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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婉身紅着臉,翻身掀起被單,被單下邊濕潤潤的,“侯爺,叫紫蘭進屋吧,下邊墊的褥子也濕了。”黎婉彎着腿,翻身下床,雙腿打顫地走到帘子邊,撩起一小角,輕輕喚道,“紫蘭……”
紫蘭坐在桌前,這邊的桌子是黎婉吩咐安置的,天冷了,外邊風大,她們在門口守着很多時候皆是手腳冰涼,手插在手爐里全身上下都是冷的,黎婉便想了這個法子。
紫蘭聽着聲音當即站了起來,透過帘子只看到黎婉的一截衣角,“夫人,來了。”走近了聽到黎婉和秦牧隱說話的聲音,紫蘭垂着頭,撩起帘子,只夠她一個人進去。
黎婉躺在窗邊大床上,窗戶邊拿棉被擋着,秦牧隱坐在一側,唯一趴下高高疊起的棉被上,嘴裏不時發出啊啊聲響,紫蘭不明所以,走上前,彎着腰身,恭敬地問道,“夫人?”
“小姐尿床了,你將床上的被單褥子換了。”黎婉抬起頭,端詳了紫蘭一眼,從全安的事情后,紫蘭心思沉重了許多,不如之前端莊,遇着事情容易感情用事了,黎婉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沒有提醒,她私心裏覺得全安配不上紫蘭,換做二管家全康都是配不上紫蘭的。
秦牧隱注意到黎婉的目光,裝作沒看見的移開眼,全安還是入不了黎婉的眼,全安性子不如全平穩重,腦子卻是一等一的好使,反應也快,他既然存心悔過想要求娶紫蘭,秦牧隱終究是要向黎婉開口的。
紫蘭將被子褥子換下,轉身出去的時候聽着黎婉叫了她一聲,抬起頭瞥過去,黎婉卻和唯一說著話,她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幻聽了,抱着弄髒的褥子,低眉順耳地走了。
黎婉躺在床上便不想動了,秦牧隱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腿,聽到她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秦牧隱緩緩解釋,“待會你舒服些,吃過午飯沒?”
已經下午了,黎婉醒來的時候兩人不在,等不到人,她叫廚房給她下了一碗面,吃得不多,秦牧隱說起她就感覺肚子餓了,點了點頭,“回過一些了不過好像又餓了,要不叫廚房弄幾份糕點來就好。”
秦牧隱遞給她一本書,抱着唯一出去了,不一會兒,一隻手抱着唯一一隻手提着食盒,黎婉聞到了清新的香芋味,眼睛一亮,扭過頭,“是香芋餅?”
秦牧隱將唯一放下,往床上架起一張小方桌,揭開食盒,抿唇笑道,“我讓紫薯去廚房的時候,紫薯說李媽媽想着你中午吃了一碗面下午會肚子餓便做了這些。”
食盒裏有三碟糕點,香芋餅,玫瑰糕,冬瓜條,黎婉下不自勝,夾起一塊香芋餅放進嘴裏,瞬間,滿齒清香,黎婉眉間不自主舒展開來,全是笑意,“李媽媽做的香芋餅最是好吃,侯爺要不要嘗嘗。”
估計是剛從油鍋里撈出來的,滾燙的熱意,吃在嘴裏暖胃得很。
秦牧隱前傾着身子,微微揚起頭,似笑非笑的望着黎婉。
黎婉才發現只有一雙筷子,她用了,秦牧隱要吃的話除非用手,或者,與她共用一雙筷子,要秦牧隱用手是不太可能的,將手中的筷子遞過去,秦牧隱雙手撐着身子,一動不動,黎婉一頓,反應過來后臉色通紅,剛才她還舔了舔筷子,上邊全是她的口水,瞅着秦牧隱無動於衷的模樣,她尷尬的夾起一塊香芋餅,湊到秦牧隱嘴邊,待他含住后立即將筷子縮了回來。
旁邊的唯一玩着自己的小腳丫,聽到秦牧隱的笑聲,好奇的仰起頭,跟着哈哈大笑,黎婉好氣,輕輕將她的腳壓在床上,“你知道是什麼事嗎笑得這般開心?”
唯一不管,咧着嘴哈哈大笑,秦牧隱唇角的笑意加深,捏了捏唯一的腳踝,意有所指道,“唯一不明白,婉兒心中可是了解了?”
黎婉語噎,撅着嘴,不高興地埋着頭,有夾了一塊冬瓜條,這次,無論秦牧隱如何示意,她鐵着心裝糊塗,以為秦牧隱沒法子了,卻見他揭開食盒上邊一層,下邊還有一個碗,旁邊擺着一雙筷子。
黎婉一怔,臉色發燙,她洋洋自得的結果便是秦牧隱不缺她這一口,頓時,心裏邊不高興了,秦牧隱明知有一雙筷子還故意逗她可不就是想看她出醜?
秦牧隱拿出碗,裏邊是廚房給黎婉燉的參湯,他抿了一小口,溫度適宜了遞給黎婉,“李媽媽說天冷了你身子涼,喝了這個對身子有好處,裏邊還有從張大夫那裏尋來的草藥……”
黎婉接過,將裏邊的勺子拿出來,嘗了一口,味道極好,比昨晚的羊肉湯味道還要濃上兩分,餘光瞥見腿上多了只小手,肥膩心嫩,骨節像是蓮藕似的,胖嘟嘟的憨態可掬,黎婉偏過頭,問唯一,“唯一要喝嗎?”
唯一啊啊說了兩聲,好奇的看着她手裏的碗,秦牧隱抱起唯一,道,“娘親喝的湯是大人喝的,你太小了,大了張大夫都給你留着。”唯一身子骨強壯,臉頰粉嫩粉嫩,特別招人喜歡。
唯一又說了幾句,之後仰起頭,伸手抓向秦牧隱的下巴,秦牧隱反應快一把按住,眼神卻是看着黎婉,“她可是生氣了?”
一口氣將湯喝完,黎婉後背出了一身汗,從張大夫那邊拿來的草藥非同尋常,黎婉擦了擦額角,慢悠悠解釋,“她這般小哪有什麼脾氣,估計是跟你鬧着玩呢。”
秦牧隱笑了笑,唯一哪會沒有脾氣,黎婉餵奶的時候他在旁邊看着,唯一便會停下來瞪着他,他如果移開眼了唯一就接着吃,如果沒有,唯一就將黎婉的衣衫微微下拉,擋住她的頭和黎婉胸前的風光,還以為他多覬覦呢,秦牧隱拍了拍唯一的後背,“她心眼多着呢,別被她糊弄了。”
黎婉吃得差不多了,秦牧隱下床端着方桌出去,帘子掀開一瞬間無數風灌了進來,黎婉忙將唯一擋着。
傍晚,黎府的管家送了消息來,黎威從安遠縣回來了,原因是和其中一位副將起了衝突,黎婉心裏一咯噔,黎威嫉惡如仇,走的時候她耳提面命,結果還是沒派上用場,黎婉問秦牧隱,“管家可說了因着什麼事?”
說完就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黎威性子簡單,去了安遠縣便是想着為朝廷做些事,與那些掙名聲的人不同,起衝突的原因怕就是因為上邊的人群不讓他出去打仗吧,黎婉嘆了口氣。
秦牧隱手裏拿着劉氏給唯一準備的禮物,還有黎城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小冊子,將冊子遞給黎婉,道,“三弟性子憨厚,當初走的時候便該與他說個明白。”
朝廷上等着時候撈名聲和功勞的人多得是,黎威性子單純估計不喜歡這般被人算計了,不過,黎威這樣的性子也好,以後真遇着事情了能抵半邊天,安慰唉聲嘆氣的黎婉,“你不用擔心,過些日子,我走動走動,給二弟謀一份差職,你看是文職還是武職合適?”
黎威的心思從小便不在那些文縐縐的詩句中,和黎城性子截然相反,黎婉試探道,“可以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嗎?”
秦牧隱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朝廷上的事情有皇上做主,黎威的差職要合適他的本事,哪能如她說的那般容易?笑道,“三弟什麼性子你也清楚,官職高了不是好事,待閱歷夠了,皇上心中自有主張。”
黎婉心底罵了句,臉上一副為黎威高興模樣,“侯爺,不若明日我們回趟府,三弟的性子不似二弟沉悶,黎府只怕會鬧上幾日。”
秦牧隱和黎忠卿正好有事要談,應了下來。
黎婉說得不錯,黎府,黎婉和秦牧隱一進門,劉氏便迎上來,滿嘴抱怨,“你可回來了,你去看看你三弟,他自來聽你的話,你好生罵罵她,你和侯爺為了他的前程到處奔走,他卻在後邊拆你們的台,回來還衝着我和你爹發火,越大越沒個樣子了。”
秦牧隱懷裏抱着唯一,黎婉扯了扯她的袖子,暗示劉氏小聲點,劉氏望過去,才發現唯一晃着小腦袋,昏昏欲睡的模樣,猛然捂住了嘴,小聲嘀咕道,“一個兩個都不是省心的,辛辛苦苦將你們三姐弟養大,女兒貼心然嫁出去了,剩下兩個都是來討債的,我看啊,養兒防老都是瞎說的,你二弟三弟怕是巴不得我死了不在他們身前嘮叨呢。”
黎婉笑笑,不吭聲,先回到她之前住的院子,將唯一放在床上,“全雪,你留下來守着,小姐醒來抱去三少爺院子找我。”黎婉給唯一蓋好被子,和秦牧隱說了兩句話,這些日子,黎忠卿忙得老毛病又犯了,這幾日都在家裏忙公務。
“你先去三弟院子,我找岳父說說話。”秦牧隱轉身,劉氏笑着解釋,“老爺在書房呢,你直接過去便是了,我先去廚房,盯着她們弄飯菜。”劉氏嘴裏樂呵呵的,走的時候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黎威院子,小廝站在門口,屋子裏的黎威罵著什麼,小廝點頭哈腰地說著話,黎婉上前,“三少爺在屋子裏?”
黎婉故意抬高了嗓音就是讓屋裏的黎威聽見,果真,大門立馬被人從裏邊打開,黎威只穿了一件衣衫,探出個腦袋,風吹得他身子止不住哆嗦,黎婉皺着眉,沉聲冷喝,“你身子強壯的話出來吹吹風,若是還不行去湖裏游泳……”
黎威見她真生氣了,急忙轉過身去屋子裏穿了件冬衫,一臉悻悻然道,“屋子裏燒着地龍,哪裏會覺得冷,姐,你怎麼來了?”說著,朝黎婉身後看了兩眼,沒見着唯一,心底有些失望,“怎麼不將唯一抱過來,我都好些日子沒見過她了。”
黎威離京城的時間不長,黎婉心底才氣,剛走到安遠縣就和副將起了衝突,若是忍個幾日,安遠縣的事情就塵埃落定了,那時候,秦牧隱給他謀差職的話也輕鬆些。故而,語氣不甚好,“來幹什麼,看這個小舅舅能耐大,一去就和副將起了衝突,之後甩手回了京城?”
黎威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哪有那般,分明是他們蠻不講理,姐,你說,我去安遠縣可是為了拼前程的,他們自己沖在前邊叫我們跟在後邊,功勞卻算我們的,我堂堂七尺男兒身,哪能躲在人背後……”
話沒說完,收到黎婉的冷眼,黎威耷拉着耳朵,馱着背,“姐,他們也不容易,在前邊奮力殺敵,說不定都沒命了,我哪能做那種缺德事?”
黎婉嘆了口氣,現在的情形已經這樣了,她能說什麼呢,問他,“娘說你亂髮脾氣又是怎麼回事?”
黎威聽着這句就清楚黎婉不準備追究他和副將打架的事了,輕鬆道,“還能因為什麼事,回來的時候窩着一肚子火,娘不問原因就說是我不對,還說生下我真是個錯誤,又念叨養大我們不容易,說二哥沒有良心,都說親了性子還冷冷淡淡的不理她,罵我不知好歹,有個好姐姐姐夫幫襯着不知感恩,盡知道扯人後腿……”
黎威聽黎婉的話,卻也清楚黎婉的性子,將劉氏罵他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給黎婉說了,最後,一臉委屈道,“姐,你說誰聽着這番話受得了,況且,也不止我,爹回來也說了面娘一通,娘怕是心裏不痛快。”
劉氏便是這樣的性子,要她說兩句好話還真有點難,黎婉也無奈,“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不搭理她便是,你若是和她對罵,傳出去了你的名聲就毀了,你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明年,二弟成親後娘就要給你說親了,沒了名聲,你還要不要說親了?”
黎威嘀咕了兩句,不滿的別開臉,黎婉也不知他聽進去多少,上前一步,黎威以為她要動手打他,反射性後退一步,結果,黎婉想拍拍他的肩膀,黎威赧然。
黎婉不甚在意,“這件事就算了,這些日子安生在府里待着,過年了,侯爺尋思着幫你找一份差職,到時你可不能再像現在這個養足了。”
黎威展顏一笑,痛快地保證,“我絕不會再亂來了,一切都聽姐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閑扯着,然後去院子守着唯一,劉氏過來叫她們吃飯了,屋子裏還傳來唯一的笑聲,劉氏小聲嘀咕了兩句,心裏不痛快,她生了三個孩子,三個孩子感情好,她倒像是外人了,走進屋,黎威抱着唯一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撥浪鼓晃着,黎婉坐在旁邊收拾她之前穿過的衣衫,劉氏扯了扯嗓子,對黎威沒好氣,“吃飯了,唯一,來,外祖母抱。”
黎威扭開身子,“我抱着便好。”答應了黎婉會向劉氏道歉,現在,黎威卻說不出口了,誰知,下一句劉氏就怒道,“還不快去吃飯,侯爺和你爹已經去正屋了,你要你爹過來請你不成?”
強行將唯一抱過手,左右晃着腰身,唯一在劉氏懷裏顛簸,她哈哈大笑,黎婉在旁邊看了好笑,“娘,別晃她,晃出習慣了以後還不得一直那樣子?”
劉氏不甚在意,繼續晃着,“外祖母的乖孫子,外祖母喜歡晃怎麼了,你不也是我這樣子帶大的?”劉氏抱着唯一往外邊走去,嘴裏念着黎婉小時候的事,黎威朝黎婉攤了攤手,一副“她就是這樣”的神情叫黎婉哭笑不得,比劃了一個嘴型,黎威臉都黑了。
秦牧隱和黎忠卿談論皇上任用世家側房的事,這兩天本來該歇息了,皇上還堅持早朝便是想將這次去安遠縣有功勞的人提拔起來,安插官職的時候卻是個麻煩,內閣大臣有兩人不贊成皇上的舉措,六部尚書還沒有明確表態,黎忠卿在大理寺,和這種事情無關,皇上宣他進宮商討這件事,黎忠卿將心裏想法說了,也不知結果如何,故而,問問秦牧隱他的看法。
秦牧隱沒想到黎忠卿想法如此周全,他的法子目前保住了世家正房的位子,多年後就不好說了,可當下,的確找不到辯駁的話來,“岳父大人一番話叫人明知道有漏洞指不出問題所在,那些人全部放出京,來年,資歷夠了皇上召見他們回京,在京裏邊給他們排一個官職,那時候,無論誰都無話可說。”
畢竟,資歷夠了,皇上要任用誰便是看誰更有本事了。
黎忠卿笑道,“我當年進京是靠着王爺提攜,當時沒人反駁,御史台也沒任何風聲不就是看我在鎮上縣城待過嗎,不過,擔心他們不肯花時間熬幾年,那樣的話,皇上的苦心可就白費了。”
秦牧隱挑了挑眉,“皇上挑選出來的人都有堅韌之心,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等着吧,明日早朝就該有結果了。”秦牧隱不愛早朝,黎婉和唯一愛賴在被窩裏,帶着他也變懶了,趁着沒有官職的時候能偷懶則偷懶吧。
去正屋用飯的時候,黎忠卿想起一件事情來,“威兒的是給侯爺添麻煩了,你自幼是個性子野的,誰都勸不住,明早,御史台的一幫人怕會有動靜了,連累到侯爺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御史台的人急於在皇上面前邀功,抓着點錯處怎麼會放過,況且,這件事是黎威做得不對,丟了他們的臉,御史台的人彈劾他一本也是正常。
“沒什麼事,婉兒心裏惦記着三弟,若不將三弟的事情安排好了,她夜裏睡不着覺。”秦牧隱嘴角微微翹起,黎忠卿對婉兒好,書柜上的書皆是黎忠卿送來的,有一些是黎忠卿抄寫的,有一些是黎城,終究,黎婉高興了,他也高興。
兩人邊走邊聊,正屋,劉氏抱着唯一坐在黎威對面,黎婉坐在兩人中間,黎威悶悶不樂,劉氏絮絮叨叨,黎婉耳根子都快起繭了,劉氏說這些的話的時候在唯一耳朵邊,怕是有口水噴進唯一耳朵里,她伸着小手一直撓着。
黎婉看不下去了,“娘,別說三弟了,這件事不怪三弟,我抱着唯一吧,她怕是不舒服。”本是緩和氣氛的一句話,劉氏一聽心裏不舒坦,嗓音抬高了八斗,門外的黎忠卿蹙了蹙眉,劉氏說話從來就是個隨性的,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往外邊倒,越到後邊越不依不饒了,黑着臉進屋,斜睇了劉氏一眼,劉氏一顫,乖乖閉了嘴。
吃過飯,黎婉抱着唯一要回去了,劉氏捨不得唯一,勸道,“吃了晚飯再走吧,你二弟要傍晚才回來,他也好些日子沒見着唯一了,得知你們來了不等他,怕是要鬱悶上一些日子。”
黎忠卿剛才的一撇極為有用,劉氏臉上堆着笑,難得好脾氣地看着黎威,“你姐回家的時候少,你幫着留她下來吧。”
黎威心底也想和唯一多玩玩,不過,他就是不想順着劉氏的話說,張口道,“姐,這時候回去天沒傍晚冷,走吧,我送你們出去。”不管劉氏擠眉弄眼抱着唯一,率先踏出去了。
劉氏氣得臉色發白,黎忠卿坐在上首她又不敢嗎黎威,一副有氣撒不出來的模樣甚是有趣,黎婉牽着劉氏的手,“娘,過年後我與侯爺再回來,娘送送我吧。”
劉氏捨不得唯一,卻也沒有到這樣的地步,黎婉猜測她有話要說,果真,與劉氏走了兩步,跟前邊的黎威秦牧隱落下一段距離,劉氏便湊到她耳朵邊,小聲道,“婉兒,年後我琢磨着該和你三弟說親了,他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我怕他年紀越大越沒有人看上他,趁着明年儘早將他親事定下來,你覺得如何?”
黎婉抬頭,前邊,黎威手搭在唯一頭頂,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許是黎威說了什麼,白色帽子下,唯一笑靨如花,黎婉點了點頭,黎威卻是到說親的年齡了,“明年宮宴只怕會大辦,到時你留意着就好,不過,別太過急躁了,三弟性子老實,若是知道您在這件事算計了他,府里只怕會鬧翻天。”
想着三月份的時候方淑就進門了,黎婉頓了頓,“娘,三弟儀錶堂堂,隨了您和爹,說親這件事怕是多少人等着,先不急,二弟親事在即,您忙的事還多,成二弟成親后再說吧。”
之前劉氏與黎城不對付,今時和黎威關係劍撥弩張,黎婉不想她將兩人都得罪了,方淑進門,管家的人便是方淑,黎婉覺得方淑的性子不會委屈了黎威,畢竟,一個好的妯娌和婆婆一般重要,看周鷺和薛娥就清楚了。
劉氏以為黎婉另有打算,當然,安心歡喜地應下,年後黎城的親事卻是要忙上好些日子,劉氏想起一件事情來,“對了婉兒,侯府捐款的銀子多麼?”
劉氏對這種事情極為反感,當年她們家窮的時候沒有人幫助她們,今時一下拿出那麼多銀子,不心疼是假的。黎婉不明所以,就聽她抱怨道,“我讓你爹隨便拿點衣物就是了,你爹非要充面子,幾百兩銀子就那麼沒了,之後還問府里下人有沒有想要捐銀子的,沒人點頭,他又拿出了幾十兩,你說,我們捐贈的銀子都去哪兒了?”
劉氏不清楚外邊人捐贈了多少,黎忠卿不想聽她念叨便沒與她說,京里大戶人家多,劉氏大概估算了下,若是每家都拿出幾百兩,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想想,劉氏就更心疼了。
黎婉見她神情就知道她下一句要說什麼,鄭重道,“娘,那些銀子都是給安遠縣受災的百姓送去的,不止安遠縣,還有一些地方秋天的時候發生了洪災,朝廷速度慢,都入冬了才着手這件事情,那些百姓吃了不少的苦,娘,以後去了外邊就別提這些事了。”
劉氏心疼銀子的嘴臉落在旁人眼中不知道怎麼想呢,黎忠卿官職升高了,定要有所表示才對,否則,在皇上跟前也落不到好處,黎婉拍拍劉氏的手,愈發覺得劉氏不是掌家的料子,為人摳門,銀錢方面只想着進不想着出。
前些年黎府的銀子大多拿去孝敬刑部尚書了,那時候的一點都不心疼,認為拿出去能給黎忠卿換來好前程,銀子總有收回來的時候,黎婉掂量着,劉氏眼中,現在就是收銀子的階段了。
“都拿出去了我心裏還能不清楚,過過嘴癮罷了,你啊,現在也和你二弟三弟一起排斥我了。”劉氏感慨了句,黎婉哭笑不得,劉氏出了名的摳門,全府上下怕都感受到了。
越往後,京中過年的氣氛愈重,靜安院送了身大紅色襖子和衣衫來,上邊綉着大紅色的牡丹,像是知道是給她的,唯一拽在手裏興奮不已,秦牧隱逗她要將其拿走,唯一拽着不放,黎婉在旁邊給唯一縫補一個布兜以便過年往裏邊裝點東西。
薛夫人旁氏送了帖子來,請她明天去興樂侯府賞梅,推辭不過,黎婉琢磨着將唯一留在家裏,秦牧隱在家,唯一不會哭鬧得太厲害,將這件事與秦牧隱說了,“我用過午飯就回來。”
秦牧隱抓着唯一腳上的鞋子,粉紅色的鞋面綉着一隻白色的兔子,鮮活可愛,聞言,抬頭打量了她一眼,“明日我倒是無事,唯一在家裏會不會哭鬧?”
“不會,你看着時辰,一個半時辰喂她吃點東西,肚子是飽的就不會哭鬧。”黎婉想在布兜上綉一個應景的牡丹,故而,收了線后又重新穿針,邊過線邊回答秦牧隱。
沉默片刻,良久,才聽到秦牧隱答應下來,“我帶着她去靜安院陪老夫人算了。”
黎婉出門的時候又叮囑了一遍秦牧隱,全竹全雪留在府里,紫蘭,紫熏跟着。從上次黎婉被人跟蹤后,出門,身後都跟着好幾個人,黎婉和紫蘭紫熏一輛馬車,紫蘭不放心唯一,“夫人,您說小姐哭鬧起來怎麼辦?”
紫蘭聽全雪說了唯一在靜安院的那一晚哭得嗓子都啞了。
黎婉搓着手,蹙着眉頭,“該沒事吧,侯爺在府里呢。”
旁氏請黎婉過門最重要的還是想感謝黎婉,薛娥已經將茹茹養在自己身邊了,連氏和周茹對薛娥也是好的,旁氏清楚,連氏和周鷺是看興樂侯府跟黎婉走得近的份上,北延侯府什麼都不缺,旁氏給唯一做了兩身衣衫。
黎婉心底過意不去,“夫人客氣了,三嬸和大堂嫂跟二堂嫂投機不是因着我,二堂嫂性子軟,待人和氣,誰都喜歡那樣的性子,要您這樣,真是我的不是了。”
旁氏心裏高興,不過,不認為黎婉說地全對,“回去拿開水燙一下,小孩子皮膚嫩,容易傷着,得仔細些。”旁氏將衣衫休好就想吩咐人拿滾水泡一下,還是薛老夫人提醒了她,“北延侯府就那麼一個寶貝疙瘩,衣衫拿回去必是要請你檢查一番的,換做你,你不也得這樣?就這麼擱着吧,她們知道你的這份心意就是了。”
旁氏才反應過來,故而,送給黎婉的衣衫沒有清洗過呢。
旁氏真閑不錯,面前的一朵花栩栩如生,便是府里的綉娘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綉工,黎婉咧嘴笑道,“她最是喜歡艷麗的顏色,之前,她祖母給她做了身大紅色的衣衫,她拿過手抱着不肯放呢……”
黎婉喜歡,旁氏心中高興,“五個月的孩子已經能分辨美醜了,你若說兩句重話她怕還會哭呢。”
說到孩子,黎婉話多了起來。
旁氏還請了旁家的嫂嫂,她們來的時候黎婉已經在屋裏了,旁家嫂嫂年紀比黎婉大一輪,身邊跟着的小姐個個貌美如花,黎婉訝然,旁其中兩名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淺黃色長裙拖地,外邊罩了件絲薄的紗裳,進了屋子還好,在外邊怕是會凍得發抖吧。
“這位便是秦夫人了?”旁家幾位小姐上前給黎婉行禮,黎婉擺了擺手,瞅着旁氏臉色不太好,心裏稍微明白了,旁家人只怕瞞着旁氏想要飛上枝頭呢,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懶得開口詢問她們冷不冷了。
幾位小姐有意無意往黎婉身邊湊,打聽侯府的情況,黎婉嘴角掛着得體的笑,並非每一句都回答,漸漸,旁四小姐察覺出黎婉的冷淡,輕蔑地撇了撇嘴,“秦夫人,侯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又是皇後娘娘的堂弟,您想必經常進宮吧?”
旁氏坐在上首臉色慘白,顧忌着旁家人的面子沒生氣,語氣卻不太好,“秦夫人要照顧小姐,哪有時間到處走動?”
旁四小姐幾日來興樂侯府本就是聽說黎婉會來,她才來的,想試試能不能見着秦牧隱,雖說,北延侯府傳出秦牧隱不納妾的話,旁四小姐是個心氣高的,平時只認為秦牧隱外表好看,被身邊的丫鬟一渲染,心思跟着變了,今日就是為著秦牧隱來的。
“皇後娘娘日理萬機,我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四小姐也是對宮裏好奇?”黎婉給旁氏面子,嘴角始終帶着笑。
唯一百日宴的時候邀請的賓客都是皇上過目后定下來的,旁家在京中根基深,自然也在邀請之列,黎婉才想旁四小姐那日想必也是參加了的,她打量着旁四小姐,鵝蛋臉,大眼睛,長相還算清秀,比起紫晴卻是還差些,而且,看年紀的話也才十三歲,秦牧隱二十幾歲的人了,怎麼會看上一個孩子?
旁四小姐不想她在黎婉眼中只是一個孩子,聽黎婉願意與她說話,旁四小姐來了精神,一邊的旁三小姐也蠢蠢欲動,旁氏已經臉色發紫,“秦夫人,老夫人前兩日還念叨你,不若你去和老夫人說說話?”
旁家人不要臉,她旁氏還要臉,明擺着打秦牧隱的主意,旁氏覺得臉都丟盡了。
黎婉順勢起身,“那我先去給老夫人請安。”黎婉本就是要去的,若不是陪旁氏說話之後來了旁家人她都已經到薛老夫人院子了。
遠遠地望着黎婉身形消失在白色茫茫中,旁氏臉色掛不住了,質問道,“大嫂帶着她們來侯府丟臉是何用意?”
旁四小姐心氣高,當即搶話道,“母親能有什麼意思,不過見姑姑和秦夫人相談甚歡心裏覺得奇怪罷了,聽說,當時表姐和秦家說親還是秦夫人先提出來的,秦夫人目光如炬,給表姐找的人家好,我們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母親想與秦夫人取取經而已。”
“住嘴,長輩的說話有你插話的餘地嗎?”旁氏臉上一陣紫一陣白,“小小年紀說親二字是能隨便掛在嘴上的嗎?傳出去,別人怎麼看待旁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毀了自己的名聲,旁家的名聲呢?”旁氏目光帶着冷意,“大嫂,下邊幾個姐兒也該好好說道說道了,別出去敗壞了旁家的名聲,剛才哪一句話是該她作為一個晚輩說的?”