石頭,黎城悶聲不說話將工匠全部攆出來了,劉氏驚覺做錯了,想要補救,黎城不搭理她了,這才找黎威來侯府請黎婉幫忙。
黎婉蹙了蹙眉,之前她和劉氏解釋過了,一切按着黎城喜好了,怎麼最後弄成這般樣子,吃飽了,黎威懶散地坐在凳子上,“姐,你是沒見着,連我都被嚇了一跳,平日二哥回來得晚,院子黑漆漆得看不出什麼,到了白天,一直進去,就跟見到彩虹似的,到處都五彩斑斕……”
黎威覺着黎城性子虛偽,最愛文縐縐拽文,梅蘭竹菊樣樣喜歡,若要給他亂七八糟的俗物,黎城不痛快是必然,便是他,對着一院子五彩的石頭也高興不起來,而且,最憋悶的是劉氏什麼要求都滿足黎城了,可就是看着不舒服,黎城胸口有氣也出不了。
黎婉不清楚是這樣,想起當日永平侯府的繁華,劉氏怕也是去見識過才會想學着弄些石頭吧,那些石頭都是她鋪子裏的,不值什麼錢,劉氏喜歡便隨着她拿了,沒想最後成了這個樣子。
黎婉輕輕拍着唯一的背,抬眼道,“離成親的日子近了,再拖下去,新娘子進門了見着黎府那般樣子只怕覺得沒臉,你回去與娘說,將五彩的石頭全部撤了,在院子西邊種一從竹林出來……”
黎城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話,黎婉想着怕是害還得和黎城通通氣別叫他和劉氏生氣了,想着黎城喜歡的東西,黎婉給黎威細細說了,讓劉氏找人將院子改改。
黎威走的時候提着一籃子芒果高興得合不攏嘴,黎婉搖頭好笑,抱着唯一折身回屋睡覺,剛將她放在床上,唯一就醒了,嘴裏呃呃兩聲,黎婉手探到她身後,輕輕拍着她後背,很快,她便又沉沉睡去。
黎婉這才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傍晚,黎婉和唯一坐在窗邊等秦牧隱,久久不見他人影,黎婉站在門口望了許久,沒等着秦牧隱,倒是全安回來了,身形匆忙,“夫人,侯爺說今日事多,不回來了,您先用飯,忙完了會立即回府的。”
全安在黎婉跟前目不斜視,身側站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也不敢斜眼瞄一眼,黎婉不喜歡他,他若有什麼越矩的行為,黎婉只怕更看不上他了。全安腦子好使,今日秦牧隱本是叫全平回來一趟,為了在黎婉跟前露個臉,自告奮勇跑一趟,且這種事情,黎婉不會怪罪他。
“是不是出事了?”秦牧隱好些時日不像今日忙了。
全安斟酌着如何開口,宮裏邊確實遇着點麻煩,不知誰將安家夫人被押回京的事與錦太妃說了,錦太妃如今數着天過日子,吳家被判了刑,錦太妃求情保住吳莢宜姓名,皇上漸漸開始動搖了,且,錦太妃拿北延侯府說事,污衊侯爺陷害利用她。
“安夫人是皇上姨母,如何處置安夫人,六部尚書看法不一,皇上心中苦惱,留下侯爺商量這件事情怎麼辦呢。”全安折中了法子,如此一來算是說了一半,沒全說,害怕黎婉擔心,最後侯爺怪罪他。
黎婉吩咐廚房給秦牧隱熬了一碗參湯,“你給侯爺送去,就說我親自熬的,府里沒什麼事,叫他不用擔心。”
全安走的時候,轉身,餘光掃過黎婉身邊之人時,頓了頓,猛然,身子一僵,快速走了出去。見不着人了,黎婉旁邊的紫薯不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衫,紫蘭身形高挑,偏生夫人叫她穿紫蘭的衣衫站在那裏,連鞋子都是紫蘭的,“夫人,紫蘭聽說了又該不舒服了。”
紫蘭嘴裏說著不在乎了,心裏還有有一道坎過不去,當日在滄州時,紫薯不在也聽說了紫蘭與全安不少的事。
黎婉不甚在意,“他若是個規矩的,剛才哪能瞞過他,偏生他心思不純最後被驚着了,你下去將衣衫換回來吧,對了,叫紫蘭來屋。”
她昏迷不醒的時候紫蘭與老夫人說的那些話老夫人都與她說了,紫蘭跟了她兩輩子,黎婉心中待她自是不同,再有,紫蘭心中有喜歡的人她又如何能勉強她。
那段時間,全安對紫蘭照顧有加,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深,全安油嘴滑舌,之前又對紫蘭沒什麼想法,黎婉擔心紫蘭上當受騙了,現在看來,全安對紫蘭不是沒有感情,就看有多深了。
黎婉給唯一洗了澡,兩人在床上玩鬧了一會兒,一日沒見着秦牧隱,唯一趴下秦牧隱枕頭上,啊啊說著話,黎婉將她的身子順直,給她蓋上被子,緩緩道,“爹爹在外邊忙,唯一先閉着眼睡吧,睡醒了就能見着爹爹了。”
唯一瞪着大眼睛,翹起一雙腿,三兩下就將身上的被子踢開了,黎婉也不給她蓋了,側着身子,抓着唯一的手,閉着眼,哄道,“睡了,睡了,閉上眼睡吧,娘親也閉着眼哦……”
本想逗唯一玩,沒想到竟真的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外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黎婉記着窗戶沒關,起身,唯一的頭靠在牆壁,腿搭在她身上,身下是被子,黎婉摸了摸她的尿布,乾的,秦牧隱還沒有回來,黎婉起身,將唯一放在她的小枕頭上,然後起身關窗戶。
屋子裏的燭火明亮,黎婉熄滅了兩盞,只留了床前一盞燈,撩起帘子問外邊的紫蘭,“侯爺可回來了?”
矮塌邊傳來紫蘭略帶沙啞的聲音,“侯爺沒回來,夫人可有什麼吩咐?”
“你躺着吧,我就是問問。”
黎婉回到屋子裏,唯一不安的哼了哼,黎婉抱起她,唯一身子往後拱得厲害,黎婉臉上笑得柔和,“吃了奶再睡。”每晚睡前唯一都要吃奶,半夜醒來再吃一次,之後一覺睡到清晨。
餵飽了唯一,黎婉靠着牆壁坐下,將唯一豎起來趴在她肩頭,一刻后將唯一放在床上,看到尿布變了顏色,給她換了乾淨的,重新躺下,翻來覆去沒了睡衣,習慣了三個人睡在一起,偶爾一晚秦牧隱不在,她心中不安,睜眼到天亮,不見秦牧隱回來,天剛亮,黎婉就讓紫蘭進屋服侍她洗漱,唯一睜開眼,一個人躺在床上,自言自語說得高興。黎婉從偏房出來收拾唯一時,床上的被子凸起一塊,側着身子,黎婉只看得見他後腦勺,唯一的身子被他擋住,只聽見唯一啊啊興奮的聲音。
紫蘭欲屈膝行禮,黎婉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叫廚房將昨晚的參湯熱了溫着。”走到床邊,才發現唯一雙手緊緊環着秦牧隱脖子,一張臉貼在他懷裏,瓮聲瓮氣說著話,黎婉眼眶一熱,遇上秦牧隱扭過頭來,迎上他深沉的目光,黎婉嘴角漾出一抹笑,“您回來了?”
秦牧隱抱着唯一往裏邊挪了挪,接着,一個翻身,唯一就躺在了外邊,黎婉脫了鞋,坐上床,“可要吃了早飯再睡?”
秦牧隱將唯一從他胸前鬆開些,回道,“不用了,出宮的時候已經吃過了,昨天唯一聽話沒?老夫人的腿怎麼樣了?”秦牧隱想到這裏眼色便是一沉,老夫人雙腿是年輕時候落下的毛病,往常冬天雙腿不如平時靈活,可行動自如,不曾像現在這般。
連張大夫偷偷出府給老夫人採藥都瞞着他,秦牧隱挑了挑眉,這次,不給下邊的人一個教訓,分不清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
“給老夫人按摩過了,依着張大夫說的,堅持一個月,老夫人便能行動自如了。”黎婉將唯一抱起來準備給她穿衣衫,誰知,唯一雙手一抬,整個身子往床上落下,黎婉拍了拍她屁股,“爹爹剛回來,叫爹爹睡會。”
黎婉想問問宮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見秦牧隱臉上難言疲憊,又止住了。
黎婉不問秦牧隱也能知道宮裏發生的事,聽全安說完,黎婉緊鎖着眉頭,先皇在位時,太後為了保住長公主不惜對自己用毒,最後過早的死了,長公主為了給太后報仇,向皇上下毒,冤冤相報何時了,當今聖上廉政愛民,錦太妃也要走上先太后之路嗎?皇上能將吳家連根拔起,一個吳莢宜又能怎樣?
全安話鋒一轉,將宮裏的事情仔仔細細說了,“那位安夫人是個有手腕的,一路上被押送回京沒少吃些苦頭,殼說也奇怪,進京后幫她說情的人卻不在少數,難怪安家在安遠縣稱王稱霸多年無人問津,都是吳莢宜的手段高明。”
黎婉思索一番,“侯爺怎麼和皇上說的?”
“侯爺說斬草不除根吹風吹又生。”全安頓了頓,有人拿侯爺說事,說侯爺殺戮重,雪災區便是佛祖怪罪侯爺的懲罰。
秦牧隱說的在理,況且,錦太妃拼了命也要保住吳莢宜,這個人更是留不得,“安夫人情形怎麼樣了?”
“已經被刑部收押,不日處死。”全安將今早皇上的決斷說了,當場,錦太妃差點自縊,侯爺反應快給攔下來了,否則,這件事傳出去了皇上的名聲就毀了,逼得生母自盡,這種罪名不是誰都背負得起的。
黎婉和全安說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話,紫薯來說侯爺醒了,黎婉沉靜道,“你先下去吧!”
最近全安在的時候,黎婉極少叫紫蘭露面,黎婉還要試探全安的性子,全安比昨晚老實多了,中規中矩施禮後退下,黎婉惦記着屋子裏的秦牧隱和唯一,起身,轉身回到屋子,掀開帘子聽到裏邊傳來的笑聲,黎婉臉上跟着柔和了許多。
“今日還要出門嗎?”黎婉問道。
一大一小扭過頭,一模一樣的表情,秦牧隱撐着手腳,唯一雙腳離地,秦牧隱手撐着唯一腋窩,腳撐着她肚子,唯一歪着身子要下床,秦牧隱將她擱下來,起身,拿起屏風上的衣衫穿好,回黎婉,“不出門了,外邊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黎府事情多了,等老夫人腿好了,我陪你們回黎府住幾日。”
吃飯的時候,秦牧隱問起張大夫說的那套按摩手法,黎婉以為他擔心出什麼叉子,一五一十說了,後有奇怪,“你怎麼不直接問張大夫?”
秦牧隱高深莫測笑了笑,不說話。
去靜安院黎婉才明白了秦牧隱的意思,坐在床邊,秦牧隱輕輕按着老夫人的腿,秦牧隱問她是想自己在老夫人跟前盡孝。
“你別怪張大夫了,是我叫他瞞着的,我想的是能找着醫治的法子最好,沒有的話我就早點下去陪你父親,他寂寞了這麼多年……”老夫人說的便是心中想的,若不是放心不下秦牧隱她早就去了。
秦牧隱手掌大,沒有黎婉吃力,邊拿捏着力道邊回老夫人,“唯一年紀小,還等着和您出去玩呢,您啊,福氣長着,父親也會保佑您長命百歲的。”
黎婉抱着唯一坐在旁邊,聞言,起身走了出去,將屋子留給秦牧隱和老夫人。
一場春雨,院子裏的樹木發出了嫩芽,黎婉指着樹枝間的一小片樹葉,“唯一看,這是你祖父為祖母種下的柳樹呢!”
春風拂過,黎婉的話飄散在風裏,黎婉抱着唯一在院子裏打轉,大半個時辰后見着秦牧隱從裏邊出來,僵硬着嘴臉,黎婉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叫唯一鬧他,回去路上安安靜靜的。
“張大夫尋着法子了,您也不用太擔心了。”黎婉忍寬慰道。
秦牧隱沉着臉,一雙眼有了柔色,“我抱着唯一吧。”秦牧隱接過唯一,扯起嘴角,“唯一要多去靜安院陪陪祖母,祖母喜歡唯一着呢。”
黎婉和秦牧隱商量,“不若將唯一抱去靜安院養着?”
老夫人生無可戀,黎婉擔心老夫人意志太過消沉,心病還需心藥醫,唯一去靜安院能分散老夫人的注意,說不定老夫人就好了。
秦牧隱一雙眼深不見底,黎婉逗弄唯一沒發現,良久,聽到一聲輕微的嘆息,“聽你的吧。”
黎婉動作迅速,回屋就收拾了唯一的衣衫,傍晚時,秦牧隱抱着唯一去了老夫人院子,黎婉捨不得,留在屋子裏,心底空落落的,過了一個時辰還不見秦牧隱回來,黎婉心底着急,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良久,院門口亮起了燈籠,黎婉飛奔過去,眼睛盯着腳下的路,問道,“唯一是不是哭了?”
上次唯一在老夫人院子裏哭得厲害,秦牧隱瞞着她,唯一認起人來閉着眼哭,除了她誰都不認,到了跟前,黎婉才抬頭,秦牧隱手裏抱着的不是唯一又是誰?
秦牧隱咧着嘴,美目燦爛,“真以為會將唯一抱去靜安院?我是看張大夫去了。”張大夫瞞着他這種事,秦牧隱鐵了心給他一個教訓,旁人不清楚張大夫軟肋,秦牧隱一清二楚,張大夫最怕的就是小孩子,秦牧隱懲罰張大夫帶唯一,為了逼真,收拾了唯一的包袱去張大夫院子,氣得張大夫躲在了別處,不一會兒就乖乖老實了……
黎婉抬眼,一雙眼不可置信,秦牧隱將孩子唯一遞給黎婉,手攬着她腰身,“唯一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怎麼會將她送人,老夫人那邊我每日去陪着說會話,慢慢就好了……”
黎婉溫柔的望着懷裏的唯一,紅着眼,點了點頭,“明日我陪着您去靜安院。”
“你得空的時候去就好,老夫人心裏都明白,進屋吧。”秦牧隱收拾了張大夫心裏舒坦了,說起唯一來,“剛開始我以為她會哭鬧,見着張大夫她喜歡得很,拔了張大夫幾根鬍鬚,我給她留着。”
黎婉沒好氣,“這有什麼好值得留下來的?”心底也好奇秦牧隱怎麼想着拿唯一收拾張大夫,“張大夫不怕唯一吧?”。每個月張大夫都會給唯一把脈,黎婉沒發現異常。
“張大夫舉止如常是不想在你跟前露餡了,下次你仔細注意看就明白了,張大夫對侯府有恩,老夫人這件事不該瞞着。”張大夫採藥的地方兇險,若是出了事,秦牧隱會後悔一輩子……
黎婉心底明白,在滄州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老夫人堅持叫張大夫去屋子裏,說是看着那些孕婦和孩子,何嘗不是想保護張大夫,況且,張大夫年過半百,還到處奔波,黎婉心底也過意不去。
“張大夫想養兩個徒弟,漸漸,他眼神不太好了,一身本事總要有人繼承,我想着從外邊買兩個回來,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女孩以後可以跟在唯一身邊,你覺得如何?”是張大夫自己提出來的,秦牧隱就得不錯同意了。
黎婉將唯一帽子外邊的頭髮別進帽子裏,“張大夫有精氣神嗎?”
張大夫出門回來受了傷,黎婉擔心他精神不夠,“張大夫年紀大了,在府里養着身子便是了……”
進了屋子,黎婉才聽秦牧隱道,“張大夫過些日子就恢復了,我叫全康先從莊子上選人。”
二月中旬,老夫人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全康領着人給黎婉看,小男孩七歲,小女孩四歲,老實本分得很,黎婉不敢做主,叫全康將人領導張大夫院子,若是張大夫同意的話就將人留下,不行的話就再找。
全康很快回來通稟說張大夫將人留下了,黎婉心底鬆了口氣,記起秦牧隱說的話,張大夫給唯一把脈的時候,黎婉故意將唯一往張大夫跟前探,張大夫手一抖,身子不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帶着凳子也動了動。
黎婉強忍着笑意,張大夫卻是一臉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